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折登岛
约好的那天早上,她去儿童院接珊珊。一进院门,便见到不少人在派送英式小蛋糕,虽小巧,裱花造型用料都十分jg致上乘,小朋友们连带老师、护工,人人有份。她问过派送的人,才知道是署名为“孔先生”的人订下的,叫一早送来,为咏珊小朋友庆祝生日。
珊珊才满六岁,又缺少关ai,哪里受得了这样惊喜和“排场”,去白鹭岛的一路上都在孔叔叔长孔叔叔短的,小麻雀似的叫个不停,跳个不停,笑个不停。
白鹭岛是个小渔村,没有发达的商业和游人。之所以选择这里,是许多年前,岛上的人办喜事,请她和哥哥来唱了一场堂会。
从中环坐船到愉景湾,又雇船到白鹭岛,两三个小时过去,珊珊已经消耗到昏昏yu睡,然而踏上沙滩的一刹那,便挣脱了牵住的手,在海滩上奔跑,全然一只小动物那般奋力和恣意,对着横无涯际的蔚蓝大海,边跳边挥舞着小胳膊,好像在和许久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岛上的人只是渔民,看到码头上有生人来此,不免有些疑虑,她微笑解释道:“小时候来过,现在带孩子来看看。”人们便也微笑颔首,各自继续手中的活计。
他还没有来。
这里很宁静,只有海浪的哗啦声,风吹过山林的哗啦声,远远人家的犬吠声。铺好野餐布,她带着珊珊坐在海滩上一株低矮虬杂的树下,在荫凉中等待着他出现在海天之间。
珊珊这时候已经困得迷迷糊糊,靠在她怀中喃喃说:“姊姊,孔叔叔会不会不来啦?”她回答一定来,说完又不那么笃定。
“姊姊,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啊,珊珊想听什么?”
“想听姊姊和孔叔叔小时候的故事。”
“我们小时候啊……”她沉y了片刻,伸臂抱紧了珊珊,“在戏班,小朋友们周末是可以回家的。我和哥哥没有家,所以周末他带着我出去走走——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大——有一次在路上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是从一家面包房传出来的。从来没吃过,我很想吃。”
“姊姊小时候都没有吃过面包吗?”
“嗯。”她0了0珊珊的额,“哥哥为了满足我,下午就去一家肠粉店的后厨帮忙洗碗。我在后厨的小椅子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天都黑了,他拿到了工钱,带着我去面包房。”
“孔叔叔真好!”
“可是在路上,我们遇到了几个专抢小孩子的人,他们大概b我哥哥大几岁,渐渐围了过来,哥哥让我快跑,我跑了一段路,回转身看到他和那些人打起来。虽然那些人也被他打得很惨,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的头已经破了,在流血,流了好多好多血。我真的好怕哥哥会si,拼命跑回去,想要保护他。好在这时那些人发现占不到便宜,便扶起倒地的同伙散去了,一面走,一面还扭头骂。”她说到这里,意识到残忍,不该给小孩子讲的,却见珊珊听得一脸关切,“那后来呢?”
她勉强笑了一下,“哥哥扶着墙站了起来,跟我说没事,是装的。接着他脱下染了血的衣服,一手用衣服按住额头,一手牵着我,瘸着腿去买面包。买到一块很小的,很香,他放到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吃,路边一辆车飞过,把泥水溅了我们一身,也把面包弄得全是斑斑点点,不能吃了。我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很紧张很慌乱,蹲下抱住我说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好。我哭得越发大声,只说不要吃面包,再也不要吃。他趁我张着嘴哇哇叫的时候,拿走我手里的面包,撕开脏掉的表层,将里面热绵的芯放进我的嘴里。那奇异的香甜味道,立即止住了我的哭泣。他满脸血w,笑着对我说……”
“怎么哭鼻子了?”他穿着一件pierrecard灰se毛衣,双手抄在牛仔k口袋里,带着墨镜,站在树边,挺拔高雅,英俊非常。
她呆了一下——他好像突然从故事里走出来了——忙拿纸巾揩泪,“是沙子吹进眼睛。”
他紧挨着她坐下,摘下墨镜对珊珊打招呼,“你就是珊珊小朋友,对不对?”
珊珊有些叶公好龙,真见了孔叔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怯怯往姊姊怀里躲,小声说,“姊姊,叔叔太好看了,好看到我害怕。”
二人被珊珊逗得哈哈大笑。
他伸臂揽住她的肩,她回眸看他,眼神里有拒绝,小声问:“你g什么?”
“我们演的是爸爸和妈妈啊。”他一脸不解和无辜。
珊珊靠着她,她靠着哥哥,一个挨一个。
“有生日礼物哦珊珊。”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只史努b布偶来,递给珊珊,“这是个小书包,里面还有东西,打开看看。”
珊珊虽然还是害羞的,眼睛已亮了起来,双手接过。
正当她看着珊珊拉开史努b,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个是送给你的。”
“我也有礼物啊?”她温柔笑着,接来一看是西门子的电子词典。
“你学英文一定需要。”他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
她将词典的盖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手指轻轻在键盘上抚过。
见她这样宝贝,他忍俊不禁道:“而且,下次去美国找我,用电子词典问人,可能方便一点。”
这是他节,妹妹躺在床上。
他微笑驻足了一会儿,往房间外走去。
“哥!”她不满地呼唤。
“诶!哥哥就来。”
他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盒小小药膏,坐到床边,旋开绿se的盖子,捉起妹妹的手臂,对着灯光一寸一寸寻觅红痕,仔细点涂。
冰冰凉凉的惬意中,看着他渐渐抚0安慰到腿部,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嗫喏着:“哥,你出门时说,今天工作特别多,很晚才能回家。可你这么早回来,因为这个噢?不严重,我只是找借口撒娇。”
他本可以遮掩几句“没有啊,工作提前结束了”,然而沉默了许久,他目光含情地慢慢看向妹妹——那目光像夜里凝在花叶上的露,风一吹,花枝抬起,露珠借着月光闪亮一下,风一停,又会暗下去。
“当时不知怎么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很多年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吃过一些苦——即使你被小虫子咬一下,哥哥都好心疼,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如鲠在喉,深深叹息后,放松下来,轻微地笑着:“不过我也感到幸福。”
她知道他为什么幸福。
收起腿,蜷缩起来,她静静抱着他,没头没尾地说:“哥,那天你一直在外面找我,对不对?”
