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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他那件白色卫衣外面还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加上这人本就肩宽腿长,柳絮宁走在他后面,能完完全全地挡住前头的寒意,舒服得很。

太好了,梁锐言不在也行,梁恪言能完美替代他。

可能是那声浅浅的偷笑太明显,梁恪言稍稍偏过脸来:“笑什么?”

柳絮宁得意地扬起下巴:“风都吹到你脸上了,太好了。”

话音刚落,梁恪言脚步一停。柳絮宁没准备好,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

他干嘛啊?

下一秒,梁恪言大步往右边走。柳絮宁双手揣兜里,脚步噔噔噔跟上他。他像是在等她一般,待她刚好到他身后,他又加速往另一边走。

重复几次,柳絮宁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了。

可恨,今天里面穿了条针织包臀长裙,限制了她的步伐。人家闲庭信步地像在逛自家后花园,她急吼拉吼像要去偷前面人的钱包。但是很奇妙的,她对此番幼稚游戏玩得万分尽兴。

这场“游戏”在拐过一个弯道,与起瑞员工迎面撞上时宣告终止。

员工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梁恪言,纷纷叫着“小梁总”,叫过之后,带着好奇的目光又掠过他身后的柳絮宁。

柳絮宁安分了。

不知是不是固有思想使然,亦或是别的什么,每当别人看到自己和梁恪言单独在一起,她心里总会漫起浓浓的心虚感,就好像是,如童年时代那般两看生厌或者漠然相对才是正确且不会为人所奇怪的关系。

“不玩了?”梁恪言侧目看她一眼。

原来他也将刚才的一切定义为玩啊。柳絮宁飘着的心神摇摇晃晃地落回地面:“嘘——欣赏美景。”

梁恪言面无表情地回头,费解地想,她在跟谁嘘呢?这块地方,她不突然蹦出几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字眼,或是突然莫名其妙嘻嘻嘻嘻嘻地笑之外,还能有别的声音吗?

中途,梁恪言接了个电话,是于天洲的。柳絮宁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只能从梁恪言的回复中听出是一个项目黄了。

“嗯,没事,辛苦。”他面上平静,挂断了电话,又看见一直盯着他的柳絮宁,“怎么?”

“那你们这是白做了?”柳絮宁问。

“嗯。”

那还能这么心平气和?柳絮宁其实挺惊讶的,梁恪言梁锐言这样的人当然是称一句三代不为过,丰富的资源层出不穷地落在他们的脚边,他们也许还会嫌弃弯腰太累懒得拾取,反正总不会有人去抢,放置在那里的东西,自然是他们的。

她没想过梁恪言会如此上心,各个环节都严谨盯着,认真把关,全身心地投入。

而在百分百的投入之后,却得到为零的回报,实在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崩溃。柳絮宁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

“你心态真好。”她没忍住,感叹了句。

“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梁恪言看着她,那张脸上分明有着倾吐欲望:“怎么不讲?”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也可以讲。”

“浪费时间啦。”

“做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你想讲,我就听。”

柳絮宁心口一动,像呼呼吹进满满的风,再望向他那双眼睛时便不受控制地吐露:“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有家出版社找我,让我有偿画书封,可我画完交稿之后他们feedback回一次意见,修改的内容洋洋洒洒占了一整个界面,这没什么,要拿这份钱,那回炉重造就是我该做的。可是到最后他们居然说不用我的画稿,也没给我钱。”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仰面望着湛蓝的天空,可这还不是最生气的,最令人愤怒的是,“半年之后,那本书籍在网上正式进行了预售,从宣传图到封面的底稿和配色,都和我的很像。”

但相似,只是一种主观意识。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说的太忘我太认真,到后来都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自我倾诉中。声调是平淡的,但情绪必然是不稳定的,原本白皙莹润的脸颊上因为情绪上头而泛着红晕。

“再后来,我实在没忍住,就去问他们,他们说被一改二改甚至是直接被pass都很正常,还说是我世面见得太少,年纪轻轻一点苦也吃不了。我没签合同,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柳絮宁低头,视线落在鞋面,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点较真的不服,“可是我才没有吃不了苦,是他们自己不讲道理的。”

声音轻盈得像摇晃的水,让梁恪言忍不住抬手,却在手即将触碰到她脑袋的瞬间,瞧见她泄愤似的哼了声,语气含恨:“狗屎公司,偷人创意,天打雷劈!”

原来这世上真有能百分百自愈的人,一举一动牢牢牵制住自己的目光。

他倏然笑了声。

柳絮宁幽怨的目光立刻扫过来。梁恪言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笑声一定触犯了天条中的死罪,如果她的目光可以化作实质,那他现在应该变成了灰烬。

梁恪言缓缓说:“的确,吃相太难看,这种公司,天打雷劈,走不长久。”

她埋着脖子继续往前走,絮絮叨叨地念:“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浪费了我熬了两个月的画,我真的画的很认真。以前都是接接别人的私稿,那是我第一次接这种公司的活,我还特别高兴,觉得自己十八岁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然后她自以为优秀的作品就这样被贬得一文不值。她那段时间很不开心,头顶像是随时随地都有乌云笼罩。梁锐言后来盘问她好久,她忍着眼泪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听。梁锐言说,多大点事!

隔天,两个秋季限定的新款包包送到了她的手中,彼时他欠欠地笑,问她现在是不是舒服了。

她一瞬间语塞。赚那笔钱是为了什么呢?其中的一个目的的确是为了这个限量款的包。而他好像也送到她面前了,那目的是不是也算另辟蹊径地达成了?可为什么那股委屈的气依然难以消灭地盘亘在她胸口。

梁锐言纳闷:“就这点小事还不开心呢?不是说想要这个包吗?我都送你两个了。”

她有的时候都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太较真了。

她于是费劲地扯出一个笑,然后和梁锐言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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