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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51

 

但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闻安臣却是不惊不怒,而是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众人。眼神平静而坦然,并无丝毫的畏惧或是愤怒。当然,此时闻安臣心中已经是怒火蒸腾,但他强逼着自已冷静下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徐惟贤,然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其他人,似乎想要把各人的反应都记在心里。而显然,他这种目光,也让本来打算看他失态出丑的徐惟贤大为光火。“上司催逼,急如星火,怠慢不得。谁敢怠慢,我就要打谁的板子!谁敢推辞,就是妨碍朝廷之大计,妨碍蓟镇之边防,这个罪名,担待的起么?” 我们相信你徐惟贤的语气森严无比:“那些胆敢阳奉阴违的,胆敢不尽心竭力去做的,就等着下狱治罪吧!”谁都知道这话是说给谁的。闻安臣忽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徐惟贤,老子就知道,你要玩儿这招!他忽然哈哈一笑,深深一揖:“属下遵命,定不负大人吩咐,竭尽全力将差事做好。”众人皆都讶然。他这种反应,也很出徐惟贤的意外。在他预料中,闻安臣此时要么是气急败坏,要么就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紧张无比。而他最希望看到的,则是闻安臣跪在他面前,求他收回这道命令。当然,徐惟贤是绝对不会收回的。而闻安臣此时的反应,让他感觉就像是狠狠的一拳结果打在棉花上了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徐惟贤眼神冷冷的盯着闻安臣,似乎想看破他心中所想,但他失望了。闻安臣面色沉静如水,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情绪,甚至方才那略略带点儿阴鸷的目光,这会儿也变得平和。“难不成是指望黎澄回来之后把他这个差事给免了?”徐惟贤心中暗道。他越是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这也是闻安臣最大的依仗。而后他心中便是一声冷笑:“那你就等着吧!此时定下之后,人选立刻就要上报,等到黎澄回来也来不及了。已经定下的人选报到了朝廷,发到了蓟镇,别说是他黎澄,便是巩昌府知府也难再改。朝廷大事,岂容儿戏!”“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黎澄回来结果发现也是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一副样子!”徐惟贤得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方才因为闻安臣的表现处于预料而有些腥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来,大袖一挥,转身离去。同知老爷走了,大伙儿自然也就各自离开。闻安臣兀自站在那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来的时候前呼后拥,一进大堂便被众人给簇拥在中间,而此时,别人却都绕着他走,生怕跟他说一句话沾染上晦气,或是被同知大人给记恨在心,也给收拾整顿一番。等到大堂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闻安臣才往外走。他旁边那些刑房书吏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不知所措。有的站在原地未动,有的却是赶紧快步跟了上去。走到大堂门口,闻安臣扫了一眼紧跟着自已的几个书吏,一共有五个人。让他颇为欣慰的是,鞠孝忠、孙少锵以及当初奉命调制哑药的晋长更都跟着了。他们看向闻安臣的眼神中充溢着的情绪,名为信心!他们都对闻安臣有信心。他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几人,冲着他们点点头。闻安臣没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鞠孝忠忽然哈哈大笑,冲着还呆立在大堂中故意要跟闻安臣疏远的那几个刑房书吏大叫道:“来日莫要后悔!”闻安臣闻言一笑:“无论如何,你们几位,是不会因为今日之事而后悔的!”说着又摸了摸鼻子,自嘲苦笑道:“真是报应不爽,前些时日刚把纪司明逼得众叛亲离,想想他那一日离开这大堂的时候,不就是这般样子么?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到了我头上了。”“司吏老爷您可别这么说!”鞠孝忠道:“那纪司明哪儿能跟您比?您前程远大着呢,今日之事,连个磕绊都算不上!您一迈步,也就过去了。”闻安臣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孙少锵在一边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而且闻老爷你跟纪司明不一样,你仁义,做事也讲究,手段能力更不用说。小的当初那么对你,你不但没打杀了我,还给我银子让我养家,从那一日开始,小的就知道,敢跟闻老爷你做对,定要死的极惨,而若是跟着你干,好处定然少不了。同知老爷是厉害,但要说他能收拾了你,小的不信。小的反而觉得,同知老爷要倒霉了!”许是因为紧张,他一开始时候说的开始结结巴巴的,但到了后来,却是流畅起来。最后那一句‘同知老爷要倒霉了’,更是说的斩钉截铁!这个预测在别人看来是极为荒谬的,毕竟闻安臣和徐惟贤的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但如果但听他的语气,却是感觉这就是事实!他这话说的也很实在,一点儿虚伪遮掩都没有,直接就说出了为什么要跟着闻安臣。或许这话有些功利,但闻安臣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坦诚。这话虽然只有孙少锵说出来了,但闻安臣很清楚,鞠孝忠和晋长更等人跟着自已,其实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能要求人家平白无故,不求报答的就跟着你,为你效死卖命!凭什么?别人哪里有这个义务?闻安臣很自信,孙少锵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已是给的了的。所以至少短时间内,孙少锵他们是可靠的,是能用的。除非是他们受到了更大的诱惑,让他们觉得背叛自已得到的好处要远远大过效忠自已的。但这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一行人回到刑房,闻安臣进了内室,靠在椅子背儿上仔细思量这件事。其实徐惟贤还真猜错了,闻安臣从来没想过要推脱,在他看来,既然这个差事躲不过了,那就努力干好就是。毫无疑问,这是个苦差事,干好了是应该的,没什么好处,干不好就要倒霉。但闻安臣想了想,却是发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件事也未必就全然没有好处。首先,他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差事,而此次跋涉千里,对于精神、意志、组织调度的能力,都是一个相当好的锻炼。别的且不说,这一路来回的阅历,就是一笔极大的财富。第二,如果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那么黎澄对自已的信任,将会进一步增加。自已在他眼中,不会再是一个只能破个案子,脑子比较好使的年轻吏员,而会是一个能力出众,可以托付重任的重要帮手!黎澄对自已越看重,也会越发尽心竭力的提拔自已!第三却是闻安臣一点儿小小心思,蓟镇距离北京城很近,自已如果去了蓟镇的话,能不能有机会去一趟京城呢?他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长长见识或者什么,他想去北京,是因为——张静修在那里!和张静修的这一段机缘,闻安臣其实很看重,而且他也有能力,将这个人从投缘的朋友变成仕途中的贵人。毕竟,这位的老爹是张居正啊!

