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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国公府首当其冲,江闳对先帝忠心耿耿,大儿子江玉枫又是太子伴读。便是先帝亲口传位于六皇子,怕他江家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告老还乡,更遑论今日之势。

且不说江闳是否能辅佐新帝,以江家和前太子的牵连,就算他有心当贼,只怕新帝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江家。

当日夜宴,江闳也在场,先帝兴致颇高,确实多饮了几杯,但散场时仍未有醉意,还与江闳说起江玉枫早到了成婚的年龄。

第二日一早,便有宫内来报,先帝驾崩,稍后先皇后也殉了。太医说是饮酒过量后服用了某助兴之药相冲。当晚先帝就宿在当今天子的生母淑贵妃宫里。

而后太子宫中又噩耗传来说是昨夜惊马,如今虽是回天有术,但下半生应该是要在轮椅上度过。这番变故处处透着诡异,江国公也算文臣之首,有心要一查到底。不等他动手,霍云昇带着御林军以守灵之名近乎强迫的困了诸多臣子于奉先殿前。有人质疑,立时以不敬之名血溅当场。

先帝名下皇子不少,然太子之位稳固,多年未见有什么手足相残之事。以至于江闳灵前跪了三日尚且想不出究竟是谁在背后看着。三日后先帝后入陵,六皇子登基。天下大事,已成定局。

皇城兵权尽在霍家之手。临城军马粮草皆是新帝母家黄姓。这般雷厉手段,篡位一词,莫提说出来,连脸上表情,也不敢有人透露半分。

江闳觉得自己身死不足惜,却无法拿一家老小赌命。一心想等薛弋寒回来商量,又传来消息西北战事将起,他与薛弋寒虽无交情,却常听先帝提起其为人,深知这绝不是托词。只叹时也命也。不料几日之后又传薛弋寒还朝。以为事有转机。没想到薛弋寒还朝当日。新帝在宫内设宴,有点名头的官员皆在其列。

江闳去之前还以为新帝忌惮薛弋寒军权,故设宴款待,有心拉拢。去了方知。席上的,还有鲜卑皇族拓跋氏。

酒过三巡,薛弋寒报备之时,便登时跳了出来与薛弋寒当庭对峙,道胡族五部如今以鲜卑为尊。鲜卑又与梁国有心交好,听说新帝登基,亲自带了厚礼来贺,断无囤兵之事。

战事并未起,薛弋寒一时百口莫辩。只道西北众目睽睽,请皇帝明察。一番唇枪舌战,新帝表态自己的镇北大将绝无异心还请拓跋王不要酒后胡言。出了宫门,江闳与薛弋寒对视一眼,两厢明了。

薛家,完了。

薛弋寒当天一夜未眠,第二日上朝,弹劾已纷至沓来。他以军情为由连先帝下葬都未曾回京。而今拓跋铣竟出现在大殿上求取梁国公主。直指薛弋寒拥军自重,无视皇家。

新帝在龙椅上尽显皇恩浩荡,压住百官非议,请薛将军自辨。

薛弋寒道胡族狼子野心不可信,而今他人在京城,几日之后西北城报呈上。若有半分不臣之心当天诛地灭。

新帝也就放了薛弋寒还家,仍是那句相信先帝相信将军。金銮殿又乌压压跪下去一片山呼陛下圣明。

江闳跪在那想:圣明,当真圣明。这一场局,这样的手腕,当得皇帝。连他都起了走狗心思,柔不监国。谁说阴险毒辣就不能是个好皇帝呢。

当晚薛府并无异样,仿佛当真丹心昭然,不惧非议。为了迎接薛弋寒还家,薛老夫人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热闹到三更才散。

看的几家大员暗自嘀咕,道这薛弋寒当真疯了。殊不知当日唱戏的主角,乃是江家少爷江玉枫。江闳保国公府,薛弋寒保儿子,一拍即合。

当夜江玉枫还家,三日之后,薛凌这枚棋就走到了江府门前。

而小桃儿,连棋都算不上。与那几个调戏她的下人一样,在这算计面前,宛如被薛老夫人摔碎的茶碗。

先帝身死,太子残废。这又如何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忠君死士,热血臣子之事啊,何况位子上坐的都是魏家人。总不能为了他家家事,把自家赔进去吧。

