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可实际上呢，上辈子家里的活，做饭洗衣服扫地擦桌子，哪个不是她在干？
吕凤英从她来了之后，连油瓶子都没碰过一下。就连早餐，都是她早早爬起来给全家人做好的，就这，还要被盖上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头。
这辈子宋知玉可不愿意被这些话给裹挟住，最后落得一个出力不得好的下场。
“妈，我饿了。”
她大大方方地推开门，冲着客厅里一连串加起来有七八个的阿姨团打了声招呼，然后笑嘻嘻地看向吕凤英。
“您之前不是和爸说起来，要给小妹找个工作嘛。我同学在棉纺厂那边上班，今天我特地去转了一圈，不过没想到她正巧不在，忙了一圈回来晚了，还没吃上饭呢。”她看了一眼空旷的桌子，在所有人面前问吕凤英：“知道你们都吃过了，家里还有咸菜呢？我早上买的豆浆油条什么的，还有没有剩，我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客厅里一片安静，刚才那几个大声劝吕凤英要好好管教儿媳妇，不能让她爬到自己头上的脸色看起来最古怪。
组队来人家家里，进门就开始说话，还一点都没控制音量，那当然是她们故意的。大家伙吃完饭都在楼下树荫里聚起来说话聊天，是吕凤英哭诉自己儿媳妇不好管，整天到处跑，花她儿子的钱，也不知道帮家里做点什么。
她们这个年纪，大多都是有儿媳妇的人，推己及人嘛，心里的怒气就挑了起来。再加上这段时间吕凤英一直说自己对儿媳妇有多好多好，她也还行，就是不肯出去工作啊怎么怎么样的，就寻思着一起组团上门来给这个年轻人压一压。
结果她们听到了什么？
哦，人是出去了。
结果是为了给你吕凤英的闺女找工作？
你嘴上说着人家什么都不干，结果连口饭都不给人留？
婆婆和儿媳妇天生就不是一个战线的人，大家可以理解你和她不对付，但你要是故意拿所有人当枪使，那可就不好了吧？
被那些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神一盯，吕凤英僵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今天是去给小蝶找工作啊，以前怎么没听说你在这里还有同学呢？饭当然给你留了，哪里会不给你留呢，我这不是看你回来就进屋，还以为你在外面吃了呢。”
宋知玉也不揭穿她，到底是占了长辈这个身份，这里面的人也是和吕凤英认识更久。她要是咄咄逼人的话，到时候反而显得是她太过厉害。
显当然是要显的，不过不是现在。
“那我等下回来吃，”她点了点外面的位置解释道：”今天去那边的时候，我找周嫂子买了点东西，和她约好了晚上去拿呢。各位婶婶你们坐着，多玩一会儿啊，我妈平常就念叨没人陪着说话呢，你们愿意来坐坐那是再好不过。“
说完，她转身出门，都没给她们再多一个眼神。
本来这边就暂且到了这里，谁知道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程蝶急匆匆地从外面撞进来。依旧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哦不是，这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风一样地冲了进去。
没过多久，宋知玉就在外面听见程蝶委屈的嚷嚷声。
“妈，你怎么能不给我留饭呢？”
◎怎么还要你破费◎
宋知玉脚下生风，心情极好地朝着周家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还和好几个看着眼熟，能叫出来的邻居打了招呼，弄得她们惊疑不定，回去估摸要说上一句，程家那个儿媳妇怎么瞧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个人好啊，换了以前，她哪里能这样干净利落地把那些话给撅回去。
吕凤英的做法其实一点也不高明，但她会做戏，占据身份优势的同时还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附近都是她熟悉的人。懂得从细致的地方一点一点地磨，婆媳相处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这种表面光，实际上不怎么样的，没点本事不懂得应对的，得被磋磨死。
就像是上辈子的她。
到底是几十年都没有回来过这里，今天出门找公交站牌都是凭借着记忆一点点摸索。周盈这个人她还记得，周家的门朝哪边开，她早就不记得了。好在之前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借着自己刚来怕走错地方的借口，问了个清楚。
等到了敲开门的时候，周家人刚吃完饭，一圈人都在客厅里。
“妹子，你怎么还真就自己来了，我之前不都说了我等下让我家老徐给你把东西送过去，两匹布也不轻呢，你一个女人扛起来多累。“
说着，周盈赶紧招呼她进去坐。
“喝茶吗？年前我们厂里发的，说是茶山上新下来的春茶，准备送到海市那边卖的。我们厂长觉得不错，就弄了点给我们当福利。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不过喝起来还蛮清口的，你等下带点回去尝尝看。”
周盈她丈夫姓徐，也是纺织厂那边的员工，长得憨厚老实，这会儿被媳妇差使着去房间里把布给搬出来也没吱声，就埋头干活。
倒是周盈她大嫂哼了一声，坐在桌子旁边捏着针线看过来：“到底是新媳妇，去哪儿都是贵客。像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别说发下来的茶叶，连闺女儿想做身新衣裳，托她婶婶买点布都东推西推地说买不着。”
“你……”
周盈没想到她会一点都不顾忌，在外人面前就直接闹起来。她撇了一眼哎呀哎呀满脸惊讶却没上去劝的婆婆和在一旁装死的几个男人，她忍了忍气，露出了一个笑来。
“大嫂，不是我不给月月拿。我们厂子里也不是时时都能拿得到这种微瑕疵的布料，都是过段时间盘库后，剩下的才会低价让我们拿。我这也是上个月才拿回来的，本来是之前我娘家嫂嫂问我定好的，今儿是小宋这边急用，加钱和我买的。“
“月月要是要的话，我等下一批，第一时间给她拿回来。”
言下之意，是你又没提前说，又不加钱。我凭什么把拿回来的布给你闺女？
就凭你是我嫂嫂吗？
宋知玉在旁边冷眼瞅着，心里感叹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手里的动作却快得很，掏出了五十块钱就递了过去。
嘴上却说道：“真不好意思啊周姐，我没想到你这边还有急用的。要不然你再帮我问问你别的同事有没有，我还是这个价买。”
“那哪儿行啊，”周盈收钱也收的飞快，“我今天还收了你二十块定金呢。说好的事情，我怎么能说换就换，那我成什么人了。”
宋知玉给钱给的爽快，她瞥了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大嫂，故意大声招呼自己男人：“徐爱国你动作轻点，用我之前拿回来的那点废布裹一下，别给别人碰脏了。”
这个时候的物价不高，十来块就能买件不错的薄衣服，去掉人工费，出厂包装等等费用，实际上的价格也就才五六块一件。一匹布的价格，新潮一点的花样要五六十，类似棉布上面又没印什么花样的，二三十也能拿。
周盈是直接从纺织厂拿的，微瑕疵再加上员工价，二十块都没到。今天白天宋知玉给的二十块，去掉和同事喝饮料的钱，这次卖布她赚了差不多三十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