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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吃错药

 

梁律华的嗓子干涩得发疼,眼睛也很肿。昨晚崩溃丢丑的记忆更是令他头痛欲裂。他把脸埋进枕头,胡乱一摸右手边的床铺,果然已经凉了。

心沉沉地往下坠,他胡乱往床头柜上捞出外套,从口袋里翻出药片,胡乱往嘴里塞。演到一半,干涩的口腔难以分泌唾液,药片卡在喉咙里。

半掩的窗帘间透出的光缝,没那么明亮,显得颓唐而温和。

拖着身体下床,蹬着拖鞋昏昏沉沉走出卧室,想找水把药片送下去。本以为弟弟已经走了,可小冰箱前蹲着一个人,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过来。他正一手举着矿泉水瓶往嘴里灌,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平角裤,肌肉比想象中更为饱满紧致。

即便身上浮着的淤青尽显无疑,他无任何防备之心地递出水瓶,示意梁律华拿着。梁律华蹲在他身旁,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舌下的药片浮上来,顺着喉咙滑入食道。喝完才想起来,他没有和任何人同饮过一只杯口。

药的味道不同于往日,奇异的感觉在血液里燃烧起来。他推开矿泉水瓶,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他绷紧神经,强制自己保持清醒,抹掉嘴角漏出来的水,却被梁牧雨顺势牵过手,抓住手腕,伸出舌尖。

他哆嗦了一下,没有抵抗。

梁牧雨的舌头滑过梁律华手背被打湿的部分。他好像一块充满水的海绵,尝试拭干手上的水,却进一步将他濡湿。

从手背慢慢移至指间关节再到手指,他微张嘴含住他的手指,用牙轻咬住指尖,指腹,指关节。第一阶,第二阶,重来,如同冻雪啃噬春天。他的口腔残留着矿泉水冰凉的温度,触及皮肤时让人头皮发麻,身体发烫,仿佛要在他的品尝下逐渐融化。

梁律华抬眼迎上他凝眸望穿自己的眼,遽然抽出手指,面颊变得绯红,妄图用扑克脸掩饰心慌意乱。梁牧雨重新将他的无处安放的手扯过来,环在自己腰上。他的腰很窄,但紧绷着,丝毫不柔软,仅是触碰而已,梁律华却觉得自己的手要被割伤。

他逼近他的脸庞,用手遮住他红肿的眼,一秒,两秒,三秒,拿开时,他的眼睛顺从地紧闭起来,像是虚掩的门扉,很快将再次开启。梁牧雨用唇轻触哥哥曾被泪水濡湿的眼睛,上唇吻他的眼睑,下唇消去他往日的泪。他反反覆覆亲吻他的左眼,然后又吻右眼。

他的两只眼睛都是那么完整,那么漂亮。眼睑之下的眼球是那样脆弱,薄如蝉翼的遮蔽形同虚设,但他愿意袒露在他面前。他隔着眼睑轻啃他,力道不足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仿佛要剜出那脆弱的球体。不曾破坏他,却想要咬碎他,出于呼应似的目的,他重演想象中的那一幕,想象这这颗脆弱的如同葡萄似的可怜东西,被刺破,玻璃体汩汩流出来,不,那是葡萄的汁水,尝起来想必是甜的,可他舔着这双眼睛,味道却是苦的,是咸的。

梁牧雨一路下行到了脖颈,摸索着寻到昨夜暗地里做下的标记,舔了几下,叠在伤口上再次咬下。牙几乎嵌进肉里,他的嗓音如濒死鸟鸣,颤抖不成声,哽咽难止。

停止了啃咬后,梁牧雨抚慰似的开始舔舐伤口,吸吮之间,牙缝里无可避免地尝到一丝血腥味。梁律华只是趴在弟弟的肩头喘息连连,紧抓着他的背脊不放手。

把伤口边缘吸得红肿以后,梁牧雨终于放过咬痕,压向梁律华的脸。气息越来越近,梁律华以为自己要被亲了,颤抖着紧闭眼睛,可被含住的却是耳朵。他震悚地睁眼,眼前是弟弟半裸的背脊。他好像这才从睡梦中醒来,按着他的肩膀尝试推开他,但是耳朵被用力叼住,好像轻轻一扯就会被撕破似的。

是因为没有被亲而感到委屈吗?抑或是终于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异常?梁律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被无差别的体温迷惑了,他只是突然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乏味游戏,如同隔靴搔痒,让他兴致恹恹。他们不是情人,也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伴侣,甚至无法成为完整的家人。维系着他们的只有一点血缘与一点自欺欺人的亲密。

在迎上深井似的目光后一脚跌进去,被一根手指轻轻一点便向后倒在地毯上。酒店的地毯厚实而柔软,暗红的丝绒像是积年的干涸血液,他被埋进沾满细菌与病毒的织物间,却觉得自己在消解、融化,逐渐变成它们的一部分。他身上沾满了他人的体液,他与公用物品一样肮脏。

肩颈处的伤口在隐隐作痛,细密而猛烈,像凌晨四五点的潮汐,一阵阵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要高潮。他顺从地倒在血染的墓穴里,一言不发看着瘦骨嶙峋的手爬上自己的腰腹,似曾相识的指尖撩开松散的睡衣,一点点拂过发烫的肋骨、胸膛、锁骨,进而轻戳喉管,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的通道被阻隔,氧气难以进入,脑中开始缺氧,可因窒息而发出的呻吟反倒像是鼓励,让那双手越掐越紧。