他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你出门时,我已经后悔话说得太重了。打你电话,一直没有回应,就到外面沿路找你。后来你回电话说在看演出,叫我不要再打扰。我查询了洛杉矶和附近城市所有的演出信息,只有一个时间勉强对的上,开车过去,打算等到散场,可……”
妹妹轻而短促地“哦”了一声,打断了他,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心而满足地躺在他怀里,几次扭动倾斜,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展开来读,不理会他了。
读了两三页,妹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望着书页,轻声解释道:“这个词的意思是,为不可能的事情悲伤或是神往”
她点头,继续读下去。
妹妹觉得这样读英文书最方便,他作为人r0u词典已经陪妹妹读完了马克吐温的两部。
当然,这需要他非常专心,b妹妹更专心,知道她读到了哪一句,知道是哪个词难住了她。
与其说是妹妹退回了小时候的样子,不如说她是真的当了一回小孩子。那时很苦,她过早地懂事,知道t谅他,从来没有这样任x甚至无情地“使用”他。
过了一会儿,妹妹又仰头看他。
“这个词指男人衣冠楚楚。”
读到男主角在冰天雪地里,向nv主角告白。他们青梅竹马,而nv主角说,她只当是他兄长和最好的朋友,男主角伤心yu绝——妹妹长叹一声,“好想看一回真正的雪,我没有见过铺天盖地的雪。”
“你想看的话,明天哥哥带你去。”他承诺得g脆。
“现在是春天,我们又在加州。”妹妹迅速合上了书,仰头靠在他得肩膀上,懵懵的。
他只是笑,“明天一定让你看到,好不好?看无穷无尽的雪。”
妹妹开心地扔了书,翻过身来,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他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她小时候总这么唱。那时他带妹妹看过一场关于孤儿流浪的电影,这是其中悲伤的歌谣,妹妹改作“哥哥好”。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享受妹妹撒娇,可是语气沉沉缓慢,“阿嫺,你当我是兄长的时候更多么,还是……”
妹妹的歌声和摇动都戛然而止。
他慢慢睁开眼睛,妹妹笑眯眯地说:“我们很可能就是亲兄妹啊!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扔掉了哥哥,又扔掉妹妹。即便如此,你这么英俊,我也很难不产生情人的ai——杂志上写,老天窥探了nv人的梦,才让你出现在这世上。”
他无奈地笑,抱妹妹一同躺倒在床,“如果我长得很一般,还ai我吗?”
“嗯……”妹妹望着天花板,认真思考。
“只是相貌普通,不是丑陋。”他莫名强调。
妹妹慎重坚定地说:“不ai。”
他翻身把妹妹牢牢压在身下,生气地看着她,严肃地说:“你真以为哥哥不管教你哦?越来越没大没小。”这么说着,他却吻得相当温柔缠绵。
妹妹吓得身子乱扭,挣扎着要逃跑,被他sisi按住动弹不得。他不断地、猛烈地、给予她无法承受的ai和快乐,后来的几个小时里,他故意让一直她处于被欢愉压垮的边缘。
她知道哥哥在惩罚她,她也早就被哥哥欺负哭了,她的身t和心理无法承受又无法解脱,在这极乐之境中,她从害怕被击溃而丧失理x与廉耻,到哀求被击溃,最后连哀求都一次又一次被击溃,她终于称心如愿,在山河日月都彻底崩塌后,在他的怀抱里恬静安稳地入睡。
第二天他带妹妹飞往阿拉斯加看冰川,再回到洛杉矶,已经是第二年冬天了。一年半的时间,他们开车游历了整个美国。
从阿拉斯加飞往新英格兰,在波士顿弄了一辆休旅车,由北到南,由南到北,最后由h石公园到西雅图,从波特兰到红木国家公园,最后从旧金山开往圣莫妮卡。
每一分每一秒,他们身处浪漫而节奏缓慢的ai情电影里。地广人稀,在公路上,常常几周都见不到别的车辆。其中荡气回肠与柔情细腻,足以在年老时单以这次旅行作一部回忆录。
他带上了酒窖糖盒里的明信片。每到一处风景,他会把相应风景的明信片送给妹妹。每封明信片上,他以不同年龄,不同时期的口吻——考进剧团,大学毕业,第一次演有台词的电影角se,甚至决心和凯瑟琳分开——诉说在这些时候他有多想念她,他有多ai她。
一番游历下来,妹妹收到了所有她本应收到的信。
旅途中应成而未成的事,也是有一件的。
那时他们并肩携手,漫步在蒙大拿州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夜风吹了起来,沙沙作响,草窠的清苦香气升腾不止,升到天上变作星星,星星是一个一个小到看不清的字,组成了浪漫主义的杰作,恐莎翁未能b肩。
远处的河水在夜se里有无数闪动的点,天边的群山是粗糙的黑se拖影,而近处的休旅车亮着灯,把周遭照出温暖的h,它像一匹温驯的骏马,在静静休息。
他知道他的ai人也正注视着这一切,感受着他感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