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全员火葬场 第73
高僧原以为,新帝会是个长相奇丑无比、心里变态扭曲的疯子。结果他与新帝说了会儿话,才知这是个笑面虎,一副清冷模样,十分温厚。沈昭罪孽深重,要不是实在惹不起,高僧早就把他扫地出门去了。高僧不正经,坐的恣意,随口一问:“陛下可有什么憾事?”他就胡扯的,沈昭能有什么憾事呢?权势有了,天下的美人那样多,他身份摆在那,要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沈昭垂眸思量片刻,真说出来一件事:“不算憾事,只是愧怍。”他没有立后,竟有缘由。他对皇后强塞给他的姻缘没什么兴趣,只是可惜,他的妻子在最好的年岁,因他搅弄风云被连累,柳氏下毒害了她。沈昭不愿再牵扯更多的人,他的软肋越少,就越所向披靡。他刻意疏远了祝绻,给花锦递了休书,他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帝位。可他没想到,他的“不在乎”让柳氏钻了空子。他赶回去时,连她尸体都没见到。他寻求了天下各种奇毒和解药,在得到帝位后,一一给柳氏试过,待她被折磨到良心发现,后悔从前做过的事,写了一封血书,他才停了手。新帝不信神佛,可是在那一日,虔诚的对着神佛拜了拜,上了香,祈愿了什么,高僧不得而知,这一世的沈昭也已经不记得了。新帝上完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僧还摇着头吹曲,有些唏嘘,但与他有什么干系呢,夜里睡前总觉得不舒服,梦里跟着花锦走了一遭,他都要憋屈的自戕了,再睁眼,一切就回到了几年前。高僧从破旧的寺庙中爬起来,床板已经塌了,屋檐漏雨,他花了数年修建好的庙都不翼而飞。你奶奶的!祖宗十八代!高僧恨得咬牙切齿,看见接了满满一盆的水缸,恨不得把瓦片吞了。你奶奶的新帝!九五之尊了不起啊?气归气,高僧抓起笔,心中就有了计策,他故作玄虚,让花锦误以为他是阴诡的谋士。他哪儿有那个本事。今日与那一日竟是这般相像,不过也是很好的结局,好歹沈昭没再去拜佛了,高僧真怕一觉醒来又从头来过。算是圆满的结局算吗?高僧看着沈昭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刚想念段高尚的话来疏解心中的郁闷,余光瞥见被侍从随手撇在地上的垃圾,嘴角一抽:“这帮孙子!强盗啊?”高僧对新帝没什么好感。出家人厌恶打打杀杀,更厌恶罪孽深重的人,沈昭手上沾了许多人的血,哪怕重来一世,只要靠近他,高僧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能看到沈昭身上缠着的恶灵。更别提新帝一个愿望,害他一切都得重来。这一世倒是好了些,冥冥之中,他居然比上一世心慈手软了不少。高僧将那些被翻乱的信收好,放回匣子里。他回首,只见佛像慈眉善目地俯瞰众生,高僧心静了下来,他上过香,又过上了悠闲的日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沈昭已经是太子了。他再回京,就很少去探望病中的陛下了,花锦“死”后的第二年,朝中就有人盯上了东宫空出来的女主人的位子。沈昭总是温厚的模样,就有胆子大不要命的主动送人来,沈昭全拒了,陛下强塞来的,就像从前对待皇后的手段一样,塞在东宫离他院子最远的地方。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花锦的喜好,东施效颦。她喜欢穿颜色明艳的衣裙,喜欢吃点心,喜欢和温柔的女娘嬉闹,古灵精怪的。沈昭想忘了她。但不知不觉,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不经意间提醒他——你忘不掉。好几次醒来,安公公在门外唤他,他推开门,下意识想让安公公噤声,别吵到别吵到她。沈昭思虑过多,身体垮了好几次,他总是梦到从前,梦到她委屈的说:“沈昭,连你都给我休书。”沈昭很想抓住她的手说,不会了,往后都不会了。但每当他如愿以偿碰到心心念念的人,梦就会被撕碎,后来不想再经历这么多分离,干脆睡得也少了。沈炽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女娘。沈昭是在家宴上见到她的。小团子鼓着脸,还不会说利索的话,眼睛圆圆的,她不怕生,更不怕面上瞧着温和的沈昭,愿意被沈昭抱着。陛下见他对小孩喜欢,于是出声斥责,话里话外都是怪他不知轻重。陛下对他心生不满,他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沈昭了。陛下身体垮了。他靠着各种名贵丹药续命,可他其实本没有那么多病的,是药吃的多了,病就多了。他是在临死前才反应过来的。宫中妃子为了不殉葬,早早做起了打算,白蓉也不愿再装了,他的子嗣都不愿亲近他。死到临头,他才深刻知道了自己是孤家寡人。平日说孤家寡人就罢了,真到了这么悲凉的时候,死都不能瞑目。沈昭站的很远,冷眼看着陛下咽气。
