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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北洋大海

 

母亲就这样不见了,在他的生日上。

当他再次得知母亲的事情时,已是过了两年。一名男人拿着和解单跟律师来找父亲,他没看见母亲的身影。只听到父亲跟那名叔叔的争吵,在一番激烈的吵杂声后,他只看见父亲痛苦的扶着额头抽泣着。

之后父亲只要听到母亲的名字就会对布奇发疯,甚至动手赏他好几个耳光,要他不要提那个跟着alpha跑的女人。眼里满是愤怒的泪水,那几下时常让布奇火辣辣的脑晕,所以他再也不提母亲的事情。在爷爷奶奶的解释下才知道,那天来家里的男人是母亲的新丈夫,在父母还没离婚的前提下,已经受到ao保护条令的帮助结为夫妻,则父亲成了隔壁老王的那个人。

其实父亲三天之内就要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几乎不放弃的申请法律陈情,直到母亲说自己是自愿的,因为当他看见那名男人时,那股悸动是骗不了她的。

这些话语在小时候的自己耳里没有过多的想法,等到他逐渐长大再次咀嚼这些话时,他只能苦笑的道了句狗屁。那她为何要和父亲在一起呢?难道看到父亲的第一眼没有悸动吗?

之后的日子布奇跟父亲的关係恶劣到顶峰,越发精神不振的父亲,时常暴怒、时常像个死人一样安静,他对布奇的管教也越发严格且让人窒息。

时常对他灌输其他性别的恶意和辱骂着不知道的谁,这他一点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甚至年幼的布奇生气的对父亲吼着『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却得到一顿爆揍,拖着皮肉伤跟日积月累的压力,布奇也溃堤了。

发了疯的往外逃跑,是在爷爷的寻找下,他才回到了家里。但他坚决不想跟父亲在一起,他觉得父亲疯了。

最后父亲怎么了他没过问,也在他苦苦哀求下,爷爷陪他到首都s市求学,也就帮忙安顿住宿和陪考完跨区考试,爷爷也回去了。

但他没想过这只是自己来到另一个地狱的开始

『北洋大海』是刘小芳跟李南仁第三次合作的电影,拍摄公司是当时还很年轻的海洋风声影视娱乐,也是布奇很喜欢也很害怕的电影。

『北洋大海』的那个弟弟就像他自己,那不堪回首的高中记忆都会被这部电影赤裸裸的拆开撒盐。

静静的看着投影萤幕上闪烁的画面,常盘则看着身边身子微微颤抖的人,他紧紧捏着虎口故作镇静,可是眼皮下却布满着恐惧与痛苦。

此时,他发现这个男人脆弱的不堪一击,原来冷静镇定的外膜是用湿润的薄纸包覆着而已,里头围绕他的痛苦与伤痕就像肌肤上暴露的血管纹路一样,清晰可见。

李南仁饰演的男孩抓着散落一地的衣服,痛苦捲曲在教室里头,那被捅开的伤口正在被赤红与混浊的白清洗着,他哭哑的嗓音是一片一片刀刃,割着所有人的心臟。

如果地狱只需要走一回,就能让人感受到死亡并不可怕的话,那么这男孩已经走了好几回,那是比死还要更绝望的深渊。

「小布」伸了手碰触全身僵硬的男人,细微的轻触都让他全身上下一抖,他惊慌的看向试图关心他的常盘。

「哈抱歉我没事。」

布奇苦笑的挥开他的关心,深呼吸的继续看着电影,他很难不陷入那被朋友背叛又被他爱过的人性施暴的记忆,那是已经不能用绝望来诉说被磨成粉末的心痛。

感觉火辣辣的牙齿又回到他的后颈,一遍又一遍的撕咬他的腺体,沾满整个废弃体育室的浓烈伏特加。

发抖的手慢慢探向坐在身边的常盘,那个一直在观察他的人,立刻牵起他,并且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闭着眼睛。

剧情来到李南仁饰演的beta男孩,他摸着肚子唱着摇篮曲,光裸着双脚一步一步的往大海里走,直到他完全消失于地平线。

镜头一转,一名疯狂在海边奔跑的女人,泪流满面的停在一双鞋旁,她痛苦的捡起鞋子与埋在沙堆里的一封信,她的弟弟、她这世上唯一的弟弟,离开她了。

明明答应把孩子生下来在继续完成学业,并跟着姊姊离开这城市的承诺,却只留下了鞋子与一封信。

最后的最后,那名在学校被嘲讽为『暴发户』(※註1)的姊姊,跨步向前她考取了律师就为了让那些害死他弟弟的恶人得到惩罚。女人四处寻找证据,就在他可以把那四名男人抓起来时,警方与地方政府却突然停摆了这件事情,还威胁姊姊不要太得寸进尺。

