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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节

 

薛暝一头雾水,未敢插言。薛凌左手在右手腕间摩挲良久,再抬脸,又是如花笑靥,冲着薛暝赌气般道:“怪的很,怎么说,也是我与李敬思相识在前,怎不见他对我唯命是从,死去活来。”

薛暝心中咯噔,错愕之间不及答话,又见薛凌撇了脸去,浑然不屑一顾:“莫不然真是穷酸久了,没见过宽衣解带,明儿我给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送个十个八个去,由得他好哪口,且来来回回吃个遍,省的我去了又撞见些皮肉上下事,烦也烦死了。”

薛暝垂头,实不知这些浑话如何应起。然薛凌牢骚归牢骚,心中却是正经想了了一阵,昨儿永乐公主既然宿在了李敬思处,必是要刻意闹个人尽皆知才肯罢休,当真是自己惦记着沈家事,忘了往别处多思量些。

她复将左手搭在右手腕处不肯放,今日夏衫甚是宽松,衣袖处轻薄只得三两层淡淡云雾,恩怨不在里头,纱缎下可见隐隐肌肤雪色如玉,却并无柔美之感,更像是,一节染了月光的劲竹。

薛暝听见薛凌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咱们是何时往永盛去的?”

他稍作思忱,道:“约莫是三月中下旬罢。”怕薛凌不好算日子,特凑近了些轻道:“是垣定事了后,你说……暂无发愁,去寻些乐子。”

薛凌缓缓出了口气,扶额暗恼竟这般久,自个儿堪堪得有一月没搭理各处蠢货。她是早知道永乐公主与李敬思不清不楚的,只以为这俩人暗通曲款传些风言风语就算了,实没想转眼人就睡到了一张床上。

是什么缘由,让永乐公主笃定魏塱不敢杀她?总该不是真就认为装疯卖傻能一直哄得魏塱退让。以前是废人死活无关痛痒,现却是妄图染指皇城兵马司统领,量来,也没蠢到以为李敬思能因她刀指贵胄天皇吧。

这里头,又是什么好处,让李敬思确信永乐公主有利可图?再是人间绝色,眉目上称多不过二两横肉,今日之李敬思……薛凌实难认为他当真是被副皮囊迷的神魂颠倒。

椅子前倾后仰,她愣是没琢磨出个合情合理来,只能老实认了霍云婉手脚实在快,昨儿早上还在装模作样跟自己商量,今儿这大好姻缘便成了。还是得空去问一嘴,省却诸多糟心。

薛凌停止摇晃,张嘴却是永乐公主昨日那句话。“她求她的福,他求他的报。”顿了顿道:≈ot;有人要成佛,有人当月老。

这破地,真是一刻也松懈不得。≈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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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胡沙

风过枝头香满地,椅子还在轻微摇,椅子上人已不见了踪影,这一场好等直至暮色昏昏,薛暝才传李敬思来了。

薛凌搁了手中笔往屋外窜,檐下缸子里又是连串水泡往上浮,李敬思已到了院门口,不知是不是天色暗的缘故,瞧他身上袍子黑不黑灰不灰,浑然有些泛旧。

薛凌脚下不曾迟疑,脑中念头已是转了一回,往日李敬思虽称不得招摇,然自他高升,身上一丝一缕皆是富贵逼人来,这会看,实有反常。

薛凌三两步迎上去,抬脸笑道:“李大哥怎来的这般晚,我早间便在等你。”话里有询问之意,却并无埋怨之感。

李敬思双目鬼祟,倒是比她还急样,压着嗓子道:“我实不好来,以后也来不得了,本想托人递个话与你,又觉不妥,捡了这会没人才来。”

薛凌一时当真有些好奇,笑道:“怎么就来不得了,我这倒成龙潭虎穴,住不得你这捞鱼的了?”

李敬思正欲答话,她又抢白道:“去屋里说。”看李敬思还待拒绝,薛凌又道:“再来不得,这会也来了,既见着没人的时候,难不成还站在这给人看?”

