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五)
五我跳下去
“妈。”姜瑜慢慢走过去,被母亲发现的感觉很糟糕。她怕,怕被母亲责备,更怕母亲因她伤心难过。
“他还好吧?”
王诜先开了口,冬日的风y起来,吹在脸上生疼。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围在了她的领口。
“挺好的。”
她怯怯答话,生怕一旁的母亲生气。
“好就好,我们回家吧。”
王诜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往路边停着的车子走去。
姜瑜回头看,母亲的脸se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看。一路沉默,她一直低着头,双手捏着拇指打着圈。车子停到她家楼下,王诜没有跟上楼,和姜瑜的母亲告了别,车子就开走了。
姜瑜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继续做那份标书。
“咚咚咚。”她知道是母亲在敲门,她不想说话,就没有应。
“小瑜,妈不反对你帮助朋友,可你不能把一辈子搭进去啊。”
“我在忙。”她不想和母亲谈,故意回避着。
可母亲心惊胆战,不依不饶,非要今天她必须答应点什么,才能放下心。
“咚咚咚。”
还在敲门,她没理会。
母亲在门外听不见她的回应,直接扭开了门,站在她的书桌旁,语气已变了味。
“你听见了没有?”
她的手在敲打着键盘,胡乱敲打着,头脑一片空白。
“这孩子,你说话啊,听见了没有!”母亲放大了声。
姜瑜的母亲依旧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突然一掌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怒气冲冲。
“听见了没有?趁早断了那个人的心思…”
“妈,你g嘛啊?我和你说过了,我和他真没什么,就是朋友。”
姜瑜不耐烦地回了母亲的嘴,彻底挑起了母亲的火气。母亲指着明亮的窗户说,“你说的是实话吗?你得跟我保证,以后不再见他。”
“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有权利选择交往的朋友。”
姜瑜刚打开笔记本,母亲突然疯了一样把她的电脑摔在地上,“你就骗我吧,大学毕业回老家工作,我以为你是孝顺,竟不知是为了个坐牢的男人。”
她见姜瑜还不愿意和那犯过罪的男人断绝来往,歇斯底里地开了窗户就大喊大叫。
“你再和他见面,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这是姜瑜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母亲,从来没有过地,浑身长出来了刺。如果她真的再去见那个男人,那刺就会倒着长,刺入母亲自己的身t。
生活继续,工作也在继续。高一部的办公室里,难得只有王诜和姜瑜两人。她不主动开口,他就不和她讲话,尽管他一直在等她接受他的那天。
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王诜,是你告诉我母亲的,是不是?”
“是。”他承认了。
“我和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麻烦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对不起,可是,你知道…”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卑微地站在她旁边,“他在牢里五年,外面发展这么块,没有学历,没有知识,他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她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就对他发泄,过后就趴在桌上呜咽起来。
“对不起。”
王诜看她难过的样子心也跟着揪着痛,他去抓她的手,握着,“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姜瑜想ch0u出自己的手,他却越攥越紧了。时间久了,她的手被他越捂越热,她单相思了骆天五年,却是头一次感受到温暖呵护。
“姜瑜,我喜欢你。”
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一遍遍轻声告诉她,他喜欢她。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姜瑜对骆天不再那么执着,生活不只有自己,她得考虑母亲的感受。
姜瑜抹开眼角的sh润,慢慢抬头扭身面对他。
“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0着她柔顺的头发,“什么事我都答应。”
“我妈不让我再去见他,说再去见他,她就要从楼上跳下去。”
“怎么,你还想去见他吗?”他捏着她的手,并没有责备,也没有吃醋,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开心。
“总是要再见他一次,和他说明白,你愿意帮我吗?”
