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程集回头淡瞥,私下议论的几个弟子面色发白,行了个大礼立刻告罪退下。
老太太看得满意,不紧不慢道。
“如果真有一处地方,能窃走天下人的灵气内藏,轻易能放过魔界?”
在座数人也是想到这一点,很是凝重地深深呼吸。
“现在怕的不是有人想另辟邪道,一家独大。”她缓缓地说。
“怕的是他们想倾尽天下人的功力灵息,孵化出更为凶戾难知的物事。”
“那蛋里能是什么?”花听宵按捺不住,怒道:“上古凶兽?邪魔外祟?什么蛋要花这样大的功夫孵个几十年!”
姬扬只觉得累极,按着眉头叹道:“师父,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去探看几次?”
涂栩心摇一摇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单靠我们几个人,已经控制不了了。”
深浅难测的大事, 如果仅靠一腔孤勇独自探寻,最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涂栩心不愿让两个小徒儿去碰这些风险,出面阐明要害, 请老师祖同各大派主事者深谈此事。
原先他们已经查出, 眼蛇瘟之类的祸患都与南魔渊息息相关, 大概是那边要兴风作浪生出祸事。
这秘密被压着不与外人言, 即便是知白府的人带着重礼过来求援也未曾透露。
谁能想到, 半途杀出个密教, 眼瞧着不仅是在孵化什么怪异银蛋, 而且教众过万,他们连名字都不曾听说过!
昊乘子不做推脱,即日便修书相谈,同知白观的几位大能一起着手此事。
六大仙门暗中动员眼线人脉,总归能搜刮出与之相关的种种线索。
阚寄玄本是过来喝喝汤种种梅子树, 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碰见这么一桩事, 被月火谷的掌门引荐至各门派的散仙大修面前, 诸人虽然面露诧异, 但大事当前无暇内斗,态度也都算和蔼。
她是北魂阙之主,又见惯阴沟幽暗处的许多幌子把戏, 乐得指点一二。
正邪合力一起, 花了近半年的时间,自塞北到江南查遍了三教九流,越挖便越觉得触目惊心。
真有这么个密教邪宗,世人唤作无玄教, 渗透范围上至是僧道子弟,下有市井妇人, 这几年随着眼蛇瘟的扩散一般快速横跨南北,蛊惑了不知多少子民。
比起参禅悟道,这邪宗只要祈求祝祷便能得到来自上层的救济扶助,以至于被许多穷苦人家视作救苦救难的真菩萨。
孩子病热难救,赌输了全家上下,甚至是打光棍太久眼看要绝后,只要拜入这教里祈祷祝念,就能或多或少的被解救苦难。
按暗处的消息,这无玄教恐怕成立不到三十年,现在已发展的如火如荼。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正邪两道都不可能再坐得住。
斩草除根,必须要斩草除根!
自古黑白分明,哪里容得下这样游走在阴影里蛛网般扩散的危险存在!
大半年里,宫雾和姬扬都留在月火谷内修行固道,等待破境开阳的契机。
更准确地说,是宫雾被禁足在月火谷里,不允许离开安全范围之外。
师兄属于回归老状态,日日早课晚修,顺带看着她不许乱跑。
她现在的名声太招摇了。
树大招风,经历这几件事后,月火谷陡然从小派升到仙门第一,在老师祖那里都属于一道劫难。
但顾着眼蛇瘟和□□肆虐的危局,他老人家领着几个宫主扛了责任,与一众道修僧佛处理世间的混乱。
月火谷出了名,宫雾这个名字便更在各处留了许多传说。
她似乎金身不坏,刀枪不入,而且还不死不灭,怕不是凤凰转世。
而且她手上还有一把仙器霜鹤伞,跟她师兄手里那把麒麟扇都是天字级别的孤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宝贝。
还有——还有,她搞不好是什么紫薇命格,貔貅根骨,搞不好将来要克死身边所有人!
各路风声越传越邪,连那把霜鹤伞是拿仙人骨炼的传闻都说得活灵活现,也不知是戏谑还是捧杀。
参加元贤仙会以前,妖界魔界便已有不少人想秘密劫走她去炼丹取血,现在传闻一盛,月火谷的一众长辈更不敢放心她独处。
程集师尊亲手做了寻踪链,变作两颗痣点在宫雾左腕上,便是出事了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涂栩心同花听宵一起把全谷上下的结界补全加固,便是外来的野物也再也无法擅闯一二。
宫雾如今连沐浴更衣都有师姐师妹陪着,既觉得哭笑不得,心里又因此生了许多暖意,能静下心境恬然悟道,任世事变得风云诡谲,也在昙华宫里呆得四平八稳,绝不乱跑。
晨起同师姐练剑,中午去道场听经,晚上同师妹一起打坐运气,日子便变得简单纯粹。
姬扬住得离她不近不远,时不时一起用午饭晚膳,两人聊得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再想起来自己从前对他的悸动妄念,像是瞥见蝴蝶振翅般的幻象。
她喜欢过他吗。
是喜欢他对她独一份的照顾,是喜欢他的容貌身形,还是自幼以来只与他一起受苦守孤的日夜?
宫雾放下竹筷,望着姬扬微垂的长睫,一时想笑又失意,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