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节
当时形势紧急,萧靖安等神教上师作为军官,有权力有威望,而权贵子弟们沆瀣一气,相互联合也有实力。
包括江湖民间修行者在内的普通信徒战士,或者本能地畏惧他们,或者无力与之抗衡,在被对方杀了一些正军法后,失去了选择余地,只能以身开道。
彼时他们没有办法,如今大伙儿逃出生天,再一回想昨夜遭遇,人人皆是不忿,军中怨言四起。
战前神教说得好好的,进了神战大军大伙儿都是为神而战,亲如兄弟不分彼此,到了战场必定相互团结彼此照顾,与赵氏妖魔拼命到底。
战前,信徒战士们也相信神教的光辉伟岸,相信平日里满嘴仁慈、神意、因果福报,一副高人风范出尘智者模样的上师们的人格操守。
可结果如何?
患难见人心。
经过昨夜一场败仗,普通信徒战士们亲眼见识到的,是赤裸裸的跟世俗毫无二致的弱肉强食,甚至因为战场本身的残酷性,而显得更加血淋淋的特权阶层鱼肉普通人的事实。
没有所谓神光,没有所谓公义,更没有所谓的悲天悯人。
言行不一,比单纯作恶给人的伤害更大,如果神教没有宣扬自己降妖伏魔、拯救世人的光辉伟岸形象,此刻普通信徒战士对他们也不会那样失望、痛恨。
换了吴国大军来遭遇同样的事情,吴军士卒的反应不会这样大。
在这种情况下,李虎、郝云等革新战士甚至不用刻意做些什么,普通信徒战士对神教弟子与军中富贵子弟,就已视若仇寇。
想买自己手里的鸡?
不好意思,大家都饿着肚子,这鸡我们得自己吃,不卖。
更何况对方态度倨傲,银子都是丢过来掉在地上的,黄煌、许国正等人更不可能低头弯腰去捡,助涨对方高人一等的嚣张气焰,自认低人一等卑微渺小。
那几个权贵子弟,在曹州时颐指气使惯了,进了神教大军虽然有所收敛,但眼下是大军战败之时,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一个个气急败坏,心里差到了极点,谁有心思跟一群泥腿子多言?
见对方不买账就算了,还对他们怒目而视,顿时大感冒犯无法容忍,火气一上来,这就吩咐家丁护卫强抢。
不仅强抢,还要教训黄煌、许国正等人一顿。
双方随即爆发冲突,打成一团。
附近的普通信徒战士见状,纷纷加入战团,帮着黄煌、许国正等人凑富贵子弟与他们的家丁护卫,为昨日被对方害死的亲朋好友报仇雪恨。
随着加入群殴的人越来越多,事情迅速闹大。
若不是褚元楠就在附近,连忙赶过来过来劝架,强行将两帮人分开,并且没有偏袒富贵子弟,将事情暂时压了下来,这场斗殴的双方一旦彻底失去理智,必然发展成拔刀械斗。
那就不是有人受伤那么简单了。
赵宁没有立即分辨对错,通过黄煌、许国正等人在陈述过程中,对昨夜遭遇经历的哭诉,心里有了更深一层的打算,转头看向萧靖安:“这件事萧上师来处置。”
萧靖安立即来了精神。
赵宁要他处理这件事,就是要他出风头,表现自己的能力,帮助他竖立威信,这是把他当自己人,重用他提携他的意思,哪能不开心?
“看来我这两日对魏安之的巴结有了效果,他这是要加入我们山头了。”萧靖安立马想到这一点,觉得这是赵宁亲近他的原因。
一旁的褚元楠则是满嘴苦涩。
明明他才是及时赶到现场,先行压制了事态的那个人,赵宁就算要安排人处置这件事也应该是他,这下平白让萧靖安抢了风头,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仆下领命!”
萧靖安朝赵宁恭敬行礼,而后转身看向郝云、黄煌等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义正言辞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故而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神教更是戒律森严。
“军中上下有别,下级必须要服从上级命令,他们不是队正就是都头,莫说只是让你们拿出鸡鸭,就算是让你们冲锋陷阵,你们也必须不折不扣的听令。
“你们不懂得礼敬上官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殴打上官,实在是罪莫大焉!今日不处置你们,神教大军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往后军令还如何得到遵行?”
说着,他手一指郝云等人:“来人,把这些人抓起来,所有参与斗殴者杖责五十军棍,领头者斩首示众!”
萧靖安市井黑帮出身,手上人命无数,杀人全家的事都能信手拈来,可见行事暴烈跟仁慈绝不沾边。
在他看来,大军新败士气不稳人心离散,此乃非常之时。
下面的人心中不满蠢蠢欲动,几只鸡都舍不得,连上官都敢殴打,若是不重处必然会有更大祸事,想要收拾人心就得让人知道规矩,所以用重手推行军法,以此唤醒众人对军规的敬畏。
施恩不如施威。
另外,昨夜他是第一个驱使普通信徒战士开路的神教上师,而且手刃了几个不听令的,得罪了不少人,若不趁此机会让这些人知道他的厉害,恐怕会有不小的后患。
——之前他一直跟赵宁提及,他因为加入神教时间不长,常常在褚元楠这些神教嫡系面前遭遇不公之事。
现在,相比之于那些刚刚加入神教的信徒战士,他是货真价实的老资历上位者,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遭遇过不公就去改变神教不公的现状,而是把自己遭受的不公照样施加在了别人身上。
萧靖安的心腹们正要动手,黄煌、许国正等人已是满脸绝望,一声呵斥忽然在众人耳畔响起:“慢着!”
众人俱都转头看向赵宁。
出声呵斥的就是赵宁。
萧靖安怔了怔,不解地请示:“都虞候有何吩咐?”
赵宁用冷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手指郝云、黄煌、许国正三人:“萧上师觉得他们该死?”
“这”萧靖安心说他们是最先动手的领头者,当然该死,但看赵宁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样,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末了,他只能试探着问:“都虞候认为他们不该死?”
赵宁嗤笑一声:“在我看来,在场的只有一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