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春雨
这场雨持续了很久,直到隔日清晨才稍稍停歇,客栈的青砖地上满是积水,一滴滴的水珠从屋簷处滴落,姜瑜倚在廊边的柱上看着天空出神。
「喝茶吗?」苏清允在廊下小案烹茶,眉目淡淡。
姜瑜回过身蹲在案边,双手接过苏清允递过来的青色茶盏,心思依旧飘忽着,只闷闷道:「谢谢。」
苏清允放下茶壶,看她垂下眼眸,一点一点地抿着杯子,神色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凝着,像是有烦心事,便缓声问道:「在想什么?」
姜瑜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他一眼,眸子里忽然添了几分抱怨,语调乾巴巴的,多少有些气在里头:「我在想,你哥就算了,事情说开便好,可泠月怎么会就这么放我们走,这不合理。」
苏清允眨了下眼,眉梢轻扬,似有几分无奈,「所以,这是为什么你天未亮便来找我喝茶吗?」
「……」姜瑜静默一瞬,「也不全是。昨晚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醒来后也睡不着,又想着泠月要是来找你,多一个人的响动至少大些,乾脆就过来了。」
「梦里都是反的,不必放在心上。」苏清允闻言只是这么道,执杯饮了一口茶,让凌兰的味道在唇边缓缓散开,「泠月的事也不必想太多,就算她真想知道圣女之子的下落,也犯不上用如此得罪人的方式。我猜回凝海涯之前,会有人来寻我做交易的。」
姜瑜想了想,皱起眉疑道:「既然是交易,总要有代价,你会告诉她你哥的事?」
苏清允看了姜瑜一眼,难得露出几分较为鲜妍的神情,眸光清浅,狡黠地笑了下,「你以为呢?」
看他这副表情,姜瑜一愣,怦跳的心又悄悄作祟,「哦」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你想耍诈。」
「并非耍诈,做生意罢了。」苏清允垂眸吹开茶沫,从容道。
簷下茶烟繚绕,晨光暖暖,姜瑜叹了口气于案边坐下,支着下巴继续望天,可心底倒没有那么为泠月的事发愁了。眼下绕成一团无解的,是她自己的事。
手边的茶盏又被斟满,凌兰香淡而清新,姜瑜接过又饮一口,忽然听见自客栈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琴响,悠扬温雅,却直透人心。
她眸光一闪,回头与苏清允对望,后者眼睫低垂,很快自灵海中唤出一把白玉古琴,指尖轻动,拂过琴面上的弦,旋即流出几声冷冷琴音,与之相应。
姜瑜不通古琴,只凑近苏清允身边,小声道:「说谁谁来,做生意的?」
「嗯。」苏清允膝上放着琴,侧头对她解释道,「他灵力不差,小心些。」
「这么厉害,你比不过吗?」姜瑜狐疑道。
又一道琴音传来,这次虽仍温润,却能很明显感受到一股灵力的威压,苏清允蹙起眉朝她摇头,眸光微凝,指尖轻拂一二,也是动了灵力。
因着自小环境差,年纪也较小,哪怕姜瑜资质好,修为仍和苏清允有些差距,如今又碰上个更莫测的,两面相衝,几乎压得她气喘不上来,更别提凝神去辨别音中辞意。
琴声泠泠间,一隻手猛地握住姜瑜的腕,来不及多言,灵力源源不绝地裹了满身,剎时,四周的纷杂像是瞬间被抽离,耳畔无声清净,彷彿压在胸口的大石也消失无影。
姜瑜略一定神后,心头怒火中烧,可情况不容许她多话,只得平復着呼吸低声道:「……苏清允,他说什么?」
「听。」苏清允蹙着眉,脸色难看得过分。
姜瑜侧耳凝神,只听见彼处又传来几个弦音。
「圣女之子,何人?」
苏清允一手弹拨,目光直落琴音来处,弦声骤起:「既不为其族类,何故相助?」
那人顿了顿,琴音悠悠道:「吾与君亦不同族,皆是为利而来,有何不可?」
姜瑜闻声朝苏清允望去,只见他也同样讶然,便轻声道:「……妖?还是灵?」
「没有妖气,应该是灵。」苏清允挥手示意她别说话,收回了视线,「能抚琴必已化人形,这样的修为,至少百年。」
指尖轻点,苏清允定了定神,脸色却愈渐苍白,以琴言道:「与君共利,可否?」
琴声止歇半晌,那处才悠然道:「如何?」
事有眉目,苏清允还要抚琴,姜瑜却一把握住那隻不住颤抖的手,慌乱之馀撞倒了案上的青色茶盏,滚烫的茶水全洒在腿上,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只脸色沉沉道:「苏清允,你够了。我不需要你护我。」
「没事。」
苏清允摇着头,脸色却惨白得吓人,额前浮着一层冷汗,手都快要抬不动,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好一个交易,分明是要命。
姜瑜怒火更盛,就是再不通音律道,也明白这样的无形之物往往更加危险,尤其在灵力悬殊的情势下,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弦音响起时是否会是自己的死期,于是望向声源来处的目光也一下子冷下去,伸手在弦上重重拨了两下,虽不成曲调,却还是可用灵力直接传音。
那是很简单的一个字——
滚。
几个呼吸的时间,客栈内外一片寂静。
苏清允从震惊中回神,很轻地看了紧紧握住他手的姜瑜一眼,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勉强运灵拨出了几个音:「朝雪阁。」
馀音未了,远处灵力的威压骤然消减,只拨出最后几个清脆的音调,发笑之馀还留下了姓名。
「改日致歉,陆冰。」那人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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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真正的第一美人来了!
白容云:==?
苏清允:==?
楚元燁:==?
陆冰:哼。(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