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这绝非他愿。
闻初尧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两下,脑中想要把她留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这一刻,他仍是克制着,明明只要一想到柳殊,心口便会不自觉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可他仍是如同自虐一般。
他甚至想,哪怕他如今去求柳殊,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改了,不会有那些惹她为难的事,不再有那些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来打扰。
只有他们二人。
哪怕他这么说,这么做,对方如今怕是也不会再多瞧上他一眼了。
男人微微仰了仰头,微阖着眼,平复着内心的无数汹涌与挣扎。
精神恍惚的那么一瞬间,闻初尧甚至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受着四周的喧嚣,却没有资格再前进一步。
哪怕一步。
就一步。
跑路第九十八天
隆冬, 万物被裹上一层银色的纱网,街上往来的行人逐渐减少。
洛城与江州不同,江州临水, 冬日里难免阴湿些, 洛城却是比其占地更广, 也更干燥温暖。
柳殊收拾完手头上的事情搬到此地时,恰好是除夕的前两天。
临近年节, 街上张灯结彩, 处处是即将迎来新年的喧嚣与喜悦, 街面上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传来, 贩卖糖人的小贩挑着担子,边走边发出一道长长的吆喝声。
因着虞夕月的那个消息, 柳殊这几日睡的属实不大安稳。
前些天,她试探性地提了下要离开江州的事情, 并暗地里和月荫收拾起了盘缠, 本打算把这间铺子让给官府, 彻底改造一番, 用做往后学生们学习丹青的场所,谁料当晚,便有几个女学生们自愿请缨照看。
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也像是只是觉得她只是孕期出去散散心, 一番交谈, 约定一齐照替她照看着江州的这间屋舍。
短短不过十来日,以至于柳殊人到了洛城都还是有几分水土不服的飘飘然, 等到了晚上就发展成了断断续续的孕吐。
等鸡飞狗跳地在客栈安顿好, 已经是接近凌晨了。
迷迷糊糊间,只听得“嘭”的一声, 接着绚烂的烟火便将整片天空照的通明,几息后,烟火的光芒燃尽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柳殊被月荫扶着坐直身子,背后被塞了个软枕,强撑着清洗干净,没过多久就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暖融融的姜茶下肚,缓了好一会儿,主仆两人才算是活了过来。
孕期不良反应的滞后性仿佛最近才在柳殊身上体现出来,从前甚少孕吐不舒服的人,到了快四个月的时候,反应竟也破天荒地渐渐剧烈了起来。
红枣姜茶泛着热气,颜色鲜亮的红枣被淡淡的褐色茶水浸润,加之姜丝的点缀,猛喝了几口才堪堪压下喉间翻涌着的那股恶心感。
月荫瞧着柳殊状态好了些,才试探性问道:“小姐,咱们可要去采购些什么东西?”明日便是除夕,虽说是刚到了地方,这种重要的日子理应也该好好庆祝才是。
更何况,还怀着身孕,更应该好好调养身子。
“等下午晚些吧,买完了咱们回来一起剪上窗花贴上。”柳殊捧着茶盏道。
这间屋子被她们长租了大半个月,又因着是年节,客栈老板对于客人这种简单的装饰行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再者,待到离开之前把东西复原便是。
商量完,两人便一道出了门。申时三刻,街上的节气氛围更重了几分,不过几个时辰便是除夕,故而四周都有挂在树梢或是房檐边的灯笼,想来待到天色将暗时,便会尽数点亮。
柳殊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凡事亲力亲为,细致地去采买那些过节时候的小玩意儿。
待到她逛完整条街道回去时,天空已然泛起了几丝暗色。
除夕的年节氛围渐渐盈满整层楼,跑腿的小厮得了赏钱,脸上的笑意也不免更真心实意了些,正对着一侧的男子说着什么,一水儿的恭维话不多时便不可避免地传入至柳殊耳中。
门旁,那清俊男子正等在那里,背影颀长清瘦,周身带着股柳殊所熟悉的书卷香气,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惹得她忍不住一愣。
他似乎还正在和那小厮交代着什么,接着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一瞥,猝不及防与柳殊对上了目光
视线相触,空气滞住一瞬,柳殊的指尖也不自觉随着这个对视而微微蜷缩着,
一时间,她有几分分不清楚是周遭人的喧嚣还是自己心底的惊诧。
柳淮序盯着她看了两瞬,面色如常,“好久不见。”只语调里淡淡的疏离褪去,变的更加温和起来。
那小厮站在一旁,闻言,有些费解地用余光飞快瞟了眼。
这位客人也是来住店的,出手大方,为人礼貌。
只是刚刚那话,怎么听……都有种神奇的感觉。
思索无果,最终他决定把这归于熟人间的特殊磁场,默契地把自个儿当成隐形人,脚底抹油离开了。
屋内,烛火幽幽,窗外的月光柔和似絮,淡淡的银辉混着灯火洒进。
柳殊堪堪从见到柳淮序的惊诧中回神,面上下意识地扬起唇角,“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分明专门托人递了话,叫他不要再冒险。
毕竟…依照闻初尧如今的势力,要去追查当时的那些蛛丝马迹,实在是过于轻而易举。甚至于,柳殊有时忍不住会觉得,他怕是早就查到了,只是不知为何……
或许是当初他答应了要一笔勾销,故而没有发作吧?
她的脊背下意识挺的笔直,整个人不自觉地呈现出一种与过去两人相处时不同的状态,落在柳淮序眼底,令他呼吸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