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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他还是男的么?娘儿们!”

“……”

蒋寒衣和范阳没听心情听他们骂人,早转身走了。

各种不堪入耳的讥讽、辱骂穿越四层楼高的距离传进弋戈耳朵里,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似乎除了愤愤不平,她心里还隐隐泛起一种庆幸——她知道,某种程度上,她和姚子奇是一样的。他们骂姚子奇是“娘炮”、“娘娘腔”,也骂她是“男人婆”、“壮汉”,可她比姚子奇幸运,没有人当面欺辱过她,这个学期以来,甚至连范阳那些贱兮兮的玩笑话都变少了。

她不知道这种“幸运”是为什么,是因为她成绩好被老师看重,还是她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太好惹?又或者,这也是一种“性别优势”?

可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一面享受这种幸运,一面为这幸运不耻。

混混们嬉笑着走远了,一阵风起,那张沾着口香糖的试卷被吹出了垃圾桶,飘啊飘,卡在了广玉兰树的枝干上。广玉兰未开,一个个小花苞紧紧闭着,像小小的白色灯笼。

周一晚自习的班会课上,刘国庆领着新的语文老师来做了个介绍。

原本大家还对杨静的离任议论纷纷、抱怨颇多,新老师一走上讲台,教室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这位老师,很超乎他们的期望。

少年人总是这样,既天真又现实,既多情又健忘。比如之前怎么歇斯底里地拒绝关停小黑屋,现在就怎么开开心心地逛食堂小卖部;比如现在,新老师不俗的气质,足以让大家短暂地忘掉杨静突然离任的事实。

年轻的男人站在刘国庆身边,即使遮住脸,两人之间的对比也惨烈得像整容广告。

比如,刘国庆地中海,脑袋秃得锃亮;而他理着清爽的短发,刘海不长,略有一点儿,整齐而自然。

又比如,刘国庆身上是所有中年男老师统一批发来似的条纹 polo 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里,皮带正中间一块比他头顶还亮的方扣,提得老高掐在隆起的啤酒肚上;而他穿着干净妥帖的白衬衫,领下解开一颗扣子,袖子挽起至小臂,灰色休闲西裤穿至中腰,没系皮带,一派清爽。

最惨的是,即使刘国庆的皮带都快提到胳肢窝了,他们俩的裤腰还是差了十多公分,隔着迢迢银河。

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男人站在讲台上,他戴一副金边眼镜,眼含温和的笑意,从左到右,缓缓打量着这一班已经对他流露出好感的学生们。

“大家好,我叫叶怀棠,游目骋怀的怀、甘棠遗爱的棠。今后担任大家的语文老师,希望能和各位共同进步。”他掰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笃笃”几声,笔底春风,横姿飘逸。

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们更愣了。

新老师从长相到身材,从名字到书法,都超凡脱俗。尤其在刘国庆的衬托下,叶怀棠简直像是神仙下凡,已经有女生开始犯花痴了。

江一一坐在第二排,近水楼台地欣赏着新老师的美貌,她不停地掀起眼帘就往讲台上瞥,一瞥一个脸红。又回头冲后排的夏梨眨了眨眼,做嘴型道:“老师好帅~”

夏梨默契地接过她暧昧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余光却瞥见同桌的弋戈又在埋头刷题——她还是这么没礼貌,班会课从来都不认真听。

夏梨收敛笑意,她翻开桌上的《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在扉页写下了新老师的名字。

叶怀棠。

怀念的怀、海棠的棠。的确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夏梨放下笔,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叶怀棠环视全班的目光。

老师的目光停留了一瞬,然后微微扩大了笑容的弧度,冲她略略点一点头。

夏梨微笑回应,大方得体。像她从来都熟悉和擅长的那样。

第40章 拜托,那可是叶老师。

叶怀棠来树人不到一周,已经俘获了几乎所有学生的心。都说尖子班生态复杂、学生难搞,现在看来倒像反话。这群聪明而敏感,且或多或少恃才傲物的优等生有时候头脑简单得过分——老师长得好看就行。

不过,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叶怀棠的专业水平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和杨静的风格同中有异,相同点在于他们都亲和,不像刘国庆,喜欢耳提面命、动不动就数学课变班会课。叶怀棠上第一节 课时笑得春风和煦,随意一指点了班长做课代表,理由是他还不认识其他同学,并且保证他的课代表没有额外的工作量,就是发发卷子而已。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样子。

不同点则是,他比杨静游刃有余得多。这一点,鬼精灵的学生们从教案上也能窥得一二。当了这么多年学生,他们也总结出规律:越是资历浅、业务生疏的老师,教案写得越是一丝不苟,一行一列条分缕析的;而厉害的老师都游刃有余,教案大多随意,比如刘国庆,他的教案比医生写的病历还难懂。

叶怀棠也是这样。据范阳课间偷看的结果来报,叶怀棠的教案虽然一笔行书飘逸俊秀,但内容寥寥,也就几行字,提了提重点而已。

“我还看见右下角里有几行小字,”范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说,他备课的时候不会也开小差抄歌词吧?”

夏梨笑骂:“别乱说!”

总之,叶怀棠作为老师,可谓是金玉其外、金玉其中,成了全班同学的偶像。还不到一周,明面上已经有女生给他泡茶、男生请他打乒乓球了,而私底下,闲不下来的少年们对他的家庭生活也充满了好奇。

可就算是范阳八卦得像内务府的小太监,他也没挖出叶老师的底细来。

大家现在只知道,叶老师年过四十——完全看不出来。外地人。和妻子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这一点,还是叶老师上课时自己爆出来的。

当时课上正讲到《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道尽无限哀思。大家被叶怀棠清朗的嗓音带进氛围里,甚至有女生红了眼眶。

文章念完了,教室里还是一片沉默。叶怀棠忽地轻轻笑了声说:“小小年纪,怎么都这么多愁善感?”

江一一嗓音瓮瓮地说:“老师,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

叶怀棠饶有兴致地问:“好在哪?”

江一一:“作者对妻子的爱,太感人了……”

“我倒认为,这篇文章最好之处在于,哀而不伤。”叶怀棠笑道,“你们呐,还不知情为何物呢。”

教室里没人搭话了,叶怀棠忽然又发出一声喟叹,似是无奈:“好吧,调节一下你们的心情,少年人也不好这么沉闷。我和师母的故事,有没有兴趣听?”

大伙来了劲儿,一个个亮着眼睛等着听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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