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捕鱼
中原中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家医院, 还得将时间追溯到今天早晨,水野长太郎被救护车带走之前。昨日森鸥外下达了命令,要求将那群在他们地盘上搞小动作的家伙们全部抓起来。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这件事的调查最开始是中原中也做的, 那么接下来的抓捕工作, 自然也是由他负责。今晨中原中也刚从家里出发, 就接到了部下的汇报电话,说是找到了其中一人的行踪。中原中也一听, 让他们别打草惊蛇继续跟踪下去, 等找到了他们的窝点, 再一网打尽。这事其实不用中原中也说,部下都明白,只是……“你说他埋伏在泉住的那栋居民楼附近?”中原中也皱了下眉,心中狐疑, 那些家伙去那儿干嘛?还没等他把这件事闹明白, 后面就发生了新的状况。救护车拖着长长的警笛声赶到了居民楼外,从上面下来的医务人员脚步匆匆地将水野长太郎抬上了车。作为陪护家属的泉,自然也被带走了。而被港黑成员跟踪的那个家伙,不知为何, 也打了辆车, 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接到后续汇报的中原中也眉间褶皱更深了。那家伙跟踪水野祖孙俩干什么?挂掉电话后,他将车子停在了马路边。仰头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陷入沉思。难道说……那群家伙就是泉失忆前的仇家?如今发现泉还好好地活着, 所以又找上了他?中原中也越是想,就越是觉得有可能。“啧!”他再次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 车头调转方向,即刻赶往部下所说的那家医院。事实上,那名跟踪者并非如今这个泉的仇家,而是已经死去的,真正的水野泉的仇家。领头人是那个右手上有着红色胎记的男子——也就是当初端枪一通扫射,将水野泉打死的家伙。他从酒吧老板口中得知,交易当晚,熟悉的“中介人”给他介绍来了一名十分漂亮的陪酒女。那陪酒女穿着女高制服,家境贫寒。关键是,名字和一个多月前死掉的水野泉一模一样。酒吧老板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可领头人却不这么认为。他记得,那个在废弃造船厂附近被自己开枪打死的女子高中生,就叫水野泉。当时这起命案惊动了警方,他还特意关注了一段时间——万一露出马脚还能及时补救什么的。他也因此知道了水野泉的名字、身份,以及家庭背景和住址。那个叫水野泉的女生被他们灭口,就是因为她偷听到了他们商量交易地点和时间的内容。事情怎么就这么巧,那家伙死后一个多月,就在他们交易当天,一个同名同姓,同样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来到了他们进行交易的酒吧。然后他们的交易被警方破坏掉了,在场人员全部被抓,只有他在属下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这里面问题很大。要知道,就在他们赶往交易地点之前,被他们贿赂的官员还向他们保证过,警方那边根本都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易。可是这之后,警方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得知消息并完成布置,将他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起来呢?怎么事情都巧到了一处去?领头人直觉这个“水野泉”的身份很有问题,于是就派人前去调查。最好是能找个机会,将那个“水野泉”绑来,仔细拷问一番。可是被他派到居民楼埋伏的属下还没找到绑人的机会,水野祖孙就被救护车给带走了。接到属下汇报的领头人一番思索后,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对方为了逃走而设计的戏码,于是果断吩咐属下追了上去。医院人来人往,那名一直跟踪泉的家伙,迟迟找不到绑人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泉和昏睡的水野长太郎待在独立病房中,他正准备下手,脑后却猛遭一记重击,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击中他的,是一枚速度快得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小石头。那石头在成功击中对方后,就无声化作齑粉,扑簌簌落进了对方的衣领中,被掩盖了个结结实实。饶是监控当头,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发现个中异常。那人被石头击晕后便软倒在地,往来行人都被吓了一跳。这时,一个戴着口罩披着白大褂的高大男子,领着两名抬着担架的护工疾步走来,高声对围观群众说:“请让一让,请让一让!”众人见状,自然以为是院里的医生,于是主动给他让开了位置。那医生大致给人检查了一番,然后判断:“是低血糖。来,先把他抬到空气流通的地方去。”两名高高壮壮的护工将人抬到担架上,然后随着医生离开。周围群众议论纷纷。“这还好是在医院里呢。”“是啊,动作真快……”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靠在墙边抛着石子玩儿的中原中也接到了部下打来的电话。“行动成功。”中原中也扫了一眼泉和水野长太郎所在的病房,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并吩咐:“带回去后交给红叶大姐的刑讯班吧。”
