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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变调的琴声】1

 

翌日,我和俞恬在中午前往挤满人cha0的福利社,銮瑛则因为身为副班长,去办公室处理这周的缺旷回报表,没与我们同行。

今日因为寒流来袭,创下了全年最低温,又逢段考刚结束,福利社特地提供了热食,一下课便聚集了大批前来尝鲜的学生。

「真的快冷si了,刚刚看了手机,现在竟然只有九度欸。」俞恬边发抖着边将外套拉紧。

我也打了个哆嗦,「真的很冷,我们赶快买完午餐回教室吧。」

「你的手好冰喔,这不知道还要排多久,还是我们就随便买个便当就好?」她握住我的手,我明显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热。

「嗯,好啊,我都可以。」原本想买热食,如今不断袭来的寒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调头回到较空旷的便当区,我们将注意力放到铁架上玲琅满目却不怎麽x1引人的食物上。

当我正犹豫着要拿架上的菠萝面包还是早餐区卖剩的三明治时,耳边突然传出一道尖细的nv嗓。

「好久不见,孙语宁。」

我将俞恬推到身後,面无表情地盯着来者,完全没料到林诗晴会在人来人往的福利社和我搭话。

「你要g嘛。」

「就想问你,井衡柜子里的那包饼乾是怎麽一回事?」她提高音量和音调,方圆三公尺内的其他学生,都因这不寻常的谈话静默下来。

我的五脏六腑在刹那间彷佛被掏空一般,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俞恬前阵子放的那袋手工饼乾,却一时间想不到适当的辩驳。

「那不是我送的。」我深x1一口气,最後忍下满腹怨气,吐出这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俞恬满脸惊恐的抓紧我的手肘,不用转身也能料到,她此刻必定是颤抖不已。

「一起附上的加油字t和上次的吊饰一样喔,你还想装蒜?」

我在心中哀怨地嚎叫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更让思绪加速紊乱。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对我男友有任何遐想,我真不懂你在坚持什麽。」

忍耐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我压低嗓音,却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我对你那像流氓一样的男朋友没有任何兴趣,你最好不要再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敢做还不敢承认?你有胆识就在我男友面前光明正大的告白,不要背地ga0一大堆小动作,我就让他现在好好拒绝你,你以後别再纠缠他了!」

话一说完,林诗晴转身向正站在冰箱旁的姜井衡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一瞥见那张冷峻的容颜,我顿时慌了,倒是没想过姜井衡也会出现在这里。

脑海中有个声音催促我尽快离开这难堪的场面,然而,在场一道道等着看笑话的目光却如枷锁般,牢牢固定住我的双腿。

「怎麽了。」姜井衡抵达我们面前,草草瞅了我一眼。

「井衡,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暗恋你的nv孩,每次都放些奇怪的东西在你置物柜——」

情急之下,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才没有暗恋他!」

在姜井衡本人面前,我发现自己没办法放任声誉不顾,就算是误会,也不愿让任何人以为我喜欢这无礼的家伙。

然而这句话在众人听来,也许像极了恼羞成怒。

福利社陷入一片si寂,空气一瞬间饱和着尴尬。

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那刻,姜井衡平稳的脚步声打破这片静默。我绷着脸抬起头,看见他跨步在我面前停下。

心跳不断颤动,大脑在那一秒竟能闪过无数画面,我彷佛能提前看见他羞辱我的模样。

「离开这里。」

低沉的嗓音荡入耳腔中,姜井衡直gg看着我,几乎没有动嘴,四个字却再清晰不过。

他没有多瞥我一眼,很快便转身离去,甚至没有搭理满脸震惊的林诗晴,就这麽沉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远离这头的纷乱。

我迅速回过神,拉着俞恬的手准备回教室,然而,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脚踝,在我毫无防备之下绊住我的步伐。

视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坠,反sx地,我伸出手试图支撑做缓冲,但事发太突然,手还来不及碰到地板,手背便先行触地,接着是全身的重量加上速度,全施加在我反折的右手上。

喀。

众人的惊呼、前所未有的难堪袭卷而来,但此刻我竟不是那麽在意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右手腕扩散开来,爆炸般地在每一条神经中肆nve。

