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煤炭厂的工资虽然高，但实在太累，走出来的工人都拖着沉重的步子。

向前进和向家保一身黑漆漆的都是煤灰，脸上带着无尽的疲惫。

处理煤炭要用力气活，干到这会儿两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再一看好多人围在一处。

“爸，那儿是不是在卖啥吃食，好香啊！”向家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向前进当然也被这香味勾的馋虫翻涌，不过他狠狠心道：“你弟弟正要娶媳妇儿，现在钱可不能乱花。”

煤炭厂再苦再累，架不住工资高，一个月能拿到差不多四十块，想进厂的人也是乌泱泱的。

向前进又是送礼又是托人，还搬出向老爷子以前老革命的身份，这才把向家保弄进了煤炭厂，但轮到小儿子向家贵就的确没办法了。

在城里，没有正式工作可不好娶媳妇儿。

正在相看人家，因为他没有正式工作，很少有女方答应，就算有意向，开价要的彩礼也很高。

所以现在向前进一家子都在为了向家贵娶媳妇儿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事没少惹得向家保的媳妇儿王兰梅闹。

向家保一听，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只能把勾出来的口水强咽回去。

两父子正准备绕道走，向家保却不死心多看了一眼，这一眼立刻就让他看到了正在给客人拌料的向小乔。

“爸，你快看那人是不是小妹？”向家保忙扯着向前进喊。

向前进连忙踮起脚看，再三确认，才点头道：“是她。”他对这个小女儿不熟悉，仔细端详了才敢确认。

“她咋来卖吃食了？不够丢人的！”向前进眉毛拧得老紧，十分不赞同向小乔的行为。

向家保才不管这么多，确定了是自家小妹那就好办了，至少可以不用花钱就能吃到东西。

排队的人渐渐少了，向小乔刚要歇息一下，就听到有人说道：“妈，小乔，你们咋在这里卖吃食来了？”

向小乔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她那八百年见不到一次的老爹。

向前进声音压得很低，活像自己老娘和闺女卖吃食丢了他多大的人。

向老太太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嚷道：“卖吃食咋了，不是光明正大在挣钱？小乔从小就没有爹妈管，自己不挣点儿钱难不成让她饿死？”

等着买凉皮的人纷纷将视线投向向前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八卦模样。

向前进这人最好面子，他在煤炭厂当工人，是向家村少有的体面人，见这么多人看向他，还等着听他的‘丑闻’，顿时脸涨得通红，连漆黑的煤灰都挡不住。

“妈，这都啥时候的事了，小乔现在都嫁人好几年了，你还说这个干啥”

向老太太也不愿意向前进这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搅了自家孙女的生意，哼一声：“那你们就滚开，别在这儿挡了我们卖东西。”

向前进实在耐不住向老太太的冷嘲热讽，掉头就要走，向家保却被凉皮的香味勾的挪不动脚，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小妹，你给我也来一份凉皮吧。”

向老太太不等向小乔说话，直接冲他伸手：“行啊，想要吃东西，钱拿来。”

“我吃自己小妹一点儿东西，还要花钱买？”

向小乔拉了拉向老太太，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见向老太太这样，说不定还真会觉得她刻薄。

冲向老太太摇了摇头，对向家保说道：“大哥你要真想吃就跟着排队吧，虽然我从小就没见过你们几面，吃的用的都是奶的，但你们毕竟是我的亲人，这么一份凉皮，我还不至于真要你们的钱。不过你不能插队，前面这些同志排了好久了。”

“对啊，想吃就排队去，别□□们的队。”

有人直接对这向家两父子小声指指点点。

向前进在远处听到向小乔的话，气得半死，更加不想靠近，向家保虽然也觉得话刺耳，不过食欲还是战胜了骨气，颇有唾面自干的味道，硬是挺着拿到了那份免费的凉皮。

到了下午六点钟，凉皮已经卖得干干净净。

向小乔虽然累，心却好像要飞起来，向老太太也一脸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孙女今天下午到底挣了多少钱了。

在向小乔吹着晚风回向家村的路上时，向前进和向家保已经回到了煤炭厂的家属院。

向家房子只有两间，却要住向前进夫妇，向家保夫妇和一双儿女和向家贵，加上外面那间大的还隔出了一个厨房，十分逼仄拥挤。

见到两父子回来，王秀芬连忙摆上饭菜。

向家的日子其实过得挺不错的，家里有两个在煤炭厂上班的工人，每个月工资都差不多有近九十块。

但王秀芬把钱抓得特别紧，顿顿都吃的很简单，这次又是水煮大白菜和玉米糊糊。

向家保看一眼就觉得嘴里快要淡出鸟了，越发觉得手里提着的凉皮香味扑鼻。

凉皮香的太霸道，向家其他人也闻到了。

两个孩子闹着要吃，向家保万分不舍的拿碗给每个人都分了点。

“这什么吃食啊，倒是舍得放料。”，王秀芬一边嫌弃一边又被香味勾的馋虫欲滴，挑起一筷子喂进嘴里。

吃了一口后，王秀芬身体一顿，随即便加快了动作，其他人反应和她如出一辙。

向家保万分不舍地将最后一筷子凉皮吃完了，看碗里还剩了些拌料，灵机一动，将拌料倒进了寡淡无味的水煮白菜里。

加了这么点儿调料，已经被向家人吃厌烦了的水煮白菜瞬间就变好吃了，连两个孩子都抢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