“是!”挂掉电话,中原中也刚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泉居然从病房里出来了。中原中也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墙后一躲。……等等,他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躲?中原中也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从墙后走出来。当他看到泉脚上脏兮兮的纱布时,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接着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低声嘟囔:“之前给的那些钱,应该够她找个护工的吧……”不,现在还不知道水野长太郎是个什么情况。要只是小病,那自然不必担心。可若是病情很严重,他给的那些钱,说不定半个月都不够花的呢。那家伙没钱的话……会不会又去找那什么“邻家哥哥”,让他帮忙介绍“工作”?啧。不知不觉间,中原中也脑洞大开,越想越远。可在看到那个医生一把握住泉的脚腕时,中原中也猛地回过神,目光锐利地扎在那只手上,好像要给他戳出两个窟窿来似的。怎么回事?他在心里犯嘀咕。包扎就包扎,抓脚腕是怎么回事?一只手解绷带不会不方便吗?如果这能解释为医生只是想要固定住泉的脚,那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那家伙给泉清理伤口上的血污时,神情专注、动作温柔得好像眼前不是伤者的脚,而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珍宝?这个人……未免小心翼翼过头了吧?一种古怪的感觉悄然浮上心间,中原中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之后,泉的脚伤清理消毒完毕,按理说应该缠绷带了。可那家伙,手上动作慢吞吞的,明明绷带就在旁边的医疗箱里,可他却迟迟拿不出来。再一看泉,这蠢兮兮的小混蛋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依旧和对方有说有笑的。中原中也有些烦躁地咂了下嘴,几步走过去,开口道:“愣着干什么,你不是给她处理伤口的吗?”两人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医生的表情有些尴尬,而泉却是惊讶:“中也……先生?”中原中也抬抬下巴,就当回应了。接着他将视线转到了给泉处理伤口的医生身上。后者被他看得心中一突,也不敢再磨蹭,埋头三两下帮泉缠好绷带,拎着医疗箱匆匆离开。中原中也哼了一声,嘟囔道:“这不是动作挺快的吗?”回过头,发现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中原中也顿时一噎,瞪着眼睛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有过一天的相处,泉也不像最开始接触他那样,容易被他这种语气给吓到了。他仰着头,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地问:“中也先生怎么也在这里?”“干嘛?医院就你能进吗?”中原中也手臂抱在胸前,语气有些冲。“也不是……”泉挠了挠脸颊,温声细气地说,“就是没办法想象中也先生生病的样子,您要注意身体呀。”“……”中原中也竖了满身的刺一下子就被抚平了。他在隔了一个空位的椅子上坐下,这回倒是好好地回答了泉的问题。不过他没提泉被人跟踪的事,只轻描淡写地说:“我带人来抓个可疑的家伙。”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人已经抓到了,不用担心。”泉先是一愣,接着用力点头:“嗯!”他语气轻快地说:“怎么说呢,中也先生给我的感觉一直都很可靠,好像什么问题在你手里都能很快解决,所以完全不担心!”“……咳。”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泉好像没看到他红了的耳朵尖一样,继续说:“之前在商场,我被人劫持,那时候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呢,结果最后还是醒过来了。”“我迷迷糊糊地记得,中途好像睁开过一次眼睛。虽然能记得的不多,但是那种霸道的,好像要将整片天空染红的色彩,我依旧记忆如新。”“说实话,那会儿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天国的太阳。他那么灿烂那么明亮,像熊熊燃烧的火把,可是却温柔得不刺眼、不灼人。我还是第一次离他那样近。”“后来在车子里醒来,中也先生跟我说‘没事,别怕’,还摸了我的头……”说到这儿,泉也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头,“我才意识到,我还活着。而我之前看到的‘太阳’,其实是中也先生才对。”他笑得眉眼弯弯,温润的眼睛里像是淌着蜜一样,又甜又绵软,回味悠长。“……”啧,辣眼睛。中原中也飞快地别开了脸,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泉依旧一派纯然无害的样子看着他,心里却是在想:这也太纯情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处男……难不成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