这一夜之后,最后一个有心查先帝死因的人也不复存在。多年后可能会再有,但此刻,人人自危,只想保住自己身家性命。薛弋寒,也不能例外。他身上扛着数十万将士,扛着薛凌和薛璃,扛着百年薛家。再扛不起一个死人。身为一个将军,他不能弃西北不顾,来守一把椅子。

第二日散朝之后,薛弋寒去先帝陵前喝了个烂醉:“朝不得乱,咱俩都不太会教儿子啊。”

不论后事如何,薛江两家这场戏唱的极好。当日两人告退,左右无人。天子魏塱便狐疑的问霍云昇:“当真咬起来了?”

霍云昇在江府是看过的,也不做隐瞒:“薛家的儿子确实去了半条命。只怕薛弋寒真的护犊子,下手伤了江玉枫,不知后事如何。死了个丫头是真的,我亲自派人看着烧成了灰。有心要找那几个调戏的下人拷问一下,想是江家觉得晦气,已经下手打死了。”

年轻的新帝拍起了手,颇有些顽劣之态,与殿堂之上的帝王相截然不同:“咬的好,咬的好。这一群一群的狗,缠的人焦头烂额。既然薛江两家不合,没准,我能拉过来一家,云晟觉得养哪只好?”

“若陛下放心,自然是江家。陈王已不足为虑,而薛家军权在握。薛弋寒又与先皇情同手足,若一门心思查下去,后果未知。江家文臣,当是翻不起大浪。”

“云晟说的好,不妨让他们咬的再厉害些。到时朕多赐江家一个恩典,省的杀人太多,当不起这仁德之名。”

霍云昇极为恭敬“若无其他事,臣告退了。”

新帝便挥了挥手:“去吧你辛苦了。”

霍云昇大踏步而去,魏塱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呢喃:“是文臣翻不起大浪,还是你霍家觊觎薛家兵马呢?真是舍不得啊,这薛弋寒一死,你霍家又有谁来牵着。”

人事更迭,岁月亘古,这京城依旧一日日的月出日落,纵文武百官各怀鬼胎,街边的贩夫走卒,却还有大有人不知已换了朝代。

这个天下,姓什名谁,又有多大影响呢?兴亡不过百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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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身

傍晚时分,船靠了岸。薛凌一行人下了船,岸边已有了马车在候着。鲁文安拿了一套衣服给薛凌换上,扮作商队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马车要比船上舒适许多,薛凌喝了些水,心情也大好。昨夜她情绪失控,此时颇有些后悔。这一日太平无事,想着薛弋寒应是有完全之策,就放下心来。看着沿途与平城截然不同的风光,兴致勃勃的和鲁文安聊解下来的游玩之事,颇为自得。

她自是不知,别的地儿,已经见了血。

薛凌出门前,三更时分,还有一队人马自薛府离开。其中有有一十四岁少年与薛凌身形一般无二。前行方向,正是西北平城。下午日头西斜,尸首就被扔到了霍云晟面前。

江霍两家精锐连手,便是薛弋寒自个儿,能跑多远呢?下午才追上,已经是霍家为了求万全。

霍云昇只见过薛凌一面,觉得尸体是有些像,但分辨不出来。还好江玉枫及时的赶了过来。说来可笑,江霍两家也算对头,如今就轻而易举的站在了一起。

江玉枫只看了一眼:“不是那个狗杂种,假的。”

“江少爷确定?”

“烧成灰我也认识。霍家眼瞎了,追个畜生都能追错。”

霍云昇嗤笑一声,面前站着的,原是晓霜枫叶丹,江上玉郎俏的江家大少爷啊。这人,成了跛子,心,也就跟着跛了:“江少爷不必动怒,要是好抓,都不像是薛家的人啊。”

“人被你霍家杀了个干净,活口也不留一个。去哪问那杂种下落,除了西北,他还能去哪。追都不知上哪追。”

“哪里干净了,刑部大牢里,不是还有个姓薛的么。”霍云昇笑的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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