皇后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冬日,他们夫妻,如此也算美满。生前相看两厌,死后还要葬在一处。沈昭还未登位,朝中熟识的大臣就已经催促他娶妻了。纪太傅一把老骨头,从病榻上爬起来,连夜给他分析了利弊。先帝尸骨未寒。沈昭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抬眸,纪太傅身后,晨光熹微,雪仓促地落了下来,寒风瑟瑟,他这样远望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以及被高墙斩断的天空。纪太傅头头是道,身上的衣裳也变得仿佛有千斤重。沈昭忽然喘不上气。如果说从前只是茫然,如今就是恐惧了。沈昭劝说自己,人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欲念过多,一定会自噬。他已经得到了一切,万难已经熬过去了。他可以像纪太傅说的一样,娶一个温婉贤淑的皇后,哪怕是摆在后宫做摆设,也比空着这个位子让人诟病好。他会与她相敬如宾。他会做一个好帝王,合格的孤家寡人。 五花八门细雨从檐上翘角滴落下来, 天灰蒙蒙的,鲜少有人出门,一女娘撑着油纸伞, 从土灰色的墙边走过。她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裳, 穿过小巷,将酒坊的门打开。她被冻得面色红润,一双杏眼水汪汪的, 在酒坊中等着买酒的客人回头看来, 还是被惊的移不开眼。这是一座离京城太远的小镇, 镇上只有鲜少的百姓上过京,花锦来这里不久,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她有许多漂亮的衣裙, 长得像仙女,性格温婉, 没人不愿意与她说上两句话, 她出手阔绰, 还酿的一手好酒, 在这里住了几日,就决定留在这儿了。“锦娘, 怎么回来的这样早?”看店的小二是她买来的婢女,刚经营这家酒坊的时候,连吆喝都不敢, 瞪着一双鹿眼, 羞得满脸通红, 如今也能独当一面,让花锦乐个清闲。花锦先去了蓟州, 之后又依照清熙郡主给她的图纸,走遍了许多地方。她一个女娘,独自在外困难重重,要防备许多,后来扮起男装,也少不了一番刁难。离开了围困她的宅院,她遇见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不过友人都只因为她也是“男子”才愿意与她交谈。她几乎是走走停停,不在哪处多待,也遇上过一回起义,幸亏叛乱的首领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子,让平民百姓走了。她长得俊美,被有龙阳之好的人扣下,险些丢了命,她故技重施,苟延残喘逃出险境,被心善的老朽捡了回去,刚好些了,她就带着行囊继续走了。花锦上过不该上的船,见过了许多从前不敢想的风景。初次在外,她也十分拘谨,去哪儿都像异乡人,不过,无论是哪一处的芙蓉阁,都有心软的女娘与她说话,她喝个烂醉,那些伤怀的事就烟消云散了。花锦还去探望过一次上官青阳。表兄常年在外经商,见多识广,给她说了许多行规,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歧视。她与表兄坐在宅院外,望着宽广的蓝天,像是回到了幼时。上官青阳与外祖母住在一处,他轻声说:“祖母年事已高,你阿爹被病痛缠身,你阿娘也不大好了,你要见一见吗?”他猜到,或许这也是他和花锦的最后一面,所以用很委婉的方式,问她要不要再看一眼从前的亲眷。花锦很果断地摇头:“不见了。”上官青阳思来想去,又告诉了她一件事:花瑟死了,百里侯夫人怎么可能放过她,路上用了些手段,花瑟受不了折磨,自戕了。她死的多惨,花锦一个字都不想听。那些,都与她没有什么干系了。上官青阳点点头:“你能走出来,真好,窈窈,世间这样多的美好,你也不要回头看,若得空了,就给表兄写一封信,可好?”花锦点点头。上官青阳:“若是有了心上人,或是看谁像是能过日子的,带来给表兄见见。”他没说:无论如何,表兄都是你永远的亲眷。花锦明白他的意思,她踮脚,拍拍上官青阳的肩膀:“别说的这样伤感,待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写信给你。”上官青阳选了两个身手好的侍从跟她,她不要,说出来的话也很无畏:“就算是真有什么意外,死在路上,我也是愿意的。”她已经看过了许多风景,有了很多见识,不再拘泥于宅院,不必再费尽心思讨好夫君,更不用担心哪一日属于她的爱就变了。上官青阳看着花锦离开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让花锦就留在身边,可徐州也有太多让她痛苦的回忆。那就,走吧。花锦走后不久,上官青阳回过神来,他回首,只见婢女扶着上官夫人,上官夫人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燕王妃的死讯传来很久了,上官夫人大病几场,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这才几日不到,又昏死过去了。她身子不好,再也不能出来吹风,身边除了偶尔归家的上官青阳,也无人能照料她了。上官青阳也不愿与她多提窈窈,上官夫人又把那些话咽了下去,只是将玉镯取了下来,托上官青阳下回带给花锦。上官青阳看着苍老的姑母,鼻尖一酸,应下了。他没说,花锦已经不再对人说自己的姓氏,她一路走来,旁人都唤她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