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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一行人下了千步游廊,原要分开各回家。

沈宴秋突对沈云香夫妇道,“你们回二房住去吧,我也想清净清净。”

沈云香正要拒绝,就被韩文海拉到一旁,跟她咬耳朵说,“你看不出二哥那脸都快黑成炭了吗?谁叫你说到殊玉妹妹头上,不知道那是他的心肝宝贝,这回求也是白求了!”

沈云香真恨自己这张嘴,想着坏了事,求沈宴秋是不成了,还得从雪浓这里想办法,要是求她求通了,那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成的。

沈云香夫妇灰溜溜搬回了二房, 小柳氏为此有颇多的嫌隙,这哪有嫁出去的女儿总呆在家里的,又不是没婆家了, 还带着丈夫儿女一起呆在娘家, 小柳氏是好面儿的人, 总得说道沈云香, 要她赶紧回四川去。

大房和三房相安无事,二房却三不五时的大吵小吵, 先时沈云香还能去大房找沈宴秋诉苦, 现今惹恼了沈宴秋, 沈云香也不往大房跑了,有事没事就去三房转悠。

三房也不是都空闲的,云氏料理家中事,有些没空管的, 要雪浓帮着点,雪浓的绣坊也是隔三岔五的要照看,是以沈云香也瞅准了时间,每回都是三房午后的那个时辰去串门。

春困秋乏,雪浓素有午睡的习惯,她依着榻在看绣坊账簿,近几个月收盈已远超投进去的本钱, 绣坊原是沈宴秋给她的,她记起来事就想把绣坊还给沈宴秋,也跟云氏提了,云氏帮她去问沈宴秋, 沈宴秋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她虽想着不管绣坊,可绣坊是她一手承办的,她总不能放任不管,就这样,她还是照看着。

至于盈收下来的银钱,原先她想的是把绣坊做大,现在她也没脸做主,她想的是沈宴秋的铺子,既有盈余,也该是沈宴秋的钱。

雪浓把金雀叫进来,交代了几句,就把挣到的银子连同账簿都让金雀送去大房,若沈宴秋收下了,以后她就不管绣坊了,这本来也不是她的。

雪浓很是落寞,她在沈家只是个外人,沈宴秋不放她走,云氏又比先前还疼她,越这般,她就越无处安放。

金雀去而复返,账簿带回来了,说道,“二爷收了钱,账簿他没看,二爷说这钱当是他给的铺子分钱,等以后姑娘的绣坊偿还完了,便两不相欠。”

雪浓唇微咬,心中有意动,沈宴秋这意思是说,他给的铺子值多少钱,她只要还够了,绣坊就还是她的。

雪浓心底很清楚,这是沈宴秋在让步,她不想要他给的东西,他就用这种办法让她割舍不下。

果然是做首辅的人,总能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雪浓闷闷的收好了账簿,打算小睡一会儿。

沈云香从外头进来,正见着她睡在床上,入了三月以后,天气更暖和,被褥都薄了,也掩不住她的体态,仅仅看一眼,便知她有一身内秀媚骨,更别提她困顿时,眸光潋滟惺忪,乌发松乱,神韵撩人。

“云香姐姐怎么过来了?”雪浓柔笑着,让金雀搬了凳子给她坐下。

沈云香只把嘴啧了啧,难怪能叫沈宴秋神魂颠倒,这脸、这身、这把嗓子,谁见了、听了,不是得酥了半边身,沈云香感慨万千,也不忘来的目的,就与雪浓吐诉在二房又遭小柳氏奚落。

雪浓只得宽慰几句,心里对她有些同情,女儿一旦外嫁了,再回娘家就不受待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姑娘过了及笄之年,定下亲事,就没家了。

沈云香一把抓着雪浓的手,哭道,“殊玉妹妹,四川我断不想回了,我嫁过去的几年就动荡不安,上年还发生了民变,我和你大姐夫一家饱受战乱痛苦,再在那里呆下去,我怕我明年就回不来见你们了。”

雪浓便知她来的目的,果然听她道,“实在情非得已,我才想来求你,你在二哥哥跟前能说的上话,你就替我跟二哥哥说道说道,我也没求他要个什么显摆的大官给你大姐夫,我现嫁到韩家,总得让韩家留些体面,若从八品地方官退成了九品的芝麻小官,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雪浓很为难,不说她记起事儿,不想也没脸见沈宴秋,就是她不记事儿,她也不想替沈云香说道,这是在害沈宴秋,将来要是被有心人翻出来,就是根被刺沈宴秋的针。

雪浓斟酌着回绝她道,“云香姐姐你高看我了,我面儿没那么大的。”

