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说罢,他看向魏子绅,魏子绅登时会意,取出几两碎银抛给那伙计。
“小的明白,多谢爷,多谢爷。”
伙计攥着钱,喜笑颜开,便领着少年下去了。
“侯爷果真是菩萨心肠。”范郅还不忘拍个马屁,旋即又道,“侯爷当真要午后出发,何不再多待几日。”
林铎复归肃然,“军营不可一日无将,本侯已在这岑南耽搁多日,断无再待下去的道理。”
他凌厉的眼神扫向范郅,“范大人,前几日本侯与你嘱咐的话,可还记得?”
“侯爷放心,下官牢记于心!”范郅信誓旦旦道,“那些个棉衣,下官定会尽快为侯爷补齐!”
林铎闻言发出低低的“嗯”字,随即便听魏子绅道:“范大人可得抓紧,棉衣而今是急需,若是耽误冻坏了掖州将士,让这边防出些纰漏,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是,是,下官一定抓紧!”范郅连连应声,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安南侯此番来岑南,当就是为此,毕竟粮草军需库失火,他亦有责,自然是想着尽快补救,以免酿成大祸。
“本侯离开前还需去趟唐家同唐老太君道别,午后范大人便不必来送了。”
范郅听得这话,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心下却是雀跃。
提心吊胆这么多日,可算能将这尊大神送走了!
及至用过午膳,几个伙计将行李悉数搬上马车,穆兮窈被林铎扶上去,那阿青阿紫也被安排在了后头稍破旧些的小马车上。
而林铎和魏子绅则骑马行在最前头,他们并未立即出城,而是恰如林铎先头所言,去了那所谓的唐家。
马车在唐家大门前停下,车帘被掀开,林铎对穆兮窈道:“你且在车上待着,我和阿绅去向唐家老太君辞行,很快便回来。”
穆兮窈应声颔首。
在车上坐了片刻,她便有些好奇地微微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毕竟在京城待了几年,唐家的大名她也是知晓的,便想瞧瞧这连安南侯都敬重几分的唐家,是不是将老宅建得颇为气派。
她往大门的方向看去,便见唐府门口伫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大门正上悬一朱红鎏金雕花匾额,上书“唐府”二字。
与其他大户人家相较,倒还算寻常,想来是这唐家向来行事低调,不爱大张旗鼓。
她半探出身子,四下打量,蓦然被唐府门前一棵几有两人多高的桂花树吸引去了目光。
虽是白雪皑皑的冬日,可这桂花树仍是青翠依旧。
“窈儿,阿娘的家门前有一棵好大的桂花树……”
幼时模糊的记忆陡然浮现在脑海,不知怎的,穆兮窈想起她阿娘生前常对她说的话。
她隐约记得,她爹很不喜她阿娘说这话,每回教他听见,素来宠爱她阿娘的爹便会沉下脸,道她阿娘疯了,她自幼便是孤儿,又何来的家。
每每这般,本就对她爹态度淡漠的阿娘便真会若疯了一般跟她爹争吵,说自己不是他的妾,说她常梦到自己的家,她想回家。
穆兮窈不知她阿娘是不是真的生了幻觉,但她想,她阿娘梦里的桂花树大抵便是这样的吧。
所谓“桂花树门前,贵人立门内”,桂花树音同贵树,故而不少高门显贵都会在门前种上一棵。
但也或许,她娘是看见哪户人家门前种了桂花树,才稀里糊涂错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家,毕竟她阿娘似是脑袋受过伤,忘却了往事,还常是犯头疾,记忆混乱也是有的。
宋昭宋管事自府内出来时,恰好瞧见那自马车内探出来的人儿,无意的一眼,便令他如遭雷击般怔忪在原地。
他是花了眼吗?怎的好似瞧见了自家故去多年的姑娘。
他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颤动起来,脚步向前,欲再看个仔细时,那厢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慌乱地避入了马车内。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铎和魏子绅扶着唐老太君而来。
似是看出宋管事的异常,唐老太君疑惑道:“你怎么了?”
宋管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笑道:“老奴无妨,就是教雪片迷了眼。”
他复又朝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
那姑娘看似也就十七八岁,可他家姑娘若还活着,都快近四十了,怎可能还是那般年轻貌美的模样。
还是莫提了,老太君身子方才好转,何必又说起那些往事惹她伤心呢。
哄护
虽说这几日的风雪有所消停,但入了夜,荒郊野外到底不能留宿,林铎一行便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抵达了离城外几十里的一个驿馆。
待林铎一行都下了车马,阿青也扶着“重病”的姐姐阿紫入了驿馆,住在了给他们安排的一间客房。
坐在客房的床榻上,阿紫显然有些忐忑,“你说这能行吗?那姑娘莫不是诓我们的,别是我们告了状,到时为了封口,便将我们给……”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和他们一块儿逃难的几个同乡气不过,便去了知府衙门,欲状告此事,却是以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被活生生打死,那些个大官们都是一丘之貉,阿紫光是想着那事便一阵后怕,亏得她当时拦了阿青没让他去,不然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弟弟了。
“可听说这人不一样,他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外甥,是戍边的大将,指不定他真能将我们的冤屈上报给朝廷,甚至是陛下!”
见阿青眼含希望的模样,阿紫仍是蹙紧了一双眉头,颇有些惴惴不安,却听“吱呀”一声,门被骤然推开。
一人跨入门内,阿紫陡然一惊,正欲继续躺在床上装病,就听那人道:“不必装了,我知晓你没病。”
魏子绅闭了门,含笑看向阿青,“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