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文锦的爱情泡泡破灭
元后娘娘薨逝,元帝陛下的身子也每况愈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送与江澜殿处理。
此时的江哀玉,正伏在案头,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江黎站在江澜殿的门口,一拂尘,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神色。通传的小奴跪上前来回话:“黎大人,殿下宣您进去。”
江黎躬着身子,跪爬进了江澜殿。
作为家主身边的近身随侍,又是陛下亲封的大总管,他本可只躬身行礼的,可如今大势尽数归了这江澜殿。他不过就只是个奴才。日后若还想为新君效力,可得有个奴才样。
江哀玉批复完一本奏折,才开口:“父亲可有何吩咐?”
“回殿下的话,家主在书房等您。”
江哀玉又写了几个字,道:“我知道了。”
“父亲这时候召见你,准没有好事。”
江佩止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整理方才妹妹处理好的公文,有几分漫不经心,却一语中的。
“是不是好事,不也要办嘛。”
大小事务都送到了江澜殿,劳心劳力的,这次叫妹妹去书房,定是又要交付些什么事情。能有什么好?
江佩止从背后轻轻环着她,将脑袋搭在她肩上,低声耳语,气如芳兰:“不管你有什么事,记得陪我。”
江哀玉偏头:“哥,我每次都只陪你一个人,是不是有点亏了?”
江佩止一愣,心脏都嘭嘭嘭的跳。他主动地轻含着妹妹的耳垂,吃味地咬了一下:“最多三个。”
“三个?算上哥哥和我吗?”
她耳边响起江佩止霸道而薄怒的声音:“算。”
江哀玉低低地笑出声:“那今晚,就劳烦哥哥带着他,在房里等我了。”
江佩止吃味地咬着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一般。
“好了,哥,别闹。”
“只有我。”
“什么?”
“我说,今晚只有我!”
一想到他最疼爱的妹妹竟要和别人有肌肤之亲,他就疼得深入骨髓。
她新婚的那一夜,他跪在门外,就好像有千只万只的蚂蚁来将他一点一点地咬碎。支离破碎后,他还得撑着骨架远远地看着她和她的丈夫相濡以沫。
他不许有人来抢她,至少在他面前不可以!
“哥,我逗你玩呢,别生气了。”
“以后我不会来江澜殿了。”
“哥?”
江哀玉有些乱,只回过头看见哥哥认真的模样。
“你要找我,就去慕商殿。”
“怎么了,我的好哥哥,这里谁惹你了?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没有谁。”
江佩止也觉得自己心很乱。
“以后不会来了?”
“……”
江佩止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尤其是对着妹妹这张脸。他心里也升起一丝道不明的情愫,这江澜殿的妖童美婢这么多,不知何时何日才能想起另一座宫殿。
“以后不来了……也行。”
江佩止听见这话,转身就走,没有一步地停留。
“以后不来了,现在就不要走了吧,”江哀玉看着哥哥依然离去的背影,“一辈子都不要走了吧。”
江佩止蓦然停下了他的脚步。
半晌。
“你还不快去书房?父亲都该等着急了。”
江哀玉也走到了门口,道:“你还叫他父亲,是不是该改口了?”
江黎在前领路,随着殿下走走停停,本就谨小慎微,此刻更是心惊胆战。他忽而冒出一个想法:不叫父亲,难道还叫岳父吗?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我……”
“快走!”
