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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王之玄又道:“当日婚约,是我失约负你,今日帮你,也算让叫我偿还清了一笔孽债。”

这倒是李化吉没有想到的话,当日她也有意叫王之玄愧疚,为的也是那点私心,可她还未实践,就叫谢狁掐灭了希望。

她从未想过王之玄当真记在了心里,与她伸出了援手。

李化吉有些难为情:“你不欠我什么。”

王之玄温和道:“若当日你嫁给了我,我写一纸放妻书给你,叫你早早远走高飞,今日也不必在此辛苦地躲避谢狁。”

说话间,马车的行进速度变缓,王之玄道:“殿下,多有得罪了。”

李化吉还未及反应,就被他抱了起来,宽袍大袖正好遮着她的脸,只露出一手掌过的纤细窄腰,叫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王之玄正与美婢风流。

王之玄叫李化吉住到了角落的房间,这儿不引人注意。

王之玄与她道:“你姑且将就两日,等风头渐松,我寻个机会,将你亲自送出城。”又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这几日无事不要外出走动,谢狁不定何时就来。”

李化吉闻言点点头,见他转身出去,还是忍不住问道:“逢祥他还好吗?”

王之玄背对着她,半垂眼睑:“你逃走后,陛下就被谢二郎看了起来,连父亲都见不到他,对外声称陛下年轻误事,需要好生管教。”

李化吉瞳孔紧缩。

她记得李逢祥帮衬王家时,明明二者打了个平手,若非她插手,谢狁恐怕还没有机会来平阳。

原来……不是吗?

王家竟然对李逢祥被看管起来毫无办法?

这岂不是意味着,谢二郎随时都有能力对李逢祥清君侧?

不,他应当是一直有能力的,之所以现在还僵持不动,是因为谢家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李逢祥,而是世家。

世家枝蔓横生,非大火不能斩草除根,所以谢二郎现在是在等那场大火燃起。

可是那场大火是什么呢?

李化吉想到了谢狁的那些书信,假借抓捕卢仁默之名,实则调兵遣将的书信。

她猜到了谢狁要反,却不知原来他是这样准备反。

李化吉只觉心头恨意渐起,深悔当初两箭未将他射杀,忽而眼前天旋地转,只觉眼前一黑,李化吉沉沉倒下。

王之玄神色一变,忙抱住了李化吉,将她放到床上放下,又急速命人去请大夫。

王家奴匆匆而去,正与踏入客栈的谢狁擦肩而过。

昨夜打斗,叫他的伤势重了几分,原本不该出门见客,可王家派出的是王之玄,他昔年的好友。

他劝过王之玄,可二人到底道不同,性子也不一样,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谢狁抬头,望向正从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往下看的王之玄。

他露出了个笑:“谢三郎,许久不见,你怎这般狼狈了?”

他已是乱世犬,可仍旧峨冠博带,行走带香,好一个敷粉何郎,不像谢狁,胜券在握,却形容憔悴又狼狈,皮肤惨白,眼底乌青,嘴唇干枯,好像落魄人。

谢狁闻言不语。

他为找寻李化吉曾去信给王家,他不信王之玄不知道,此番话语,不过是要来阴阳怪气罢了。

往常谢狁向来是他要阴阳怪气就任他阴阳怪气,胜家总是自己,听听旁人的无能狂怒,反而更为胜利添一番风味。

但现在谢狁一个字都听不了,盖因王之玄字字句句都在戳他肺腑,他在意的要命,既然嘲讽是嘲讽,取笑是取笑,他自然完全做不到无动于衷。

王之玄已顺着木梯走了下来,有些年头的木头台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他从容道:“谢狁,你可还记得默娘,你那可怜的恩师的女儿?”

谢狁沉着脸色,看着王之玄。

王之玄道:“你师恩负尽,将他的九族推上断头台时,默娘曾诅咒你,诅咒你此生此世,你信任的背叛你,你爱的唾弃你,你恨的高朋满座、子孙满堂,而你终将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谢狁瞳孔一缩,手比脑快,一把拽紧了王之玄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拖到眼前:“你再说一次?”

王之玄道:“传闻中默娘断了头,却脊骨不折,她跪之地,血流三日不绝,谢狁,你说这样死的她,临死下的诅咒会不会灵验?你怕不怕?”

谢狁瞪着王之玄,一字一句道:“我灭她九族,都是因她父亲反对变法,认为穷兵黩武,国必将亡,甚至妄图联合太学生,利于他的影响力,让你们家把谢家的兵权拿回去。”

“难道他不是从故国来的?胡人的兵燹没有烧到他的故乡?我看不屑于软骨头为伍,再三警告他只需修书教学,不要干预朝政,是他自以为是,给你们王家当枪使。谢家用仅剩的兵护汉室南渡,彼时你们看不上谢家那点老弱病残的兵,所以不要兵权,现在看谢家的兵有些样子了,就要来夺,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我灭他九族,你们更应该记得,他是为你们而死。”

王之玄盯着谢狁,忽然笑了起来,他道:“谢狁,放轻松,别太当真了,这世上若真有鬼神,哪里容你活得到现今?从前说这些,你一向不在意,怎么今日这般紧张,解释了那么多?”

他微微抬眼,温和的笑纹里褶进去的都是冷漠:“妻离子散而已,和帝王之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谢狁捏紧拳头, 往王之玄脸上砸了过去。

“你再说一次?”

王之玄踉跄后退,手下意识护着脸,嘴唇却弯弯勾起:“好像还从来没有见你如此失态的模样, 我也算开了回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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