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他生来就非好人。
案前光影摇曳,沈砚懒得同宋令枝多话,只道:“后日回京,你随我一起。”
脑中犹如浆糊,昏昏沉沉,猝不及防听见沈砚这一句,宋令枝骤然抬起头:“……为何?”
话音甫落,她当即往后退开两三步,“我不去。”
宋老夫人还在江南,宋瀚远不日也要回来。只要留在明懿山庄,她还能与祖母互通书信,还能为祖母抄写佛经,倘若真的去了京城……
后背涨起冰冷的寒意,宋令枝连连往后退去,身子撞上博古架,她摇头,脸上满是惶恐与不安:“我不去。”
书案后,沈砚端坐在椅上,烛火跃动在他眉眼。
窗外倏然滚过一道惊雷,银光闪现,横亘在沈砚和宋令枝之间。
雨落芭蕉,暴雨骤急。
沈砚缓步从案后离开,那抹月白身影轻而缓。
一双漆黑瞳仁如彻骨寒潭,沈砚一步步向宋令枝靠近。
身后博古架高耸牢固,宋令枝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行至自己身前。
覆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似无形的压迫。
如同那一夜在客栈,沈砚眼眸低垂,他唇角勾起几分讥诮笑意。
“宋令枝,什么时候……你也配同我讲条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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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夜雨潇潇, 苍苔浓淡。
雨声连绵,接连下了一日一夜。
廊檐下悬着一盏青铜牛角灯,烛光摇曳, 晦暗不明。
秋雁双眼垂泪, 一双眼睛红肿如杏仁, 哭如泪人。
身后槅扇木门推开,白芷轻手轻脚走出, 双手端着沐盆, 眉眼间倦怠显而易见。
秋雁忙忙拭泪,上前:“白芷姐姐, 姑娘如何了?”
白芷朝她做了噤声动作, 携秋雁缓步挪至檐下, 白芷轻声:“倒是不再发热了。”
宋令枝高烧一日一夜,秋雁和白芷齐齐吓坏, 拿着烈酒为宋令枝擦了几遍身子,也无济于事。
折腾这般久,终等来宋令枝退热的消息, 秋雁捂着心口, 长松口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发热下去, 我真怕有个好歹。”
一语未了,秋雁嗓音带上哭腔, “姑娘真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偏偏撞上这种事,若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她低声哽咽, 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贺、贺公子……”
白芷猛剜她好几眼, 挽着秋雁手站远了些,目光自紧闭的槅扇木门掠过:“要死,你也不拣好的话说,若是让屋里那位听见了,又有的伤心了。”
秋雁赶忙擦去双眼泪珠:“姐姐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终究是她自作主张,私自藏了那家书。若非如此,宋令枝也不会崩溃至此,冒雨前去寻沈砚讨要说法。
眼角的泪珠擦干,秋雁咽下喉咙的啜泣:“姐姐先回房歇歇罢,姑娘这有我守着便好。”
白芷不放心,要陪着一起。
秋雁笑笑:“姐姐快去罢,不然明儿起来,我们两人都撑不住,姑娘那就没人照看了。”
这话倒是在理,且白芷一日一夜没合过眼,此时睡眼惺忪,怕是也照料不好人。
简单嘱托几声,白芷款步提裙,轻声往东次间走去。
庭院深深,寂寥空荡。
秋雁秉烛夜照,贵妃榻上宋令枝双眸轻掩,乌发轻垂在枕上,素手纤纤,轻悬在榻上。
秋雁蹑手蹑脚上前,轻声为宋令枝掖好锦衾,屈膝跪在榻边脚凳上坐更守夜。
雨声淅沥,直至天明,阴雨终歇。
烟青色天幕灰蒙,宋令枝睁开眼,哭干的一双杏仁麻木迟钝。
长睫轻眨,尚未出声,忽而听见榻边秋雁一声惊呼:“姑娘,你醒了!”
她急急朝外喊,“白芷姐姐,白芷姐姐,姑娘醒了!”
缂丝屏风后转过一道纤瘦身影,白芷只顾得披上外袍,疾步行至宋令枝榻边,又端来青缎引枕,供宋令枝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