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瑞气蒸腾之中,秋水般长剑倒映着陆雪琪如霜雪一般的面容,剑光亦如水,在半空里如秋天池塘荡漾的涟漪,幻化出连绵不尽的剑光虚影,挟带凌厉风声,向那具棺材劈了下去。
剑光飞速掠近,这具神秘棺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也感觉到了威胁,细细的“噼啪”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一股黑气,霍然从棺材之中腾起,如有实质,竟是凭空托住了天琊神剑,陆雪琪面色微变,轻叱一声,身子却忽地腾空而起,白衣飘飘,犹若仙子。
在她原先立足之地,三尺方圆,只听“刺刺”之声猛然响起,那一个圆圈地方,赫然竟是被不知何时而来的一股黑气,烧得面目全非。
一股焦臭之味,弥漫在小村里。
陆雪琪人在半空并未慌乱,白衣飘飘,天琊神剑蓝光耀耀,在空中划了小个半圆,刺了下去。
此刻棺材周围已经全是阴晦黑气,滚滚如云,也不知道这么多阴晦之气,究竟是如何在片刻之间涌现出来的。只见此刻上方蓝光如电,天琊光辉闪闪刺将下来,下方黑气却也并未示弱,如有人无形指挥,从四面凝聚至棺材中部,似一面黑墙挡在天琊面前。
眼看这神剑、黑气即将对撞瞬间,天琊神剑剑尖才碰到那黑气,忽地如遇弹簧,陆雪琪整个身子竟如毫不受力之轻羽,整个向上方飘了回去。而就在她身形飘起的时候,她的左手忽地并指如刀,须臾之间秀目中闪过淡淡一层金色,一闪而没,而手掌间却发出一道青光,正是纯之又纯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从侧面黑气薄弱之处,生生劈了进去。
“砰!”
黑气中顿时一阵翻涌,随之是低沉的几声闷响,什么东西碎裂了开去。
被陆雪琪出人意料地偷袭得手,那股黑气似乎也是预料不到,愤怒之余,登时转守为攻,黑压压一片,如一层乌云向着半空中那个白色身影冲了上去。
陆雪琪半空中身形一顿,疾风迎面秀发飘舞,没有片刻犹疑,只见那身影似被无形大力托了一下,顿时向上飞了出去。随后但见她一声轻喝,天琊神剑剑光大盛,又从空中折射冲下,无数冰蓝剑芒锋锐无匹,瞬间将所有黑气击碎,又直接打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那黑气之中爆裂声四起,竟仿佛是棺木都被这威力惊人的一剑打碎了。
黑气勉强追逐了一丈之高,看去便已无力,空旷平野夜风吹过,不消片刻,登时将这股黑气吹得散了。
陆雪琪身形在高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落回地面,向前方看去,只见黑气散去之后,那边地上现出一个身影出来。
陆雪琪忽然一怔,随即睁大眼睛,带了几分惊喜,喊道:
“田师叔,是你?”
……
被困在棺材中的那个人身材矮胖,容颜憔悴,正是田不易。此刻他手捂心口,向陆雪琪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错愕,眼神迷惘了片刻,随即像是渐渐清醒过来,目光渐渐明亮。
他看了陆雪琪两眼,点点头,道:“是你啊。”
陆雪琪见田不易神色话语都与平时无异,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上去扶起他,这地上周围都是棺材碎片,陆雪琪便扶着田不易走到一旁,找了间破旧屋子在门前石阶上坐了下来,同时口中问道:
“田师叔,你还好吧?”
田不易向陆雪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陆雪琪忽然心头一跳,随即站起身再度向四周望去,心中一阵紧张。
田不易在这里了,那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此刻又在何方?
陆雪琪心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不知怎么,背上有如芒刺一般微微刺痛的感觉。
旁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声音不大却显得急促,陆雪琪转头看去,只见坐在石阶上的田不易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不停地咳嗽着。
陆雪琪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以田不易道行之高,早已到了百病不侵的地步,只怕是他体内多半已受了内伤。
咳嗽中,田不易胖脸上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黑色,面上再度露出痛苦之色,声音似乎比刚才又沙哑了几分。
夜风清冷从远处吹来,整个草庙村里除了田不易不停地咳嗽声外,一时悄无人声,甚至连荒郊野外常有的虫鸣也不曾听到,一片死寂。
陆雪琪不知怎么,心中忽地掠过一阵不安。
好一会儿后,田不易咳嗽声才停了下来。随后他抬头望天,看了半晌,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陆雪琪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神,一时不敢惊扰,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田不易有什么动静,又担心田不易身上到底有无伤势,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田不易却忽然低下了头,接着的却是一阵比刚才剧烈得多的咳嗽。
陆雪琪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问道:“田师叔,你没事吧?”
田不易又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看来是缓过气来了。他慢慢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陆雪琪还是忍不住道:“田师叔,这里离我们青云山不远,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青云,见了诸位师长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田不易听了陆雪琪的话,眉头一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陆雪琪,道:“我离开的这阵子,大竹峰上,还有你苏茹师叔都还好吗?”
陆雪琪点头道:“他们一切都好,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田师叔你的去向,所以都很着急。”
田不易微微一笑,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石头,只是那笑容之中,却隐约透露着一丝苦涩。
陆雪琪将田不易的神情看在眼中,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田师叔,是谁将你……嗯,禁锢在这棺材里的?”
田不易看了陆雪琪一眼,眉头皱起,没有说话。
陆雪琪迎着他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位田师叔的面容之上除了憔悴之外,似乎还隐隐有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黑气,若隐若现。
难道是被禁锢他的那诡异妖法伤了体内气脉吗?陆雪琪心头暗暗担忧,但眼前却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让她无法不面对。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低声但清晰地向田不易问道:“那人……可是掌门道玄师伯吗?”
田不易看着陆雪琪,沉默一会后缓缓点头,道:“是他。”
陆雪琪虽然早已隐约猜到,但亲耳听得田不易如此说来,身子仍是忍不住为之一震,半晌之后才低声道:“那……掌门师伯他的身体……”
田不易哼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他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陆雪琪默然无语。
田不易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中间曲折说来话长,不过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当日我发觉道玄师兄的确有走火入魔的端倪,这才上了通天峰,想要救他。结果在祖师祠堂那里,便发现他真的……后来就在那祖师祠堂里,我们争斗了起来,只是他虽然入魔,道行却不退反进,到了最后,一番争斗下来,我还是被他制住了。”
陆雪琪心中肃然起敬,由衷道:“田师叔此心,日月可证,历代祖师必定会保佑你的。”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我与道玄师兄动手后几番激斗,我还是不敌被擒。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未有杀我之意,反而是带着我偷偷下山,先是去了河阳城义庄,后来我受伤再度昏迷,再醒来时便在这里了。”
陆雪琪被他一语提醒,急忙问道:“那田师叔你伤势很重吗?我看你脸色很差!”
田不易怔了一下,随即自嘲笑道:“被人塞到那个棺材里,关了这么多日,任谁也不会有什么好气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