江哀玉被她哥推出了江澜殿,不留一点情面,没带一丝犹豫。
“哦,那我走了。记得等我回来。”
江哀玉没听见他回答什么,也没看见他什么表情。就只看见哥哥的背影,像是一堵墙,又像是一阵风。
……
“过来了,”江家家主依旧是那么的儒雅风流,只是相比之前,苍老了不知多少。他平稳地声音里,还带了几声咳嗽,“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些势力要交给你。”
江哀玉微愣,父亲从未郑重其事地托付过什么,从来都是看她和哥哥犹如隔岸观火,放任自流。
江氏能传承上千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些底蕴的。
江齐光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去内室见一个人。”
他握笔沉稳,似乎在写些什么。
虽然不明白父亲想要做什么,但江哀玉还是只身走进了内室。
室内燃起的橘香让人格外的清醒。
江哀玉见内室没有人,有些奇怪,便坐在椅子上等了等。
不久,便有人奉上一碗红茶。
江哀玉顺着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张让她错愕的脸。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奉茶的人一举一动都恪守着规矩,当即跪在地上,引得他身后放着的规矩隐隐作痛。
“下奴…见过殿下。”
随即,他便深深地叩首,身躯忍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哭泣,还是惧怕。
江哀玉将茶水打翻在地。茶杯碎成一片一片,似乎就像是此刻的心。她看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那么熟悉,却那么陌生,陌生到她不敢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文锦。那个单纯、善良、阳光明媚的文锦。
她回避着他的存在,只盯着那燃着的香炉:“所以,你认识我对吗?”
文锦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是,是的。”
他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解释到:“奴是潜伏的一员,是被精心挑选和调教后,送到您床上的…玩物…”
江哀玉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她听得出他的脆弱,是那么地想让人去呵护。
但从她知道他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错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场骗局。从一开始,就是在劫难逃。
“从前呢,从前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吗?”
江哀玉想要抓住文锦的衣领,去疯狂地质问。但她没有行动,只是目光越来越深邃。
文锦想要解释,将一切都解释得明明白白,但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陷进去了,在这一次任务中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陷进去了。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和他听说过的每一个她都不一样。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情感,被他亲手毁去。就算是强忍着,泪水还是一行一行地往下落,泣不成声。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你想说什么,你说清楚,好吗?”
最后的两个字,温柔得不像话,与此同时,一滴斗大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
此刻的文锦倔强地抬起头:“都是假的,我一直在骗你……”
“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江哀玉笃定。她明白他的单纯,不是作戏的那种单纯,而是真真正正的干净。说到底,他和明墨生不一样。
刹那间,江哀玉似乎明白了什么。
文锦……势力……
她道:“你是父亲的人。”
江哀玉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外间,看见父亲。
他依然在写一幅字,正好收笔。
江齐光头也没有抬,道:“有什么想说的?”
江哀玉收敛了情绪:“让他走。”
“你让他去哪儿?”
“远离是非的地方……江澜殿不适合他!”
见父亲依旧云淡风轻,江哀玉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慌乱。
“玉儿,”江齐光放下了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父亲!若是为了江氏万年基业,我可以放手。但他不过是一个、一个……”
江哀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文锦。
“你的心已经乱了。你是我江氏的继承者,是下一代凰帝。他能牵动你的心,就不再是一个小人物了。而这样的人,“潜伏”能造出千万,你可明白?”
江哀玉不甘心地盯着父亲,只听他又道:“好好想想吧。“潜伏”的调动方式,我已经加密发送给你了。想通了,“潜伏”将会是你最好用的工具,想通了,你便知道,要对他如何做了。”
等父亲离开书房后,江哀玉才注意到书桌上的字:情深不寿
……
“你去问问,父亲把…文锦,安排在何处。”
江哀玉有些头疼,父亲说得没错,她的心乱了。
凌箫刚为主人换上鞋子,便又叩首称是。
又是这位文公子……但他为何又与家主扯上了关系?主人不是一向都将人藏在宫外吗?
随即,他又听见主人道:“算了,我自己去问罢。”
江哀玉就向父亲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此时,沈竹风闯了进来,引得江哀玉有些不满:“谁许你进来的?”