不管在怎么日日夜夜守候于法院前,等到她的回应都是已经和解了,钱也给了,案件已经完结无需在审。

才知道这四名大少爷一直逍遥法外,有的甚至有了美满的家庭,有的考上了弟弟一直梦寐以求的学校。

电影的最后,姊姊得知她打的是一场不会赢的官司,绝望的她再次来到海边,看着夕阳与地平线,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微笑留着泪对着在那和他挥手的弟弟,然后电影片尾响起了

这齣电影的上映,正好碰到了国内第四十七届的国会议员与县市民意代表选举,无疑是一枚震撼弹。当时犯下罪过的其中一名正准备选某市市长,电影一上映他的资料与那起案件都一起浮上水面。

他不仅拱出当时的其他三人,也承认他确实犯下了强暴与虐待的事,但一直强调当时年少轻狂外加对方也是有意愿的狗屁藉口,可惜当年的那名姊姊已经无法见证因果报应的四人了

布奇几乎缩进常盘怀里,他浑身都在发抖,常盘从怀里的人口袋抽出烟,叼在嘴上点了一根,吸了一口便转移到对上嘴边,对方接收到烟的味道才缓慢了许多。

布奇生病了。

常盘淡淡的哀愁着。

「时时刻刻都想知道自己还怕不怕看来根本没变。」

「。」

下部电影就是很青春王道的校园爱情故事,两人保持方才的沉默,布奇身旁的烟灰缸看似缓慢却快速累积烟蒂,微微震着的手一根又一根的点起烟往嘴边送。

身边的猫很安静,安静到其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看电影,只有对方给自己换新烟时才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一口他吸到了蜂蜜的味道后劲是芥末的呛辣,布奇才缓缓回过神皱着眉盯着自己的香烟,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到布奇的不自然反应也低头看。

「你刚刚有吃什么吗?」

「嗯?」

「怎么有蜂蜜芥末的味道?」布奇不死心的又抽一口,这次就是他熟悉的烟草香味「」

「小布嗅觉失灵就算了难道连味觉也失踪了吗?」他从对方手中拿走烟,放进自己嘴里,用力一抽「真淡的烟。」

「是你抽太浓了。」

终于布奇从常盘身旁移开,保持着小小距离,不再是他肩上依偎索取安全感的鸟儿。那味道也因为距离而消失,布奇微微皱着眉随后恢復平静,就当自己会错意的不去思考。

两人看完成人区一部腥羶色俱全的b级动作片后,便回到了四坪大小窝。布奇身上覆上浓浓的烟味,他不需要开口只要呼气都能闻到,但一直都坚持洗澡才能睡觉的人,此时却扑向了床铺上,衣服棉被等等都没搞定就陷入死寂一样。

跟后进来的常盘只是愣了一下,他退去自己的衣服,来到布奇身边替他脱起身上的衣物,看着漂亮的背脊,舔了一下嘴唇。

「做吗。」

布奇含糊但坚定的肯定句,从枕头底下传来,说话的人微微侧着头与身后的男人对望。他挪动了双腿与腰桿子,让对方能更轻鬆的替他退去衣服,但常盘意外的没做什么,只是从浴室拿着湿毛巾回来,将布奇里里外外擦拭干净。

「不做吗。」

常盘眼里的火光闪烁着,继续着擦拭身子的工作,避开布奇沙哑性感的挑逗声音,艰难地把这鸟儿的毛打理干净。

「睡觉吧。」

这句话居然从常盘口中说出来,他撑起身子看向对方,他在忍耐。

因为电影的关係吗?

「。」

一把将人抓到自己面前,在来就是混乱的夜晚,清晰到无法抗拒的思绪。

拒绝、反抗、释出的委婉,都被洪水猛兽的乞求淹没。

夜晚只剩下樑柱上缭绕让人脸红心跳的歌声,月光打入只能见着一人牵引着另一人跳着舞。

「不需要同情我。」

「不要你可怜我。」

「我一样很正常的在生活。」

吃、睡、玩、呼吸着,一切都很正常。

这场亲密的歌舞,让人感受不到兴致,常盘静静的配合然后伸手抹去红晕下的水珠,防止他从布奇的眼角滑落。

城市即使完全没入深夜,也能从遮蔽的窗帘看见一点一点的光亮,常盘屈膝坐着手牵住熟睡的人,他看着被窗帘阻挡的世界。

外头的人们仍然在喧闹着,

里头的人也因各自的小秘密喧闹着。

溺水的两个人,就算抓住了彼此,但仍然在溺着水。

「我也一样。」

小声的、忧愁的、向着模糊的远方说着。

「正常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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