她开了求他的口,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懂。
“好,什么时候你想见他,告诉我,我去接你,你母亲就不会生气了。”
“谢谢。”
她的手依旧握在他手里,他用力捏着,贴在自己x口。
学校西侧的绿化带招标结束了,姜瑜按时把标书提交了上去,在所有竞争的承包商中,骆天父亲提供的花卉植被的品种是合乎要求的,价格是最低的,服务质量是最好的,可却没有中标。她想去找刘校长问,或是要个说法。但心里着实没底,当初她没出钱,所以没有拿到工作的编制,难道竞标也是需要给回扣的?
这天中午,姜瑜的母亲在厨房炒菜,从窗户看到了熟悉的黑se车子停在了她家楼下。
她朝客厅喊,“小瑜,王诜来了,去开门。”
“哦。”
姜瑜是知道的,她和他约好了的,这天下午,要去看望骆天。
“阿姨,我来接姜瑜上班。”
“好,去吧。”
姜瑜母亲从厨房拿了保温杯出来递给她,“别忘了,天冷,渴了喝热水。”
“那我们去了。”
门咣当关上了,姜瑜母亲在厨房翘着脚从窗户往下看,一直注视着他们上了车,车开远了,心才踏实下来。
车子出了小区就往北边山脚下开去。
“谢谢你。”
“不要和我说谢谢。”
县城不大,即便是从中心的民居区开往远处的山脚,也不超过半小时。
车子停在骆天家的门口,越过一人多高的青se砖墙就能看到蒙着白se塑料布的大棚。破旧的铁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十年代的老旧外套,身材还算健朗佝着背,面se略黑的老人。
王诜打开车门,从破旧的铁门的门缝能瞥见里面院子里大大小小的花盆。
“叔,他是王诜,我的同事。”
“叔叔,您好。”
“小瑜,真是麻烦你来接我一趟。”
“没事,我也是麻烦别人。”
三人一同坐进车子,车子再往县城监狱方向开去。冬日里天冷,哈出来的气都是白的,骆天的父亲拘谨地坐在后面看姜瑜和开车的男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好的nv孩,他的天儿配不上。
车子停在规定的车位,三个人从车里出来。
“叔,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骆天的父亲点头,提着要送给骆天的生活用品进去了。
“天冷,车里等吧。”王诜见她跺着脚,手cha在口袋里。
“也好。”
“听听音乐吧。”王诜打开了广播,随便调了个音乐频道。刚好,播放的音乐是他们大学时常听的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多少人会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爸。”骆天拿起电话,看父亲的鬓角又花白了许多。
“给你带了生活用品和衣物,还有两千块钱。不够的话,下个月再给你多带点。”
“够了,明年我就能出去了。”骆天几年的牢狱生活,磨平了他恣意的棱角,他后悔,但不是后悔他t0ng了周一廷一刀,他后悔的是,浪费了自己的时光,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自己的未来。
“出来就好,好好改造,不要再惹事了。”
骆天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花农,只会讲这么几句老实巴交的农民话。
“嗯。”
他想着,等明年出去了,第一要做的就是要开个生意,去赚钱,而且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父亲生活过好点,他自己也能过好点。外面的社会就和这里面一样,钱是第一重要的。
“今天我是坐小汽车来的,是小瑜的朋友送我过来的。”
“嗯,怎么?”
“天儿,小瑜那么好的nv孩,这些年,经常给我寄钱,照顾我也照顾你。你没有福气,看样子,今天开车的那个小伙应该是她男朋友。”
“爸,我和姜瑜没什么的,只是普通朋友。”
“天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哪个普通朋友能几年如一日的探望你,还照顾我?”