江澜殿的书房向来不许人进,就连她的正室也不例外。
沈竹风似乎被这阵势吓到了,当即柔弱地跪在原地:“奴家想着您今晚没有传膳,便让小厨房做了些您爱吃的雪霁羹和玫瑰豆蓉酥……”
“今晚当值,没有拦住侧君的,一律送回海棠阁。”
见君上是真的发了火,沈竹风一下子就腿软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敢狡辩。他明白这个时候犟嘴,只会引来君上的厌弃。
他的眼睛红红的,连眼泪也不敢掉。
江哀玉见他这样,心便软了几分。她将人拖到了卧房,丢到了床上。
“君…君上,奴…家怕…”
“你也有怕的时候。”
江哀玉的语气淡淡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竹风扑上前去,抱住了君上的腰,开始撒泼打滚起来:“奴想您了!您这么久都不来看奴家,奴家才不要像别人一样傻傻地在宫里等您。您是奴家一个人的,别人不能抢走!”
江哀玉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沈竹风就很喜欢缠着她,还傻乎乎地耍无赖。
她叹了口气,道:“别的也就罢了,下次你要是再擅闯书房,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竹风没有说话,只是嘟着嘴。
心里嘀咕着凭什么慕商殿下就能在书房畅通无阻,而他连进来都不可以。
慕商殿下以前还是君上的政敌呢,哼。
江哀玉轻抚着沈竹风的头发,吩咐凌箫道:“传膳吧。”
楚家再不复荣光,惊变的那个晚上,电闪雷鸣的,让人好不心慌。
雨夜。
只有率先知晓消息的楚长安在逃,漫无目的地逃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已经登上返程飞机的女儿回到老宅。
这一路坎坷,结果确出奇地好,他甚至还知道了儿媳背后站着的是凌家。
当他在机场拽着一脸不情愿的楚鸢鸢的时候,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意着他。
机场的一个餐厅。
荣采儿正喝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第四碗米线的汤水。
没办法,小时候在孤儿院挨了饿,总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想吃东西的时候就会吃得特别多。
她在这里,除了亲自督办放楚长安离开的任务外,还在等一个人。
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
“把视频给我!”
来人虽和她长相相同,可那样飞扬跋扈的气质可不是她有的。
荣双儿一屁股就坐在她对面,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拿出镜子开始补妆。
本就是双胞胎,除了荣双儿,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此刻在黑色冲锋衣里不见容颜的采儿已经和双儿一模一样了。
荣采儿一言不发,缓缓地靠近她,一记手刀,就将她击晕。
当荣双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楚家老宅了。没水没粮,甚至也不见荣采儿,她在柴房里干嚎了几日,也没有人理会她。
被关在隔壁的的楚和丞早已没了气力,他只隐约感觉有人被关进了他的隔壁,那样的声音很像她,却又不像她。
像的是声线,不像的是气质。
那夜雷雨交加,所有人都被关在自己的园子里,唯独他,被提出来扔进柴房。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将他架了出去,又喂了吃食。他才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
他清楚地看见他原本应该在他隔壁柴房的妻子,坐在奶奶的位置上。
“采儿…采儿?你在干什么?”
荣采儿一言不发。
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最恨的人像一张白纸一样无辜!她最恨的就是这点!
“采儿,你干什么!!!”
她将一杯白水倒在老太太的头上,被擒起的下颚,流进了许多水。
当了这么多年的楚家主母,也不是白当的,只是讽刺地笑。
“当年,你就是这样让人将大红花灌进我嘴里的。”
“你说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荣采儿恶狠狠地问。
“他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平静地答,显得荣采儿十分的恶毒。
“呵呵,采儿?你觉得我是采儿吗?你分得清谁是采儿吗?”
“采儿,你在说什么??”
楚和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对,我是采儿,呵呵,我确实是真的采儿,可是你的采儿要被拖出去喂狗了!”
“采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
楚和丞有些崩溃地大喊。
“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吗?我和你在深山里走失了,我走到一户农家,他们好意地收留了我。呵,我就奇怪,那里怎么会有人家。原来是我的好姐姐和你的好奶奶设下的圈套!”