我完全动弹不得,左手紧握着撞伤的右手腕,努力控制着让脸部表情别太痛苦。

我想尖叫,想哭喊,在这极端的痛苦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感官被痛觉渐渐模糊,我听见俞恬惊声尖叫,大声喊着什麽,耳中却蒙上一层嗡鸣,彷佛将我独自隔离於遥远之外。

此刻,懊悔忽然带着强大的後劲冲进脑海中。

我受伤的是右手,是对於学钢琴的人最重要的部位。

这代表什麽?代表我至少一段时间不能弹钢琴了……

为什麽刚才没保护好右手?如果我没伸出右手,或许就不会直接反折,或许就不会伤得如此严重,或许就不会丧失b赛的机会……

从来不曾这般无助,疼痛冲淡了理智、冲淡了怒火,却加深了无措、加深了恐惧,我不知道该怎麽阻断这骇人的痛苦,不知道该怎麽要这残忍的剧痛停止下来,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毁灭的局势。

彷佛,全世界都离我而去。

一个我从没想过会出现的身影,突然在我身旁蹲下。

姜井衡在我意识到发生什麽事前,一把将我抱起。

我的心就和离开地面的身t一样,悬在半空中,惊讶、无措和恐惧。

一站上踏实的地面,思绪立刻重新清晰。

此刻,我不知自己是b较受不住刺骨的寒风,还是手腕的剧痛,我一边发颤一边试图平静地扶住患处,很显然我连这个基本动作都做不来。

但没让我思考太久,姜井衡近在眼前的身影便重新让我晕眩。

他将我放下在保健室後,什麽也没说便转身准备离去。

开门前,他微微一顿,又折了回来,顺手递给我一件黑se皮外套。

一个本该让人怦然心动的举动,他却能ga0得如此毛骨悚然。

还来不及错愕,他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大脑就像断片般停滞,这短短不到半小时内所发生的事太满又太震撼,我还没办法从惊讶中缓和过来。

「我先叫救护车,你去医院照一下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碎裂,我目前不确定这是骨折还是韧带撕裂伤,反正不管是什麽,肯定是要去趟医院的。」护士阿姨将目光从我肿胀的右手移开,伸手拿起电话筒。

「救护车?」

「对啊,你现在很痛吧?要赶快就医才行!」

「不、不用叫救护车。」我这辈子还没搭过救护车,再者,救护车鸣笛在校园中出现,不用半天,大家绝对把刚才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护士阿姨拧起眉,谨慎地叮嘱:「那你现在立刻请病假去医院,要联络你父母到学校吗?」

「喔,好的,我会联络。」

她点点头,转向一旁仍心有余悸的俞恬,告诉她:「同学,请你去把详细情况告诉你们班导,帮这位同学请假一下。」

俞恬立刻跑出保健室,她从刚才就一直不发一语,天知道那颗善良的心有多自责。

多亏姜井衡的公主抱,我的清白跳到h河也洗不清了,谣言能止於智者,但众人亲自见证,就非区区言词能反驳的了。

「我先去准备冰敷袋,你在这里等一下。」护士阿姨一关上门,林焕宇便出现在保健室里。

我睁大眼看着他,没想过他竟然会来找我,今天不合常理的事一桩又一桩,我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

「你怎麽会在这——」

「刚才在门口遇到俞恬,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林焕宇走向我,递给我一杯热可可,「喝这个可以不痛一点。」

「真的假的,谁说的?」我二话不说喝了一大口,「还是很痛。」

他露出微笑,「我乱讲的。」

「等等,你花钱?」这可不是贩卖机就能买到的铝箔饮料,一看就是翻墙出去校外连锁店买的。

林焕宇无奈地眯起眼,「别把我看成什麽都买不起的穷人好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半晌才重新开口:「所以,你都知道了喔?关於那个吊饰的事。」

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後我不必再继续说谎,应该算是今天唯一一桩好事了。

「嗯,我只能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差,各种巧合都聚集在你身上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故意说:「而且,我还以为你对我有点意思。」

「什麽?我都说没有了。」我别过他的视线,有些害臊。

沉默片刻後,我想林焕宇应该更尴尬,很快又开了个新话题,「你不去跟林诗晴解释清楚吗?那人不好惹,别跟她作对,看她把你的手弄肿成这副德x。」

「我一点也不想再跟林诗晴说上任何一句话。」况且,因为刚才姜井衡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林诗晴累积的怨念肯定会到达颠峰。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护士阿姨要回来了,我先走了喔,改天有时间再好好聊。」