李敬思咬牙想是要往屋里走,抬脚又缩回去,纠结道:≈ot;算了,你若有事,长话短说。

昨日间,你也瞧见了。是我一时情难自禁,犯了糊涂,现儿个这事闹出去,我再往你处来,皇帝要责我欺了他幼妹。≈ot;

薛凌霎时咬了下唇,这才勉强克制住没笑出声来。恐是眉梢眼角藏不住,由得她低头片刻方复抬起来看着李敬思道:“李大哥这话说的是,我是真没想起这茬,昔日你往这来,是借了个姑娘名头,这会染了别处胭脂,就不好借了。”

李敬思探究瞧与她,不知在想甚,薛凌笑意愈盛,道:“如此感谢李大哥今日冒险过来,我就不说空话。李大哥能不能……”

她看李敬思,缓缓道:“能不能去给沈元汌传个话,就说……魏塱打算拿沈家满门生死逼迫沈元州回京?”

李敬思怔住,直愣愣盯着薛凌,顿了顿才道:“你这是……是真的还是假的?”

薛凌瞧着他笑,丝毫没避忌,道:“是真是假,我哪知道呢。沈元州迟迟不肯回,以我对魏塱的看法,他未必做不出这事来。”

李敬思这方撤了目光,偏脸往别处看着思索了片刻,轻道:≈ot;你说的是,若是沈元州一意孤行不回来,他满门老小在京,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但是……“他复瞧着薛凌道:”何故要先说与沈元汌?≈ot;

薛凌笑道:“是吧,李大哥也觉着多半是这么回事,我说与沈元汌,缘由却是说来话长,这会子不方便,不过李大哥休急,多不过三日,你自然就知道了,无需再来问我。”

恐李敬思疑她有意藏话,又接着道:“李大哥先前说的是,你再来壑园,给有心人瞧着了不好,这会虽来了,也不便久留。我要你,今夜就将话传给沈元汌。”

李敬思面露难色,道:“原昨儿个你问我与沈元汌干系如何,是为着这个,只是我都跟你说了,我与他,近来并不算交好,只怕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啊。”

薛凌挑眉,成竹在胸,傲道:“方才我说与李大哥,你都信了,他为什么不信。”

“我……”

薛凌笑着打断:“沈家是魏塱老臣,天子什么手段,他还不清楚么。信不信有什么干紧,只要他怀疑就好。何况李大哥你如今是天子近臣,旁人的话,他难生疑心,你去传话,他若还对魏塱无半点怀疑,这不信的人,该是我才对。”

李敬思似还有盘算,薛凌又道:“何况,今日散朝之后,你在魏塱书房呆的实在久了些。若说在里面谋算点什么,旁人听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她散散漫漫,李敬思却是骤然生急,辩解道:“今日是为着永乐的事,实非旁的。”

薛凌转脸,看了看檐下那缸子,只觉二人在门口约莫已站了一刻,幸而这两日天暖气温,往前倒数五六日,非冷风吹死不可。

她张口想喊李敬思进去坐着,话到嘴边却是句揶揄:“关起门来的事儿,谁知道呢?”

李敬思闭口,薛凌又道:“你与苏凔二人,都曾和沈元州交好,而今他有灭门覆族之灾,你早点去提醒两句,他日若还能跟沈元州遇上,他总是要念你三两分情的。”

李敬思闭着嘴巴长长出了口气,从鼻息里闷出个“嗯”字。薛凌笑道:“做的私密些,遣个信得过的人,且要装作,冒着杀身之祸给他传的消息。”

还是一声无比沉闷的“嗯”,薛凌嘴角直咧到耳边:“那李大哥早些回去,免了落人眼色。”

李敬思看她一眼,都没作别话,转身走入夜色。待彻底瞧不见人,薛凌轻嗤一声,跟着转身往屋里走。

直进了里屋桌前坐下,薛暝听得她颇为开怀:“也不全是烂事,他不往壑园来,倒好了。”

薛暝了然,想是壑园愈来愈不方便,李敬思既不便来,正是个好借口,以后会面约在外头,更稳妥些。

且薛凌话间,浑然对与李敬思相会这种事并无期许旨意,免不得他又生了寥寥暗喜。原以为,今日薛凌刻意装扮是为着此人,晨间闲话也多有误会,一颗心拧了半天。

孰料他还没彻底松泛下来,又听薛凌自言自语般道:“怪的很,昨儿就该有人来,怎么今儿都这会了,还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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