楚和丞瞪大了眼睛,那夜他们确实走失了不错。可是没有什么农家收留,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在一处石洞中发现了昏迷的采儿,将她抱帝都医治。
“你知道吗?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采儿,我……”
“你受不了了?这些年和你同床共枕的人不是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都长得一样,你也区分不出来!”
楚和丞不自觉地发颤,他的确是感觉到采儿和以前不一样了,让人不喜,甚至是厌恶。
可是,可是他总是心存侥幸,还惦念着以前的采儿。况且,婚前婚后发现对方并不是梦中情人的模样,也算是正常,他不想伤了采儿的心。
荣采儿看见他这样很高兴,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什么都说了也不会伤他半分,她也要全说出来。
“那夜,在农家的牛棚里,我被强奸了,哦,不,不是人,是一群凶狠的野狗。”荣采儿森然地盯着他,卷起袖子,露出陈年的咬痕和抓痕,还有一些被鞭笞后浸泡在盐水里的痕迹。
两年多夜以继日的折磨,她始终不明白,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看,你好好看看!”
这也是为什么她伪装荣双儿需要全副武装,因为荣双儿的皮肤光洁无瑕,吹弹可破。
“看见了吗??我被人带回了帝都,亲眼看着你们结婚,上床!你们新婚之夜,我被人堵着嘴,强迫看你们性交!!”
“你别说了!”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眼看就要流产,你奶奶又派人给我送来了大红花!一滩血水,流得干干净净!!”
“我求你别说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采儿,采儿?你知道谁是采儿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年前,她曾经逃出来过一次。
就是那次,她终于遇见了生的希望。她被“玫瑰”看中了,向主上效力。从那时起,她就借荣采儿的身份行事。
只有在“玫瑰”里,她才活得像个人。
她才能忘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姐姐。
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大冬天的只着一件单衣,让生病的姐姐裹在被窝里;她每一顿都省了又省,将好吃的都留给生病的姐姐。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姐姐的病在十岁那年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想忘了,她外祖母在病榻前对她们说:“你们姐妹要守望相助,不要,不要再受奸人挑拨,生了嫌隙。”
外祖母最后只看着她,虚弱地到:“保护好姐姐,她身子弱,再也受不得寒了。”
她当时不懂,为什么外祖母会这样对她说。
现在她明白了。
当年的外祖母也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
她们姐妹原本感情极好,却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可那男人喜欢的是外祖母的姐姐,外祖母原本打算就此放弃了。
有人诓骗外祖母说,将一个桐木人放在她姐夫的家中的凉亭下,就可以让男人回心转意。
她信了。
却没想到那个诓骗她的人在众人面前揭露她,说是她受了她姐姐的指使,想要害那个男人的母亲。她姐姐被她连累,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孩子也没有了。
外祖母一定是觉得,是她还对男人心存幻想,才落入别人的圈套,害苦了姐姐。
最后一个人走了,嫁人,生子,过上了平淡的日子,再没了联系。
最后的最后,在外祖母去世之后的第二年,她双亲出了车祸,她和姐姐被送到了孤儿院。
她犯了什么错?
荣采儿现在明白了,当初那个男人是楚家的前代家主,那个构陷之人就是现在的楚家老太太。
楚家的老太太是妻,她祖姨是妾。
再简单不过的妻妾相争,再简单不过的嫉妒。当初楚家的老太爷迫于家族压力娶了老太太,又真心爱上了她祖姨。
若干年后,老太太的亲孙子又被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蛊惑。
对于老太太来说,这个女人,长得如此像她的心头恨,而她的孙子又和她的丈夫长得如此相似。
每日见他们缠绵,就是挥之不去的阴影,而这一次,她再也仿佛再也没有理由阻止,再也不能以妻子的身份,将丈夫夺回来!