骆天哽咽了,不是不知道姜瑜对他的心思。她是个好nv孩,只是,就是对她这种正经nv人没感觉。他就是喜欢,喜欢白雪那种会装纯,会嗲,会卖弄的,有毒的,漂亮且绿茶的nv人。
六婚姻
“今天真的谢谢你。”姜瑜侧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微闭着眼听完[一生有你]这首曲。
“怎么又和我说谢谢。”
王诜突然伸过手来,帮她翻开遮yan板。
“其实知道,这个社会有多现实,是我一直在选择逃避,我长相普通,人也无趣,只会读书。”姜瑜想和他说些心里的话,“x格又软弱,不会争取,还天真单纯,以为回到老家就能过简单的生活。”
王诜耐心听着,见她嘴巴起了皮,把保温杯扭开,送到她嘴边。
“前几天,我替叔,就是骆天的父亲,提交了咱们学校的绿化竞标,我们各种条件符合,x价b也是最高的,可是依旧竞标失败了。”
她喝过水,和他平静地诉说这几个月来的委屈。
“我回来任教前,刘校长许诺给我工作编制,因为没有送礼,名额也没有我的。”
“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社会,它的问题。”他微微握着她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对不起,让你听我的抱怨。”
“没有,我还要谢谢你,能我和说这些,代表你信任我,是不是?”
他渴望她的回应,等了好几年的回应。
车子停在姜瑜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诜先说了话,“你回家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等一下。”
“嗯?”
王诜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松动。
“我妈想让你上去吃了饭再走。”
他笑了笑,“你请我吃,我就上去,阿姨请我就不上去了。”
“不想你不开心。”他补充说。
沉默片刻,“算了,我回去了,你别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他的手又握紧了方向盘。
“别走,我请你吃。”姜瑜主动去抓他的手。
“真的?”
她紧张得缩回手,“ai吃不吃,不吃拉倒。”
“吃啊,你请我我肯定吃。”
他急吼吼地下车,跟在她后面。
王诜进门的刹那,姜瑜的父母已经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
“小瑜,去洗手先。”
“我也去洗。”
他跟着她进了洗手间。
“别弄,泡沫都到我脸上了。”
“哪儿有,一起洗洗得快,阿姨都在等我们了。”
“以前在学校,我怎的没发现你不正经。”
“不正经?我哪里不正经了?认识你那么久,你倒是说说看,我都没主动欺负过你。”
“欺负我,你想怎么欺负我?”
“就这样。”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啃了下她的嘴角。
姜瑜红着脸从洗手间出来,母亲已经把碗筷,糖蒜剥好了。
“也不知道你ai吃什么馅的,我们这的特产,皮皮虾馅的,尝尝。”
“谢谢阿姨。”
王诜接过碗筷,吃了一个又一个,“好吃。”
她碰碰他,偷偷说,“听赵欣说,你不是吃海鲜过敏吗?”
“我骗她的。”
他凑近她的耳朵,也是偷偷说。
姜瑜的父母见他们俩亲近,心情越发好起来,去厨房端了一盆煮的红果。
“这是什么?”
他好奇问姜瑜。
“山楂,没见过?自己家煮的山楂罐头,酸酸甜甜,开胃的。”
“阿姨,叔叔,过几天元旦,我父亲过来这边,想见见你们,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姜瑜父母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们要谈的,定是孩子的婚事。
姜瑜自然知道双方家长见面的意义,她不想母亲不开心并没有反对,只是晚上睡觉前,忍不住翻看高中时候的日记,再数日历上的日子,只剩四个月了,就算要结婚,不能嫁给心心念念的人,也要等到他重获自由的那天吧。
“617年,唐国公李渊与晋yan起兵,次年称帝建立唐朝。”
“657年,建东都洛yan。”
“690年,武则天改国号为周。”
“705年,神龙革命后,恢复唐国号。”
“接下来是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安史之乱,藩镇割据,宦官专权。”
“878年,h巢起义。”
“907年,朱温篡唐,唐朝覆亡。”
姜瑜给学生上历史课,“学习历史的目的不是si记y背,”她指着黑板上的年号,“这些年号和重大历史事件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求你们都背下来,但要理解并会分析,历史为什么会如此演变和发展,我们从中可以学到些什么。b方说,为什么唐玄宗治下的开元盛世后爆发了安史之乱,宦官专权又是怎么造成的…”
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本是昏昏yu睡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巴望着教室门口。
“下课吧。”
姜瑜收拾好教案,走出教室,当她路过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王诜的声音。停顿的刹那,迎面碰到了也是才下课的赵欣。
“姜老师,下课了?”