死也死在一起想了一阵儿,闻安臣心中也豁然开朗,心情振奋了起来。其实许多事都是如此,换一个角度想,就会舒服许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差事做好,把人手召集起来,然后好生训练一下那些民夫,以免路上出什么问题。对了!闻安臣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暗道:“路上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吧?”照理说,应该是问题不大,毕竟这会儿还是万历年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治安是很不错的。再说又是这么大的队伍,打着官府的旗号,一般的山贼土匪也不敢打劫。但问题是,如果背后有人在下黑手呢?想了想,闻安臣觉得,徐惟贤终归还是没这个胆子!他以大压小,打压闻安臣,那是没什么问题的,大明官场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但如果直接杀人,那就做得太过了,破坏了官场的规矩,到时候事情败露的话,绝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别看在闻安臣身上徐惟贤连连受挫,其实他行事还是很稳健老辣的,当不会做的这么出格。这么一想,闻安臣就放心了许多。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闻老弟在么?”这声音听着很熟悉,不过闻安臣一时间却是想不起到底是谁,他赶紧走出去往外一瞧,却见正是快班捕头卓安平。“卓捕头?”闻安臣有些诧异道。“哈哈!”卓安平哈哈一笑:“前些时日咱们不是约好要一起喝酒么?如何,今日可得空么?晚上下了值,一起去聚聚?”看着卓安平,闻安臣心中一暖。他明白卓安平的意思。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卓安平坐了这件事,毫无疑问,这代表着他对自已的支持,更是准确无误的向别人传达一个信号:不管你们怎么看闻安臣,我是支持他的,我俩的关系,只会更好,不会受到此事的影响!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支持,来的无比宝贵。他也很清楚卓安平在这个时候来到刑房门口,邀请自已晚上一起去喝酒,会让他承受多大的压力!哪怕徐惟贤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自然会有人给卓安平施压,甚至就连快班的那些捕快,也会因此对卓安平有意见,甚至疏远他。闻安臣注视着卓安平,朗声道:“卓老哥都说话了,小弟怎敢不去?”两人相视而笑,卓安平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醉方休!”闻安臣也是大笑:“一醉方休!”两人相视大笑,在这大堂前面的州衙大院中传出去老远,刺痛了不少人的耳朵。这一日,闻安臣下值之后,和卓安平去了四海楼。而让他略有些诧异的是,那里竟然已经有个人已经等着了,正在自饮自酌!竟是洪大熙!“怎么,闻老弟你信不过啊?”看到闻安臣脸上闪现的诧异,洪大熙促狭的笑道。闻安臣回过神来,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就灌了下去。他停都不停,连着灌了三杯。闻安臣看着洪大熙,高声笑道:“洪老哥,这是给你赔罪的!兄弟怎么样?够不够爽快?”洪大熙愣住了,然后便是大笑起来:“好!爽快,当真是爽快!”是夜,三人酣畅淋漓的狂饮一番,都是喝得酩酊大醉!——分割线——第二日,宿醉方醒,闻安臣便闻到了外屋传来的阵阵香气。因着昨日闻安臣醉酒了,谢韶韵准备的饭菜很清淡:小米粥,小咸菜,馒头。清粥小菜,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趁着吃早饭的当儿,闻安臣把这事儿跟谢韶韵说了。谢韶韵听了,脸色一变,盯着他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不行。”闻安臣断然拒绝道:“你绝对不能跟着去,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若是我不陪在你身边,你有个闪失怎么办?”谢韶韵难得的在他面前强硬了一番,顶了一句。闻安臣知道她的心意,放缓了语气:“你放心,我自是能照顾自已的。”“我不放心。”谢韶韵神情很坚决,摇头道:“我就是要去,要和你一起走。你不知道,你素日里去衙门上值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的便是心里慌慌的,说不出的难受,抻长了脖子盼着你回来。你去州衙我都如此,更别说去千里之外了。”“咱俩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闻安臣瞪了她一眼:“什么死不死的?说什么浑话?”“我不是说浑话。”谢韶韵怔怔的看着他,忽然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在这世间,我所能倚仗的,只有你了。若是没有你,我也死了算了。”闻安臣只觉得心似乎被重锤给狠狠的砸击了一下,说不出的心疼。他看着低声抽泣的谢韶韵,轻叹一声,走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谢韶韵死死的抱着他,胳膊使劲儿的圈着他的腰肢,生怕他跑了一般。她眼泪簌簌而下,低声抽泣道:“你来秦州,我就跟来秦州,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我这辈子前二十年,过得如在地狱中也似,又像是给关进地牢。直到遇到你了,似乎才瞧见了阳光,知道什么叫做温暖,什么叫做希望。”闻安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道:“好,一起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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