在他打开门的前一刻,我叫住他:「林焕宇,等等。」

林焕宇回过头,挑起眉,示意我继续说。

「我找到你的钱包了。」我从口袋中拿出那个全黑皮夹,递给他,「有个nv孩为了报复姜井衡,不慎偷错了,不过你别担心,她没有动里面的钱。」

他讶异地接过皮夹,流露惊喜的神情,「哇,谢谢,没想到你还真的找得到。」

「这样我算少欠一个人情了吧?」我对他咧嘴一笑,受伤的手腕也在一瞬间撕裂出疼痛。

「小心点,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快去看医生,知道吗?」说完,他只留下一个微笑,便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下一秒,护士阿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边,又开始碎碎念说些叮咛,可我的思绪还没跟上,一点也听不清。

结束病假手续,我独自回到小公寓。

我将书包随手一扔,它重重掉落在书桌底下。我深深皱起眉,没有多余力气捡拾。

右手腕传来的刺痛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让人头晕目眩,镜中的我面se苍白,从脸庞到制服衣领以上的脖颈都毫无血se。

视线聚焦在被几缕凌乱发丝遮盖住的颈部,我眯起眼,接着猛然一颤。

终於明白从咖啡厅回来後的那晚为什麽会觉得自己不对劲,我的项链不见了!

我参加过两次四年一度的凡尔赛音乐b赛,回来南部,回公司後肯定会忙得翻天地复。

挂断电话後,头痛又战胜了意识,不只额头滚烫,就连鼻腔、喉咙也温热难耐,开口讲了几句话後又更明显感受到口乾舌燥。

如今我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明知必须趁早去医院治疗,却眷恋於沉睡後的麻醉效果,连出门的力气也没有。

我静静躺在床上,遥望窗外夜空中的星辰,这是一种独特的慰藉,自小便是如此,只要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我的心情就会异常平静。

疲累重重袭来,才抬眼不过几秒,视线便转为放空的状态,不过三秒,又昏昏沉沉跌入黑暗。

「你为什麽这麽晚回来?」

「跟你讲过多少次了,我去应酬。」

「去哪里?跟谁?」

「跟奥里亚集团合作的案子啊!你知道这间公司吧?」

「嗯,规模很大,你说你跟他们谈合作案?」

「对啊。」

「刘课长说你今天没有参与那场应酬。」

男人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畏惧的嗔怒:「你打电话给他?」

「怎麽了?怕我拆穿你吗?」

「你要我面子往哪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再打电话到公司!你非要ga0到所有人都知道才满意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你和那个狐狸jg偷来暗去难道就不怕同事知道?难道就不怕面子摆不住?你敢外遇还不敢承认吗?」

「疯nv人!我真的受够了跟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想待就走啊!你就最好都去和那个nv人过夜,都不要回来了!」

「那就离婚啊!但你记住了,房子是我的名字,车也是我的名字,要走也是你走!」

陶瓷的碎裂声划过火爆的气氛,随之而来的是nv人的啜泣声和男人离去的脚步声。

小nv孩摀起耳朵跑上楼,跌坐在床边,下一秒,她用力撕破奖状。

她没有晋级全国赛,她没有拿到奖盃给爸爸看,她没有办法叫爸爸妈妈不要吵架了。

这次是痛醒的,一切并没有如我所期望的方向进行,睡眠终究只能供我短暂逃避现状。

爆炸般的疼痛在神经中肆nve,我努力撑开眼皮,透过窗帘缝隙透入的微yan得知时间,现在依然是白天。

我吃力地从床上起身,一个踉跄後又跌回被窝,好不容易站稳後,我决定就算竭尽全力也要去洗个澡,也许能冲散这可怕的疼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成功梳洗完毕,稍微人模人样了点。

手机上亮着一月二十四日,原来我又睡了一天,又糜烂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把手机充饱电後,我点开ig页面,试图与脱节的世界接轨,首页大多是同学们放寒假的出游照,或是学长姐庆祝学测结束的照片。

无聊透顶。

我叹了口气,就算自己在这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几天,一切还是会平顺地继续运转下去,所有人也还是依旧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我准备关掉手机时,萤幕忽然跳出一封简讯。

