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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所以,这些日子,顾珩不在家,姜家也好,顾家也罢,甚至顾二姐呢,见天儿的抱着她那老儿子到她这儿串门,甚至带吃带喝的。

姜娴这些天,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就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

顾珩放下手上的锅子,肩膀上的袋子,走上前来,轻轻的又坚定的握着妻子的双肩,眼睛却盯着姜娴的肚子,目光专注缱绻,一时间,令姜娴都不忍打扰他。

她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珩,感觉比在她面前的那个他,又柔软了三分。

时间仿佛都温柔了起来,带着说不尽的柔软之意,包裹住他俩和肚子里的孩儿们。

半晌,顾珩才开口,声音沙哑:“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你怀上了,是真的?”

姜娴“嗯”了一声,声音轻而坚定,如同给顾珩吃了一颗定心丸。

顾珩安定的心猛然间心花朵朵开放了。

夫妻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何况本就是新婚之中。

两人一道腻歪的不行,顾珩开了午餐肉罐头,开了饼干罐头,还有千层饼的点心,一样一样摆在姜娴面前,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它们都吃掉了。

饭罢,姜娴坐着就行了,坐在回廊下的圈椅上,上面还被顾珩垫了棉花垫子,一直坐在院子里怎么成,晚上总是比白日凉的。

顾珩做完家事,继续摆弄他带回来的大袋子,然后突然神秘一笑,对姜娴道:

“猜猜我带回了个什么东西?”

姜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莫不是除了吃的,还有旁的。

她摇摇顾珩的手,意思很明白了,她想看看。

顾珩本来就是对媳妇儿有求必应的那种人,媳妇儿如此,他哪里还会卖关子,当下拿了出来。

姜娴一看,竟然是一个圆形的攒盒,漆器的,老物件了。

何为夫妻

姜娴接过那攒盒,看的仔细。

她用手触摸在上面,就觉得整个攒盒触手沉甸甸,最明显的是上面凹凸有致的纹路。

攒盒是常见的圆盒,蔗段式样,子母口,圈足,底部和盒内都是均匀的褐漆,难得的是,漆面均匀,虽然可以看出是旧物,但保存极为完整。

盒侧身乃是缠枝花卉,枝叶波浪状起起伏伏,荷花、牡丹、茶花、菊花、栀子两两一组,花朵一上一下,点缀在枝叶之间,相映成趣。

盒面是折枝菊花在中间,蔓叶从左下缘穿过圆心,往右而去,其间向左右分枝,盒面中间是菊花,四面各安排一种花色,便是另外四种,五花以中心一外圈四格局分布,布局平均,叶片以左右成组的方式由下而上排布,在上方花朵旁的花苞处结束,构图具平和的韵律感。

漆质红润坚实,刀法纯熟,瓣脉、叶脉线条流畅,细腻婉转。

光是粗粗的看了这表面,姜娴便知道这东西不简单呢,她指了指其上的纹路,又着重摸了摸漆面,甚至还嗅了嗅才道:

“哪儿来的,年成还不短了,瞧瞧这漆面油脂润滑,这就是时间给予它的修饰呢。”

如同玉有包浆,漆面何尝没有,被人长期使用加上光阴的作用,这种老物什便会“进化”,无声却是明显的,是任何精雕细工的新物件没法比拟的,那是时间留下的印记。

半晌,姜娴斟酌了再开口:“怕是至少四百年了吧!”

“明朝的物件儿?!”

她这两年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华国的史书读来着,现在,可以根据这年份的久远,推算出相关的朝代了。

顾珩赞许的给她一眼,坐在一旁的小趴趴凳儿上,高大颀长的身躯蜷缩着,竟然一点不显得局促,倒是有一种怡然自得的闲逸:

“嗯,我推断也是,前几天在n市的黑市,我去买果脯,遇到一个小子,这小子果脯卖的极贵,说起来,他也是有几分机智的,果脯质量一般,但每一份都用这样的攒盒装起来,就显得不一般了。”

姜娴刚刚打开盒子看过了,果脯质量确实一般,她年少时,在山里住着,三环山的山杏长的不错,个头不大,但核小肉多,不涩不苦,那些年,每年她都是要做一些的。

这攒盒之中,也有杏脯,实在是不咋地,若不是顾珩买的,她大约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看了一圈那些盒子,什么样的都有,但可以看出,都不算新物,便是新制,用的木头也不是新的。”

“于是,我就问了,这盒子果脯他卖七八块钱呢,赶上京八件高级点心匣子的价格了,我给了他十五块钱,他就啥话都跟我说了。”

“原来啊,这小子是个木匠,听说他们村还有一个木匠,跟他不合,但嘴甜心苦,把村里人哄的很开心,但专门做以次充好的勾当,可逐渐的,还是抢走了他大半的生意。”

“本来,他手头那点子生意也就勉强给他们一家贴补一下生活的,去年,他老爹得病去了,花了许多钱,他因此欠了许多外债,他的发小看不过去,就介绍他来黑市撞运气,结果他就走上了这条道。”

“他脑子灵活,有手艺,去旧货站,或者去那些人家起房子、翻建房子的现场,收集木盒子,或者是材质看起来比较好的木头架子,基本上那些扔出来的东西,都是没人要的,收集起来后,他回来敲敲打打,上点儿桐油啥的,拿出来当果脯匣子。”

“我实话跟他说了,这个红盒子叫做攒盒,是老物件儿了,应该是个古董来着,结果那小子摆摆手,直接说了,&039;哥,你要是觉得值,就多给我二十块钱也就罢了,这玩意儿真是古董又怎样?本来就是我从旧货站拿回来的,没得给我招祸,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意思意思,东西你拿走,再多给我五块钱好了。‘”

顾珩巨细靡遗的给姜娴说起那时候的情形。

这话说的敞亮至极,不过,姜娴听来,也确实如此,这几年,外面不知道怎么了,对于学者、老师甚至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的尊重没了,反倒是一些小人当道,打砸抢夺,不知有多少人毁了、家散了。

老物件儿又怎么样呢?那小子看的明白哈,许是这玩意儿哪一天被人认出来,反倒是招祸了!

姜娴发现,顾珩这人虽说冷漠了点,看他谈生意的时候也八面玲珑的很,甚至他常常自嘲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然,他对于底层人却总有一份怜悯心。

许是自身经历便是如此,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就好比对这小子,旁人,好比姜娴吧,若是遇到这事儿,买了就买了,她倒是不会故意杀价,但人家卖什么价格,她觉得值,买回来就是了,肯定不会做提醒人家的事儿。

但顾珩会,可他倒也不至于对这样的人全都如此,他会看人,若是那人是个赌徒啥的,拿着家里的宝贝出来贱卖,他可不会好心好意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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