于是,老太太搭好了戏台,让双生花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似乎,更悲了。
她这一生在这四方的天里也没什么想头了,不知最后是什么样的力气……
她瞧见一个托盘旁,放着一把匕首。挣脱开挟持她的人,疯狂地捅向荣采儿,仿佛要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她出现了幻觉。
这个女人,夺走了她的青梅竹马,夺走了她原本的幸福。
荣采儿被捅了几个血窟窿,她最后的意识里,是将匕首捅进老太太的身体里。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凉的楚家老宅发出剧烈的惨叫,悲哀到了极致,就连包围整个老宅的暗夜军团也有些背脊发凉的感觉。
……
大洋洲的北行宫中。
夏日绚烂,花红柳绿,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花园中,扎着一个紫藤花的秋千。
元后娘娘打着扇子坐在秋千上,嘴里嘀咕着:“小没良心的。”
乳母江琴在一旁笑道:“娘娘,小殿下还小…”
“还小,这么小就这么闹腾,长大了还得了?”元后娘娘十分嫌弃她才生的这个女儿。
在世家大族里,过得最苦的就是女孩子。
要么就像男孩子一样,四处奔波劳碌;要么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受困于笼中,不得自由。
其实说来也奇怪,她要去什么地方江齐光都会同意,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浑身不爽利。
自从生了这个女儿,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一离开这小崽子就哭,除了她也没人哄得好。
“娘娘,该回去了。”江琴看天色也不早了。
“才出来多久?”
“娘娘,您在月子里,吹不得风。”
“我吹不得风?是这小没良心的吹不得风吧,我才不回……咳咳咳……”元后娘娘掩着嘴咳嗽了几声。
“娘娘,还是回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元后娘娘摇着她那把扇子,仪态万千地回了房间。
她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做一做陶艺,搞一搞画展、珠宝展什么的。
被江家迎娶进家门后,江家的门楣不允许她做陶艺拿出去售卖,她自然渐渐地失去了兴趣。
而她办的这些艺术展受到各方的追捧,全是为了砸钱而砸钱来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她可没工夫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于是,每天逛一逛后花园就是她最大的乐趣,至少她可以真心地侍弄花草。可就这么小小的爱好,都被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剥夺了。
“娘娘别不开心了,”江琴奉上茶水,“慕商殿下今日受封了少主的位置,晚饭后要来拜见您呢!”
“切,无趣。”
这个儿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好像比他老子还忙一样。
“娘娘快别不高兴了,算算日子,今晚君上应该也会过来的。”
“谁稀罕他来?”
不见人影,一天到晚地都不见人影,好像她就没这个丈夫,没这个儿子一样,还不如未出阁时当姑娘痛快。
快烦死她了。
“你说说他江齐光一天到晚的在干什么?忙着找小三?”
“……”
江琴只是笑笑,这话她可不敢接。
不说是江家,就算是四大家族,甚至一线家族,无论男女,也没有那个家主只有一人相伴的。就他们家君上例外,由始至终就只有元后娘娘一人。
“这日子啊,一天一天的,淡得很,无聊得很。小没良心的,你说是不是?”
尚在襁褓中的江玉落咿咿呀呀地笑,好像很高兴似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元后娘娘都弄这襁褓中的婴儿好像又得了点宽慰似的,又问江琴,“小殿下的封号定下来没有?”
“还没呢,家主大人不是说让娘娘亲自选吗?”
“亲自选,那还不是别人定的,避讳这个,避讳那个的,都不好听。”
“怎么不好听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帘后传来,应答着。
江琴见此状连连俯首退下,一众的小奴也都跪地迎接最尊贵的主人。
“我说,你让人给小玉落拟的封号都不好听。避讳我,避讳你的,什么安乐,福康,长平,听着都好老土。”
“这也是对孩子的一片心意,希望她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切,要我说,就应该从你名字里取一个字,我名字里取一个字,那才像是我们手心里的小公主,以后嫁了人才不会被夫家欺负。”
江家主深以为然,失笑道:“那依娘子看要定个什么封号好呢?”
