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花芽木着脸把两根人参递给他。
“哎呦,多好的参啊。”中年男子眼睛一转:“这里的根须断了两根,卖不上价啊。”
“多少?”花芽问。
中年男子并不清楚这是花芽采到的野山参,张口就来:“三十元。”
“还我。”花芽伸手。
中年男子忙把手缩了回去,握着野山参说:“给你加五元钱。要不是你爹跟我关系好,我不愿意冒风险收这玩意。”
“草药能收,野山参收不得?”花芽面无表情地把他手里的野山参夺过来。
对方忙说:“五十元,真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我冒着多大的风险。”
“以后没风险了。”花芽把野山参往怀里一揣,中年男子见哄不住她,追了上来想要说话,被花芽一句话堵住嘴。
“你这丫头脾气也太暴躁了,你爹跟我都不会这样。我好心帮你们家,你你别不识好歹!赶紧把野山参给我。”中年男子低声呵斥花芽。
他膀大腰圆地站在门口,在昨天他已经联系上省城的一位主顾,对方要买这两根野山参。前几次林向阳的野山参他没卖到好价钱,正后悔不已,里外里也就赚了几十元。
现在有赚大钱的机会,这两根野山参也比以往的大上一圈,至少有三十个年头,实属罕见。他后来才知道,前边卖的十年野山参省城里就能叫价到一百五十元左右。两根三十年的野山参怎么也能到六百元以上。
断一根须子怕什么,最重要的是有功效!
省城里的人抢着要,这东西就是吊命的宝贝。
他着急之下想要伸手抢花芽的野山参,花芽挡掉他的手。
她站在门槛下方,冷冷地看着他说:“小心我自我检举。”
“你、你这是何苦呢。”中年男人一时不敢得罪太狠,他算是发现花芽比她爹有脾气。以前闷不吭声,原来是他看走眼。
“有好东西再拿来,叔给你算最高的价。”中年男人在花芽身后喊道。
今天是礼拜天。
是每周市集上赶大集的日子。
钱爱军买了盒友谊牌的雪花膏,揣到兜里打算拿到林家村给花芽送去。
“我看嫂子跟那个假小子关系不错,你给未来的小姨子不准备点什么?”与钱爱军交好的一个混混嬉皮笑脸地说。
钱爱军往供销社的柜台里看了看,年轻人聚集的柜台里面有铅笔和小人书,还有冰糖和罐头。
“我管她去死。”钱爱军推开说话的人,自顾自地出去了。
“爱军!”这几天跟踪花芽的人突然找到钱爱军,趴在他耳朵边上说:“我看她从国药店出来,会不会是弄到什么好东西,投机倒把去了?”
钱爱军掏出半包烟递给那个人,眼眸深了深,意味深长地说:“她能采到什么好东西,应该卖蝉蜕去了。”春夏季节,不少人去山上专门捡这东西,送到国药店,一天能挣上三个工分。
“这个季节还有这玩意?”拿着烟的人稀里糊涂的,被钱爱军应付过去。
钱爱军在大集上绕了一圈,小心地从军装内兜掏出一包手纸。一层层手纸裹着根香烟。他把香烟夹在耳朵上,比量了半天,这才来到国药店。
中年男人见到穿着考究的钱爱军,以为他兜里装有钞票。热情地迎上去说:“家中需要点什么?”
钱爱军昂着头,装模作样在各式中药柜台前转了一圈,似乎对这里的东西都不满意。
中年男子见他耳朵上夹着一根荷花香烟,这烟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听说首都的领导抽的都是这玩意。
来了个大客户。
丢了收购野山参的机会,中年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钱爱军身边。见钱爱军一声不吭,试探着说:“可是要些难得的东西?”
钱爱军眼皮往下耷拉着,对柜台里摆放的“普通货色”看不上眼。他坐到八仙椅上,翘着二郎腿,见状中年男人招呼人端茶。
他食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编造着说:“我家爷爷身子不好,需要点好东西。”
“唉哟,好人家是有顽疾?”中年男人总算等到大客户开口,赔着笑脸说:“可有方子?”
钱爱军深深地看他一眼,中年男人顿感心虚。他在国药店做事多年,手脚早就不干不净,有的消息灵通的人会特意找上门求医问药。当然,这都是要在暗地里交易的。
“听说你这里有个小姑娘,送的东西很金贵。”钱爱军谱摆的差不多,抛出话头说:“我家老爷子中了三枪,钱不是问题。”话点到为止,让中年男人自己思考。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问钱爱军说:“敢问是从哪里介绍来的?”
这就是有谱,花芽确定在这里卖过什么东西。
钱爱军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只要知晓花芽在这里卖过东西就稳了。他故作深沉地说:“老徐说你家有好东西,看来是哄我。算了,下次我跟他一起过来,你我都好放心些。”
“别啊,你稍等。”中年男人不想错过大主顾,今天丢了一笔发财的机会已经让他睡不着觉。他拿出纸笔,跟钱爱军说:“不如你留个联系方式,要是有好东西,我跟你联系?”
钱爱军微微勾起唇角说:“可以。”
中年男人心里一喜,却听钱爱军说:“不过,老人家有讲究。咱们虽然破了四旧,但是觉得有种用纯洁女子采摘的东西效用会更好。”
“有的有的。”中年男人浑然不觉自己陷入钱爱军的圈套,反正没有做交易,先把人稳着:“我这边有一个特别漂亮的闺女,专门到深山老林里弄些值钱、保命的玩意,等她再来,我一定跟你联系。”
钱爱军慢悠悠地踱步走出国药店,就等着下一次花芽过来抓她个现行。投机倒,薅社会主义羊毛,会被游街劳改,这样的选择下,她还能不嫁?
才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