又是那个未知号码,先前我有注意到号码的主人每天都会固定打一通电话,一开始只将它视为垃圾广告,不过仔细一看,这两天倒是暴增了不少通,若只是一般广告,未免也太执着了一点。

而且,这是它叫救护车。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今天没骑车,我叫朋友来载你。」

「不用啦!」我才不敢坐陌生流氓的车,而且跟他非亲非故的,一直待在一起真的很诡异。但想一想也没办法了,最後只好退一步,「好吧,我自己走去医院。」

「我跟你去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彷佛失去了言语能力。

「免得你在半路昏倒,到时我又没完没了还得继续帮你。」他又恢复惹人厌的语气,催促道:「还不走?」

「欸。」

姜井衡没有转身,却还是停下脚步。

「真的?」

他没有回应,只是顿了一下,便迳自开门先下楼了。

我和姜井衡一前一後,隔着奇妙的距离走在街上,偶尔还得小跑才能跟上,我瞪着那双修长的腿,对他的厌恶又复燃。

他面对一个发烧的病人,甚至b他矮了一颗头又一段脖子,竟然还毫无自觉地跨大步伐。

「你看起来很狼狈。」他突然放慢脚步,这让我差点儿撞上他的背。

「g麽突然停下来?」

「你走路有点慢。」

「现在才发现?」我翻了白眼,但他直视前方,并没有察觉。

「我实在不习惯跟这麽矮的人一起走。」他调侃,也许想报复我不知感恩的语气吧,但我还是没办法对他和颜悦se。

「不用提醒我你nv朋友超过一百七。」这句话的语气b我预期的还要凶暴许多,我就不信他还能心平气和,那冷静的个x实在让人恼火。

「还记得我们的关系吧?是你需要我。」

我恨不得一拳朝他的脑g挥去,但我不仅无法反驳,论挥拳,我更是毫无胜算,姜井衡这位全校皆知的不良少年可是教官室和训导主任的常客。

还记得上学期午餐时间,我时常到辅导室销警告,每次经过c场,总看到一群男学生满脸不屑地在教官的督促下拔草,而他总是其中一位。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一个字都不回嘴,就这样保持沉默直到抵达b我想像中要近许多的医院。

照完x光,医生简单帮我的手做了些应急处理,便让我去和柜台约诊开刀的时间。

诊断结果果然还是必须开刀,记忆中从来没有进过手术房,医药费也贵得吓人,再说,这得耗上很长一段恢复期,就算原本就有心理准备了,我依然再次遭受打击,确定自己赶不上两个月後的南区决赛了。

而那位让人0不着头绪的姜井衡先生,两个小时前刚到医院时,就在病患等候区的墙边滑手机,一直到我看诊完毕,他还维持着相同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儿,让人不免好奇,那台手机有什麽能让他浏览两个钟头。

这可是连我都做不到的定力,稍稍推翻我认知中对於不良少年浮躁的既定印象。他的确没说错,我怎麽会认为自己知道他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离开医院,我觉得身t减轻了某种重量,不知是退烧药还是止痛药的功效,现在浑身舒畅多了。

瞪着路灯下那两道身高悬殊的影子,我决定打破这尴尬的静默。

「欸。」

「怎样。」

「你g嘛帮我?」这个问题我已经憋闷许久,按照逻辑,没有任何可能x能解释目前的状况。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然怎麽想都很怪,该不会是你nv朋友指使你来——」

他白了我一眼,阻断我的话:「我只是看不下去。」

「我才不需要你同情。」我呢喃道,「不过还是谢谢你,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批评过我的琴艺,曾当众让我难堪,我这人没什麽特se,就是b天蠍座还记仇。

被自己创造的尴尬气氛b得几近窒息,我赶忙道别,「好了,我家快到了,我自己走就好。」

「我没说过要陪你走回去。」

彷佛有人从後脑勺给我一记拳头,尝尽了恼羞的滋味,我的语气开始不耐烦,「那就快点滚,你真的非常讨人厌。」

「我家是同一个方向。」

「你……」我加快脚步弯过街角,半路还不争气地差点儿绊倒。

然而,在我进公寓的前一刻,我发誓我看见他……调头走了原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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