“嗯……”这可难不倒她,“就江澜好了,江齐光,乐澜珊,听着就很配。”
“好。”于是江家主力排众议,江玉落这个听着就有些大逆不道的“江澜殿下”的封号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饭后,慕商殿下来北行宫来拜见元后,中规中矩,生人勿进的样子。
元后娘娘自然也不想和这么个孩子亲近,就想要早早地把他打发走。
没多大的江佩止已经有了几分少主的风范,道:“妹妹呢?”
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做陶艺的元后娘娘正好想把这俩孩子一起打发走,急急忙忙道,“吃了奶正睡着呢,那边,那边,你去找江琴!”
小小的慕商殿下一本正经地起身,离去。
正帮她和泥的家主大人哑然失笑,引得元后娘娘侧目。
“我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打算送我什么啊?”
“你猜?”
“我要你送我一些惊险刺激的东西!最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好。”
……
于是在元后娘娘生日这天,元帝送了她一件她从来没有见过实物的东西。
一枚虎符。
上有“暗夜精英”四个字的一半。
“这是什么,虎符?音、夕、青、青什么……”
“是‘暗夜精英’。”
“哐当——”
这宝贝东西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暗,暗夜军?”元后娘娘赶紧把地上那块不起眼的铜块捡起来,呼了好几口。
暗夜军团,她早有耳闻,直属于家主的势力,宛如暗夜血刺,是江家的立家的命脉之一啊。
“要不起,这我可要不起,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你不说,岳母大人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我给你的。”
“江齐光,你长点心,这可是暗夜军!你们江家立命的暗夜军,别人觊觎不是死路一条啊,连累整个家族,我不成了家里的千古罪人,我妈非把我打死不可!”
“不会,”江家主握着爱妻的手,将虎符放在阳光下,迎着光,可以看见虎符上刻着的几个字:“爱妻乐澜珊”。
元后娘娘双颊绯红,嗔怪道:“没羞没臊的,谁是你爱妻?”
“当然是这个叫乐澜珊的女人了。”
“谁理你!”
“娘子,这回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谁是你娘子,不要脸。”
“娘子是你,不要脸是我。”
真是没法交流了!
谁知道在外面人人惧怕,事事儒雅的江家主说起情话来是这个样子!
元后娘娘实在是脸皮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跑开了。江家主见状连忙去追,“别走!”
“你还有什么事啊,礼物也送了,快回去工作吧!”
“今天你过生日,还谈什么工作?”
元后娘娘眨眨眼睛,这次特意取消她的生日庆典,不是因为他要去北欧办公事吗?她上次去他书房送绿豆汤的时候都听到了,说是为了什么什么计划的,好像特别重要的样子。
“换衣服。”
“???”
元后娘娘满头的问号。
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
难得元后娘娘生辰,江家没有任何动静。这一天,元帝带着元后便服来到了北欧度假。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这里给人的感觉好宁静啊!”
元后娘娘躺在小艇里,看着远方的桥上车来车往。
元帝划着同款的小艇,有些笨拙地撞上了元后的小艇。
“你怎么这么笨,划个艇都不会!”
“娘子,我还是第一次……”
“我也第一次,怎么没见像你这么笨!”不得不承认,在艺术游玩方面,元后娘娘是很有天赋的。比如做陶艺,她第一次就能做出一件精美的杯子。
好巧不巧,元帝大人又撞上了元后娘娘。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元后娘娘拿着桨就要去打他。
元帝倒是躲得挺快的。
“江齐光,你别跑!”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老夫老妻,却又不像是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的父母。
元后娘娘天真浪漫,一点也不知道这宁静的背后是无数的暗卫在芦苇丛里暗中保护,在水下潜伏盯梢。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片刻快乐与幸福,需要别人的多少代价。所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不明此理,才是悲剧之始。
……
在北欧待了半个月,元后娘娘终于闷闷不乐了。她很好奇,江齐光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
于是,她悄悄地蹲在他书房的门外,等到他出去的时候,又悄悄地跟上。
跟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劲。
平常他出行应当是前呼后拥的才对,就算是便装,应该也会有不少人跟着,早就会发现她在跟踪了。可今日好奇怪,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随侍的。
这更加引起了元后娘娘的好奇心,要前去一探究竟。
见他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小巷子,元后娘娘付了出租车司机钱,也跟着下车了。
这个小巷子挺隐蔽的,就是让人感觉挺不舒服的。
元后娘娘抱着自己的胳膊,探头探脑的,惊讶的发现这是一条卖淫的小巷。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哈哈,江齐光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嘛,就算要找女人也不会这么掉价吧。
不过很快,她就走不动路了。
在一群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中,她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她僵硬地摇着头,想要上前却迈不动脚,想要后退也是无力。
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什么“岚儿”。
于是,眼泪就大朵大朵地流了出来,克制不住地,收都收不回去。眼看着他们走进了房间,眼看着他们关上了房门,眼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的视线真的就模糊了。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她想起,在做爱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叫她“澜儿”,她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
呵呵,是喜欢那个“岚儿”吗?
