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沈禹州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意识到什么, 面上却不显露,“只好你能治好皇后的眼睛,朕便下旨赦你无罪, 动手吧。”
李青松看了眼沈禹州, 又看向毫无反应的林宝珠,末了一笑, “不急, 还需要准备一些药材。”说完有宫女递来纸笔, 他略一思忖,在纸上写了数样珍稀药材, “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开始吧。”
丢下笔, 他又提出要求,“医患之间总有些细节需得叮嘱, 让我与宝珠妹妹说个话, 南梁陛下不会介意吧?”
沈禹州原本就不喜欢李青松, 留他一命也是看在林宝珠眼睛尚未治好的份上, 反正前头忍都忍了, 不差这一时半刻,他警告似的睨了他一眼,“你只有一盏茶时间。”语罢转身出去。
林宝珠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方才面上伪装的冷静自持散去,取而代之是担忧焦急,“李大哥,你怎么样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李青松瞥了眼身上的伤,轻笑道:“我没事,使了点小手段,沈禹州不敢轻易动我。”
林宝珠哽咽着点头,她知道李青松是在安慰自己,若是真的好,怎么会铁链加身。
李青松最怕她掉眼泪,手指胡乱给她擦了两下,“哭什么呢?这不好好的吗?等治好你眼睛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林宝珠空洞的眸黯了黯,没接他的话,转而另起了话头,“对了,我在北境见过顺安王殿下了。”
李青松唇边的笑僵了僵,“……哦,你说那个北离异姓王啊,见就见过吧。”从他被家族舍弃远送南梁成为质子的那一天起,他就和顺安王府没什么关系了,时至今日,唯一庆幸的便是他在南梁遇见了林宝珠。
虽然,她早就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林宝珠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此生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顺安王殿下对我照顾颇多,只可惜我走得仓促,还望李大哥回北离后,能替我向王爷道声谢。”
“……好。”无需多言,李青松也明白她的用意,“我一定转达,现在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如何了。”诊过脉,发现她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一些,至少眼球还是好的。
林宝珠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是治不好了,“是比起第一次要难治许多吗?听你说要换眼睛,若是把他的换给我,他……”
并不是有多关心沈禹州,只是害怕他的眼睛没了,会牵连到李青松,他手底下的程英可不是善茬,想必又要借机生事。
“这事你就放心别管了,反正一定会治好你的,至于其他人么,我不关心。”李青松懒洋洋地说。
很快一盏茶时间便到,外头的李内监进来催促,“娘娘,时辰到了,该送李神医走了。”不等林宝珠发话,已经有两个禁军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李青松退下。
林宝珠藏在袖中的粉拳紧握着,“陛下呢?”总不能一直这样锁着他吧。
“陛下有些私事,两个时辰后便会回来。”李内监对答如流,不露半点端倪,弯腰迈着碎步离开,等走出了凤仪宫,才看向一旁的小太监,“陛下当真去了靖安侯府了?”
陛下对皇后娘娘做的那些事,大家有目共睹,而侯府那位不是好惹的主,只怕这次去了侯府又讨不到什么便宜,想到上回陛下去侯府负荆请罪,被鞭笞得伤痕累累几近丧命,李内监再次摇头叹息。
此时的靖安侯府如临大敌。
沁阳长公主端坐在院中,手里拿着宝剑正悠悠擦拭着,听到外头禀报陛下驾到,也没有起身迎接之意,靖安侯跟在她后头,神情激愤,“实在太可恶了!不就是欺我侯府如今无人庇护,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羞辱宝珠!”
早先他们在皇宫看到了个假宝珠,正要派人沿着护城河搜寻,结果收到一封匿名传信,得知女儿安全,两老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功夫,女儿就被抓了回来,后来因着勾结北离暗探刺杀皇帝之事,侯府满门禁足,他们憋了许久的气无处发泄,今日沈禹州竟敢再次登门。
“这次老子要跟他同归于尽!”靖安侯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气势汹汹冲出来,正好与不请自来的沈禹州远远打了个照面。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下意识往自家夫人边上靠,沁阳长公主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不曾起身行礼,“今日刮的什么风,竟将新任的皇帝陛下也吹来了。”
程英举剑冲沁阳长公主叫嚣:“放肆,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真正放肆的人是你!”程英话音未落,沁阳长公主便挥剑而去,对方甚至来不及反应,手中剑便掉落在地,唯有冰冷刺骨的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沁阳长公主冷笑,“吾乃先帝亲封的护国长公主,战功赫赫,威震边疆,先帝都不敢轻易叫本宫下跪,你一个小小禁军统领,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叫嚣?”
