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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没。你怎么想的?”

楚明姣无意识地用牙齿磨着一小块唇上的肉,定了定神, 怔然道:“刚开始进祖脉,我以为最多就是将地煞引出来,经历几场战斗罢了,但现在觉得这地方真的很不对劲。”

她抬眼去看他:“方才那丛火焰,你也看到了,它好像诞生出了灵智,看着那样凶蛮,横冲直撞,谁也不怕,唯独面对圣蝶时,显得尤为惧怕,而且恶意满满。圣蝶驱动的是神力,我知道寻常力量接触它,也许会本能退缩,可为什么惧怕,为什么对它有那么大的恶意。”

“——除非它曾与拥有圣蝶本源之力的存在接触过。”

除了江承函,还能有谁?

“还有方才那小孩说,神诞月。”她忍不住皱眉:“神诞月是什么?我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凡界的人会知道?他们还要在神诞月前准备一场祭祀。”

举行祭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楚二。”苏韫玉听她说完,冷静道:“还记得我们进祖脉,为的是什么吗?”

他有一把好嗓音,含着笑时显得松散,很能撩人,正色时又音韵清越,此时俯身,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提醒:“不管祖脉之中牵扯进了多少势力,他们想干什么,这其实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进祖脉,只是起个引子的作用,将地煞勾出来,外面姜家和四十八仙门不会袖手旁观,他们肯定做好了对付地煞的准备。”

“等地煞善恶魂被抽取,一切尘埃落定,姜家解决了困境,四十八仙门磨砺了弟子,再将锁魂翎羽交给我们,我们来凡界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楚明姣抿紧了唇。

这些,她怎么会不明白。

“行了,知道你不爱听人说这些。”他好笑地扯了下唇角:“江承函是神主,神主殿与祭司殿都在他的统辖之下,你当随便来群人,用什么莫名其妙的祭祀,就能伤到他啊?”

“而且我怎么听说,祭祀都是用来给人祈福的。”

站在他的角度看,楚明姣脑袋半低不低的,盯着脚下的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和自己较劲生气,脸颊红着,还鼓鼓的,怪可爱的。苏韫玉想像从前那样伸手捏捏,又想起这样做之后经常被她冷落的后果,还是作罢,接着和大小姐讲道理:“就算这事有不对劲,我们插手管了,怎么和神主殿那边说?江承函还会信你吗?到时候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不得气死?”

字字句句,好像都已经昭示了某种关系的彻底破裂。

楚明姣被其中某句话刺痛,闷闷不乐地将脚下的石子踢得骨碌碌转,而后眨了下眼,恹恹道:“我根本没有想过能和神主殿那群人好好说话,也不是非要插手多管闲事。”

苏韫玉以为她接下来会说“但一日夫妻白日恩,我这次也利用了他,算是扯平了,遇到这种事,总不能真拍拍袖子走人不管吧”“要是有人真的要伤害他呢”这种话。

事实上,楚明姣就是这么个人,她嘴硬心软到了一定的程度,别说今天涉及到的人是江承函,就算是宋玢,是汀白和春分,她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袖手旁观。

然而他并没有等来这句话。

头顶圆月高悬,成为墨夜中唯一的光亮,那如水的色泽好似顺着某种渠道流进了她的眼睛里,所以她倏而抬头,明晃晃的与他对视,形容不出来那种语调,像是矛盾和不开心极了:“但是——”

有点懊恼似的,她顿住了。

等了半晌,苏韫玉没听到接下来的话音,催促地道:“什么?”

她吸了口气,放弃抵抗一样道:“以前,江承函对我真的很好。”

“苏二,你可能都没办法想象。”

楚明姣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姑娘,她根本不缺人对她好,所以也不会对一些随意施舍的,唾手可得的爱念念难忘,说得难听一些,若不是用心到极致,有些东西,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从小到大,苏韫玉自以为自己就是楚二的第二个哥哥,衣食住行不说,为了陪她练剑,肋骨都不知道断过多少根。可这种煽情话,他愣是一回都没听到过。

这样高傲的姑娘,有朝一日,竟也会说“你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有多好”。

苏韫玉脸上的笑僵了僵,胸膛里有东西蓦的一悸,麻麻的微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飞快扎了一下,满腔劝说的话都卡了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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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山阶中的另一边,背对个隆起的像坟一样的小山包,凌苏拉着柏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还没说呢,神诞月是什么。”

“神灵的诞辰。”

这倒是和凌苏理解的意思没差。

“那岂不是每年都会有?不对啊,上回我还问过楚明姣,她说神灵和我们不一样,没有固定的诞生之日。”世人对于神的了解总是浅薄而片面,凌苏兀自感到惊讶:“从前也没听说过神诞月啊。”

柏舟言简意赅:“神灵天生地养,在三界中孕育成胎,诞辰只是个日子,没有意义。”

“神诞月是天地为神灵定下的一个月,从第一个神诞月开始,往后百年一回。”

这次神诞月,也是他要经历的头一次。

这其实是件极其私密的事,他本身性格冷淡,也不宣扬高调奢靡的作风,原本神诞月这一出,即便作为正主的他,也只会在真正来临的数年前才冥冥有所感应。

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事情顿时变得蹊跷起来。

凌苏理不太清其中的利害,他抵着阶梯站着,肩上不知何时滚下来几颗晶莹的露珠,开口道:“这事反正是要问个清楚,依我看,不如这样。如果那小孩就是姜似,那他被上任帝师救过一命,你现在的身份也是帝师,等下你去套话,他再怎么难搞,年龄也只有那么大。等你们聊着聊着,彼此熟悉了,能套一点东西是一点东西。”

“我真不想在这种地方半个月半个月漫无目的地待着了。”

特别是至交就在眼前,他却得时时留心,处处注意,生怕一个不小心露馅了。

这滋味,太折磨人了。

他没受过这种苦。

“自己想办法。”柏舟拒绝他丝毫不拖泥带水,话一句比一句少:“帝师一脉讲究因果,前帝师殒命不久,因果未散,强行利用这份关系,对我这具身躯不利。”

凌苏扶额叹息:“主身身份没得选也就罢了,为何好不容易修来一个次身,你也钟爱这种有苦不能说,羁绊这因果那的身份。”

要他说,街头无所事事的浪荡子,也比这帝师身份来得自由潇洒。

柏舟闲闲扫了他一眼,不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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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汀白撩开如杂草般交缠的藤蔓,朝外努了努嘴,低声对楚明姣与苏韫玉道:“姑娘,公子,绝情剑宗和天极门那边有人来了,说要和我们交换下手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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