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多谢邵大人,多谢邵大人。”小宫女忙不迭地道谢,托着被打碎的琉璃碗急匆匆走了。郜文榭呼出一口得意的气,与那鱼贯而出的宫人相向而行,悄然进了内殿。内殿里一片狼藉,宋启迎摔了几乎所有能听响的东西,到处都是琉璃片、碎瓷片,一个不小心就能扎透宫人轻薄的鞋底,郜文榭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一片,下一刻眼前就被砸了一只枕头。他抬眼,宋启迎头疼欲裂地敲着脑袋,那模样疯癫又憔悴。“邵翊!朕到底是怎么了!!!”郜文榭把枕头拾起来,轻柔地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陛下别担心,我们凡人以常躯求长生,自然需要付出些代价,这不过都是一些正常的反应罢了。”“朕之前吃了药后猝然昏厥,醒来后又头疼欲裂,这就是正常反应???”宋启迎狠狠地提溜起他的衣领,“长生?朕看你是在催命!你若是敢欺瞒朕,那你就是欺君之罪,论罪当诛!”“陛下,臣可万万不敢。”郜文榭都能从宋启迎放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浅笑的面庞,他说着不敢,手上却将自己从宋启迎手里挣了出来,“臣岂敢欺瞒陛下,陛下之前有心悸气短之症,难道现在不是都没有了么?除了头痛外,岂不是百病皆消?”“之所以会头痛,是因为最后一味药就是要打通陛下的百会穴,与诸天神明互通,实现真正的长生不老,如今尘世浊气皆聚于此,自然痛苦不堪。”郜文榭指了指一旁的药碗,“臣这不是来给陛下送药了么?”“好,好好。”宋启迎咬牙切齿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顾长思又是怎么回事?你趁着朕昏厥放他离京,岂不是放虎归山?!你甚至都未曾跟朕请示,怎么,朕是昏迷不假,但朕还是天子!还在这个龙椅上!就没有你邵翊越俎代庖的份儿!!!”“臣可万万不敢呐,陛下,臣明白陛下是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杀掉定北王,可如今时过境迁,形势变转了。”郜文榭扶着他的手臂,缓缓劝道,“陛下,想必岳太师还没来得及禀告陛下,定北王身上的忘情蛊已然痊愈,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宋启迎大骇:“你说什么?!”“是,昔年定北王殿下如何您是知道的,臣斗胆,为陛下谋了一计,一定可以将定北王一举拿获,届时我为刀俎他为鱼肉,还不是任陛下拿捏么?所以,事态紧急,他越早走越好,一个人只有在到了高处,跌下来的时候才能最痛最重,也最万劫不复。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郜文榭阴冷道,“届时,就以淮安血脉,为陛下祭天奉神,恭祝吾皇万世不朽、千秋永存。”北境三司一早接了消息,远远地,顾长思便看到那北境与晋州接壤之地站了个熟悉的人。
温知晃着双臂,全然没有布政使的端庄样子,雀跃道:“王爷!王爷!!!臣温于别恭迎王爷回北境!!!”“行了行了,不必那么大声音,我听得见。”顾长思还没等马车停稳,便先一步跳下了车,温于别小跑而来,险些连靴子都跑掉一只,一副兴冲冲的样子,“温大人,做什么这么高兴?此行匆匆,我可没有给你带花种子回来。”“那都是小事,终于见到王爷平安归来,臣能不高兴吗?”温知当时临行前说希望顾长思能尽快回来看第一茬花,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当真是没能顺遂归来,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忙不迭地往自己马车上请,“臣虽在北境,但消息却也是知道的——玄门被盗、陛下遇刺、科考舞弊,桩桩件件牵扯甚广,我在北境都替王爷捏了一把汗啊。”他从车上翻翻找找,拿出一本小册子:“喏,本来想连夜送到长安,结果后来科考舞弊顺利结案,我这殷勤也没献上,只好当个马后炮,给王爷表表关心了。”“这什么……”顾长思翻了翻,讶异道,“何吕当年在渭阳的为政纪要?”“可不是,当时查他科考舞弊,我就翻到了相关事宜,担心捶不死他,本来想连夜送去的。”温知连连摇头,“科考舞弊啊,真的是,那么多士子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岁月光阴啊,人这一生有几个十余年。可恶,可恶至极。”顾长思把本子拍回他怀里:“知道温大人为人正派,放心吧,作奸犯科者,终有落网的那一日,这不是得到报应了吗?九族抄斩,我朝关于科考从未有过如此刑罚,如今也算是警示后世了。”“是是是。”温知踌躇了一下,还是道,“我看那相关案情的霍氏夫妇……好像和霍捕快……哎,他没跟你回来啊?祈安也没有。”温知小心翼翼地觑着顾长思的脸色:“其实人家也未必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才要跟你回长安的,我看他挺喜欢你的,真的,只要有你在,霍尘那两只眼睛滴溜溜就跟你转呢。”顾长思应和他:“嗯,是,还有别的吗?”“别的?不是,你这反应也忒平淡了些,我以为以你的脾气,不得觉得他忠诚不足,让他滚蛋啊?他这次没来……呃,不是真走了吧?我跟你说啊王爷,咱们做人还是要留一线的,咱……”“温于别。”顾长思比了个停的手势,“本王在你眼里就那么冷心冷情、六亲不认?”“呃……”他那个犹豫就很能说明问题,顾长思抽回他怀里的那本册子,咣当一声敲在他脑袋上:“别给我瞎按罪名,人家在长安待得好好的,是我自己有事回北境一趟,没那么些个恩断义绝,你平时摆弄摆弄花就算了,少看点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