程英被人拿住了命脉,暗暗咽了口唾沫不敢妄动,只偷眼去看沈禹州的脸色,却没有预想中的龙颜震怒。
沈禹州挡在两人中间,朝沁阳长公主和靖安侯深深作了一揖,“女婿沈禹州给岳父岳母请安,属下不懂礼数,还望二老不要恕罪。”
“陛下……”程英还想说什么,被沈禹州一个眼神制止,最后只能扭过头满脸愤懑,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苏婉容,那些呢喃细语犹在耳畔,再看向如今的皇帝陛下时,眼神已不复从前。
沈禹州并未察觉异常,只是恭恭敬敬地向沁阳长公主致歉,“此前封锁侯府实乃迫不得已,如今朕来误会解除,希望岳父岳母能理解朕的苦衷,不再记恨此事。”
“这可不敢。”靖安侯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们不需要陛下道歉,只要我的女儿全须全尾的回来。”
沈禹州原本弯腰伏低的姿态顿在半空,听到靖安侯的话,缓缓直起了腰,“岳父说错了,宝珠不仅仅是您的女儿,更是朕的皇后,是我大梁朝的皇后。”他刻意强调了身份,“如今给二老赔罪,也是看在宝珠的面子上,还望二老能不计前嫌。”
靖安侯就要破口大骂他无耻小人,被沁阳长公主按下,她将宝剑收回,讥笑道;“陛下也说了,要看在宝珠的面子上冰释前嫌,可到底要不要释怀,这一切是否要先问问我家宝珠的意思?陛下独自一人前来赔罪,未免有失诚意。”
沈禹州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靖安侯虽不足为惧,但楚沁阳却是靠手里的剑实打实厮杀来的身份地位,如果林宝珠回到侯府,她们便没有后顾之忧,即便与皇室为敌也要护住自家女儿,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之所以迟迟不杀楚沁阳,一是忌惮她手中兵权,而是念及她是林宝珠的生母,可如今她兵权没了,林宝珠也在他掌控中,他没什么好怕的。
沈禹州唇边扬起一抹凉薄,“岳母说笑了,所谓出嫁随夫,宝珠的意思,自然就是朕的意思。”
“你这人可真不要脸,我家宝珠嫁的明明是……”
“侯爷!”沁阳长公主厉声打断他,靖安侯只能悻悻闭嘴,转过身不再去看沈禹州那张嚣张得意的脸。
可沁阳长公主又如何不气不怒,只是如今与对方硬来并非明智之举,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好,既如此,陛下有话就直说吧。”
沈禹州按捺心中喜意,面上不动声色的挥手,李内监又捧着一份菜谱上前,“长公主殿下,侯爷,还请您二位过目一下,看看里头是否有娘娘爱吃的菜。”
靖安侯被这一招打得猝不及防,纳闷地竖起眉,“什么东西?”说话间上前翻开李内监捧来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更糊涂了,大到御宴菜肴,小到地方小菜,一应俱全,再看沈禹州神情煞是认真,似乎真的就是来问问宝珠的口味。
又找到一个发泄口了,靖安侯收起那一叠菜名,“陛下口口声声说非我家宝珠不可,怎么,连她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清楚?”
被人戳中痛处,沈禹州眸色有片刻的闪烁,但很快恢复镇定,“之前有过些许误会,总没时间好好相处,互相了解,所以才求到侯府门前,恳请二老看看。”他们是抚养宝珠十几年的人,最清楚自己女儿的口味,他要讨林宝珠欢心,自然需要知己知彼。
可是靖安侯并不买账,“陛下当真会说笑,从前我那好侄儿也鲜少与宝珠生活在一处,但他就非常清楚这些细枝末节,陛下不如去问他吧。”
他口中的好侄儿不用想便知道说的是楚怀安,提起他,无异于是踩在沈禹州底线上。
沈禹州果然黑了脸,“岳父提一个死人做什么?莫非,岳父对这好侄儿颇为想念,可要朕帮衬一把?”
“你敢!”沁阳长公主将人护在身后,“沈禹州,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了,且不说我林家满门都不会承认你这个女婿,就是宝珠自己,她不是一个容易变心之人,你与怀安相差甚远,想让宝珠回心转意,下辈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