沈云香道,“你面儿可大的很,先前这家里你都能管,我听母亲他们说,二哥哥对你言听计从,什么都依你,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一家子姊妹,你好歹也帮帮我,将来我在京里,咱们才能常团聚。”

沈云香虽和小柳氏争吵,但终归是小柳氏的女儿,就是嫁出去了,见女儿过的不好,小柳氏也心疼,所以沈云香问她雪浓有关的,她生气归生气,说还是说的,还提点着说雪浓人软和,把她求好了,这事儿必能成。

可她也没想到雪浓听这话,更是推拒道,“那只是我母、云夫人身体不适,妙琴姐姐又要出嫁,家里没人管,我才不得不接手,也并非我推三阻四,我人微言轻,若真替云香姐姐去说话,只怕会坏事,更叫他厌烦。”

沈云香眉头皱起道,“你这丫头怎么还叫三婶云夫人,先前都是母亲母亲的叫着,现在也不叫二哥哥了,你如今有了记忆,就忘记咱们家里的好来,怪道说是外面的孩子养不熟,倒跟我们这般生分。”

雪浓登时愕然,旋即眼中聚了泪,极小声的辩驳着没有。

沈云香见把她说哭了,心下又懊悔,自己一不过脑就乱说,她哭了不打紧,可她哭了,大房那头要知道,又得自己倒霉。

沈云香急忙道,“我是跟你说笑的,殊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雪浓嗯了声,憋回去眼泪,蔫蔫说道,“云香姐姐若没事,我该睡觉了。”

沈云香瞧她语气柔软,可没有一丝被说动的迹象,心下自是不悦,嘴上道,“倒是会拿乔,这还没嫁进来呢。”

雪浓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嗓音在抖,“云香姐姐为何一定要觉得我在拿乔,你是他妹妹,你都说不动他,你怕惹恼他,便来寻我出这个头,我与他非亲非故,我只是养不熟的外面孩子,我也怕惹恼他,我不做这冤大头。”

沈云香当即火大,从凳子上起来,手指着她道,“好你个臭丫头,仗着二哥哥宠你,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这个家姓沈,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来的毛丫头撒野!”

沈云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手往膝盖上一拍,直说着没天理,就往外走,看那架势是想去跟沈宴秋告状。

可走到门前,陡见沈宴秋立在屋檐下,阴沉着脸看她,她一下就歇火了,忙露出笑脸,“二哥哥,我是跟殊玉妹妹开玩笑的。”

沈宴秋道,“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沈云香便笑的难看,心里气也不能发,只恨是哪个去给他通风报信的,不然他怎么来的这么快,怕是方才她在里面说的话,都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她却不知道,这几天她一来三房,金雀就支派人去大房知会沈宴秋,沈宴秋回回要过来看看,若没事,也不惊动她,今儿是她撞上了,想赖也赖不掉。

沈云香不服道,“这家里,二哥哥唯独对我最不好,我纵有千般错,我也是二哥哥的妹妹,我过的不好,二哥哥面上会有光?”

沈宴秋笑了点,“你自己挑的丈夫,你过的不好,我这个做哥哥的脸上没光,我也认了。”

沈云香当下难过道,“二哥哥说这话实在委实伤人……”

沈宴秋敛起笑,示意她跟自己进旁边的抱厦,沈宴秋也腻烦了她这连日来的哭诉纠缠,给了她两个选择,不然就依他的意思,调派韩文海入大理寺从九品主簿做起,能不能升值,看他自己的能耐,不然也好办,他出钱在京里替她和韩文海置办屋宅,韩文海辞官携家中老小随她归京,他若想在京中做官,就从现在开始发奋读书,三年后科考入仕。

第二个选择,已是沈宴秋仁至义尽了,韩文海在四川做县丞,原也考中了举人,他自己躲懒不愿再念书,选择回四川老家做个小小县丞,若他自己争气,在地方上做出政绩,何愁不能调回顺天府,可他自己没能耐,沈云香才回娘家缠着沈宴秋。

沈云香也看出自己再这么折腾下去,只会让沈宴秋生厌,他既愿意出钱给她在京里买宅子,那定是还念及兄妹情分,犯不着闹得情分尽散,最后自己落不到好处。

沈云香一番想来,只能咬咬牙,要了第二个选择,九品的官儿着实丢脸,不如她督促韩文海发奋苦读,若能高中,走的是仕途正道,也好过在大理寺主簿的位置上蹉跎半生。

这厢一说定,沈云香就更后悔没早回来,二月份刚春闱,她若是去年回来,督促韩文海刻苦用功,说不得今年就能高中,现下错过了春闱,也只能等下一个三年了,好在韩文海也年轻,这倒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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