元后娘娘浑身一阵恶寒。
她想起,她问他为什么不娶侧室,他半开玩笑地说,她娘家势力太大,他不敢。
呵呵,原来这才是残忍的真相吗?
她想起,她在他书房里听到的,他准备来北欧办公事。可又为什么变成了带她来游玩?
呵呵,说不定就是顶不住她娘家的压力,才拿她当幌子来这里和旧情人约会的吧!
她想起,……
“想到什么了就说。”
江家主坐在房间通向的密室里,看着这个他精挑细选送到罗素家当卧底的女人。
云岚刚恢复记忆不久,打探到的消息有限,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江家主若有所思,道:“他也是个谨慎的人,你先怀个他的孩子,然后继续在这里当做台。过不了多久,等孩子的瞳孔里的三叶花显现出来了,他自然会接你回罗素家。”
云岚称是。
她犹豫了许久,不知要不要说。
方才接头的时候,主子爷问她“现在他叫你什么?”,她回答说是“岚儿”的时候,主子爷神情有一丝的恍惚,跟着深情地道了一句“澜儿”。
那个时候,有个女人在不远的地方哭泣。
云岚看见了,觉得很是奇怪。但主子爷日理万机,好像也没有必要告诉主子爷这件事情。
好不容易和爷见一次面,她只能将所有的情感都掩藏在心里。
就算是爷轻描淡写地让她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她也只会答应,然后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舔舐伤口。
如此,她也管不了别人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罢了。
……
元后娘娘的眼泪凝在脸颊上,艰难地看着刀锋划过她的脖间,只一毫的距离,就会血流如注。
恰好此时,她身上的半块虎符掉落出来。
黑衣劲装的男子眼疾手快,瞬间就认出来虎符,在其还未落地之时,以剑风抄起,旋即收了剑刃。
元后娘娘还没回过气来,就见那个黑衣劲装,在黑暗中看不见身形的人匍匐在地,双手呈上半块虎符。
她有些怕怕地伸手,一把夺回了虎符。
“你…你谁啊?”
“属下是暗夜军所属,冒犯娘娘,万死难辞究。”
元后娘娘好奇地围着他走了几圈。
这个男人声音沙哑,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武功还不错,刚才真是吓死她了,一下子把所有的情绪都吓出了天外。
“你在这儿干什么的?”
“保护家主。”
保护江齐光那个混蛋和刺杀她有什么关系?
异国他乡,元后娘娘很是无助地继续流她的眼泪,就坐在一方花台上。
这个呆头呆脑的大头兵也就这么陪着她。
正午的日头很大,就算是纬度那么高的地方也有些刺眼。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元后娘娘从花台上跳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把衣服换了!”
她想通了,想得不能再通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围着他们江家过日子?为什么就不能过自己的日子。
江家这么有钱,好啊,她就尽情地挥霍;江家这么有势,好啊,她就尽情地享受。谁还管他江齐光今天和哪个女人,明天和哪个女人在一起?
她手里拿着虎符,看了一眼,把这东西扔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