“嗯。”
“对了,下个月全市联考,你给学生多讲几套题。我那儿有往年的试卷,回头给你。另外,我乡下的亲戚来,送了我许多冻柿子,我带了一些给你们尝尝。”
赵欣进了办公室就从自己办公桌下搬出一箱子。
“拿几个,我给你找个袋。”
赵欣虽然是像白雪那样的人,姜瑜心里不喜欢,可她确实也不是坏人,某些方面也很好心。
“谢谢,我拿两个就够了。”
“多拿几个。”赵欣从箱子里挑了几个个大的,装进袋子里递给她。“姜老师,王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嗯?”
姜瑜被赵欣的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哪个王老师?”
“还能有谁?王诜啊。”
“没,没,没有的。”她慌得摆手,往王诜的办公位瞥,他人没在。
“姜老师,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和他交往,根据我的观察和打听,他的家境应该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攀得起的。”
“我和他真没什么的。”
赵欣见姜瑜还在否认,没戳穿她,“就是提醒你,多留点心眼,那么多漂亮的nv明星,年轻时被富商公子追,憧憬幸福嫁入豪门,过些年呢,离婚的离婚,被抛弃的被抛弃,想再拍戏都没机会了…”
王诜回了办公室,姜瑜听到了他皮鞋走路的声音,不敢抬头看他,只听到赵欣喊他,“来吃冻柿子。”
他凑过来,拿了两个,“甜不甜?”
“当然甜,拿着。”
姜瑜默默离开了办公室,越来越觉得与他共处的尴尬。赵欣说得没错,她和他就是有关系,他喜欢她,元旦双方父母见面,没准会涉及他们的婚事,她不讨厌他,也有那么点喜欢,独独缺了,见到骆天时心脏快跳出来的那种特别。
“小姜啊,过来,有事和你说。”
刘校长看到了她,对她招手。
“刘校长。”姜瑜礼貌地过去。
“进办公室说。”
姜瑜把校长办公室的门轻轻带上,“刘校长,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谈谈了?”
校长胖滚滚的脸上积起笑,从饮水机打了杯水给她,“你过来工作也好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就说。”
“挺好的。”
“那就好,学校是很看重你的,这次市里联考,期待你的好成绩。对了,关于绿化招标的事,要和你说一声,学校基础建设呢,还是倾向于熟悉的承包商,这绿化景观关乎学校的面貌,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
校长这么说,姜瑜除了接受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听王诜说他接触过你推荐的那个商户,学校北边c场那边有片小树林,计划要做条绿化带,就不招标了,可以交给他去做。”
“真的?”
这份惊喜叫她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你要好好感谢王诜老师啊,他帮你说了很多好话啊。另外事业编制的名额我帮你向教育局申请了,没准能额外给你弄一个。”
“那真要谢谢刘校长了。”
姜瑜虽然单纯,但不是傻的,隐约感觉这事能有转机,怕是王诜帮了她的缘故。
七是不是ai呢
晚上九点,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冬日天寒且黑,姜瑜弯腰给自行车开锁,锁芯像是被冻上了,开了半天打不开。
“我帮你吧。”
“是你?”
钥匙被王诜拿过去,“小时候生活在大院里,你猜我的特长是什么?”
“猜不着,英文好?”
“不是,”他笑哈哈说,“当然是开锁啦,那时候淘气,自行车,汽车的锁,没钥匙我都能给弄开。”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呀。”天冷,姜瑜搓着手说笑。
听见叭的一声,“这不就开开了?冬天太冷了,以后还是得买辆车。”
“再说吧。”
她推着自行车回家,却见他跟在自己后面,“你没开车?”
“没,不想开,”语气很委屈,“你又不坐车里,开着没意思。”
“哎,我说,你们京城人,嘴巴都这么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