头脑充血的同时,他感到下半身也兴奋了起来。本能踢蹬着腿,却被两条长腿紧紧压住,也完全覆住他坚硬起来的部分。笼罩在身上的那人胯间无意识地隔着裤子摩挲他,致使他狂热地迎上去顶着对方,祈祷能够被更用力地蹂躏。

动脉失控狂跳,太阳穴鼓胀着满溢着要爆裂开来,他的理智漂浮在空中化作幽灵,嘲讽地观看他瞳孔涣散,眼角滑出泪水,失神地呻吟,主动将手叠在缠绕于脖颈的那双手上,不断地往下压。手掌化为锁链,手指好似钝器,系得再紧一些,压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直到停止呼吸为止

梁牧雨松手以后,梁律华喘着气,像濒死的鸟伸出翅膀,压下他的脖子,微微张开唇,示意他吻自己。但弟弟看向自己的却是疑惑的眼神,好像他做出了什么有悖常理的荒唐举止。

“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他坐起身睁大眼质问他。可牧雨毫无反应,反倒投来疑惑的神情。在这种神情间他一点点消融,一点点变成灰烬飘散……

“朱易!朱易!”梁牧雨跌跌撞撞跑到朱易跟前,抓住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大叫:“我哥他很不对劲,我出去一会儿他突然就变这样了。”

朱易来不及把缠在身上的梁牧雨撇开,快步赶到房内,差点腿脚一软跌坐在地。就算处理过再多此类情况他也难以接受。

本能地狠瞪梁牧雨一眼,意思是待会儿再找他算账。他冲到梁律华身前轻拍他的脸颊:“律华?律华?”可梁律华目光涣散,像失去了骨骼一般瘫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间歇性地抽搐着。

他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胡乱去翻口袋却一无所获。直到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一小包眼熟的药片,里面的绿色药品似乎闪着不怀好意的莹莹光芒。

朱易的声音哆嗦起来:“他吃了这个?”

梁牧雨眼角挂着泪,茫然看着朱易手里的药片。

朱易逼问:“吃了几片?”

梁牧雨愣住了。他伸手想去摸不省人事的梁律华,却被打开手。

“你到底为什么要让他拿到这种药?他不是你哥吗?”朱易极力保持平静,却遏制不住怒火的四溢,“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现,都只会让他变得不正常。”

朱易从床上架起梁律华就要往外走,回头冷冷看梁牧雨一眼:“你这是有多恨他啊”

梁牧雨突然疯了,他冲上前推开朱易,把梁律华夺回来,抱着神志不清的他缩到墙角,瑟瑟发抖地把他的头按在怀中,用身体把他藏起来,眼睛里闪着动物看着猎人的光,畏缩又警惕。

“你出去!”他声嘶力竭地冲着朱易大喊,“别碰他!滚出去!”

那情景太像是绑匪手握人质,朱易皱着眉消失在房间后,梁牧雨紧搂着梁律华哭得浑身发抖,脸上一塌糊涂:“哥,哥,你别吓我,我错了。”

“别吵了,还没断气。”梁律华的声音幽幽响起,气若游丝。

“冷,头好疼。”他喃喃自语着蜷缩起身体,声音像破损的收音机一样断断续续。

“药不是我的,是别人给我,我说我不吸毒,你怎么就不信我,”梁牧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为什么要碰这种东西啊,”

他闭眼皱起眉,抬手去摸他的脸:“别说话了,快吻我。”

梁牧雨哭哭啼啼像个傻子,拿他的衣服擦眼泪:“不行,不行,你是我哥。”

梁律华气得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昏过去。他现在变他哥了?烟灰缸往脑门上拍屌往嘴里塞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这点呢?他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他那不安分的下巴就想往嘴边堵上去,梁牧雨哭得更大声了,一边挣扎一边求救:“哥,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都霸王硬上弓劫掠过一村妇女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良家少男?梁律华挤住他两边的脸颊,忍着一阵阵心悸和发寒,命令他:“不准哭。”

梁牧雨哆哆嗦嗦地收起哭声,泪眼朦胧地看着梁律华。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闭上眼往自己嘴唇覆了上来。

等到分开时,梁牧雨依旧睁着眼,吸了吸鼻子叫道:“哥。”

“嗯?”

“感觉好奇怪。”

“奇怪什么?”

他用手背擦眼睛,把眼角揉得通红:“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

梁律华下意识地说:“骗人。”

梁牧雨扁扁嘴,发出一声抽噎:“我不是不想和你接吻,是因为我没有和人接过吻,我怕你嫌弃我。”

梁律华沉默了很久很久,抬手捂住了眼睛,慢慢地把头抵在弟弟肩上。

“哥?”

梁律华把脸埋起来,只漏出半只通红的耳朵。梁牧雨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看他:“哥,我刚才太紧张了,能再亲一次吗?”

梁律华觉得这混蛋弟弟真是嚣张到毫无底线,但纵容这一切的是自己。他本想说不行,药物的作用却让他头脑身体都在发烫,根本无法思考。虽然手脚冰凉,可体内却躁动不安得像是春天求偶的鸟,按捺不住地吱吱叫唤着,耻辱的感觉让他既绝望又亢奋。

梁牧雨根本没有打算问他的意见,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呼吸扑在他的脸颊和鼻子上,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他果然是不会接吻,像小鸟一样,只敢一下下轻啄他的嘴唇。他稚拙的亲吻让梁律华如遭火焚,脸上的纱布也不断蹭着他的脸颊,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梁律华忍不住抱过他的头,揉乱他的头发,想把舌头伸进去,舌尖才触及嘴唇,梁牧雨就大惊小怪地推开了他。

他那双惯犯的眼睛受委屈似的看他,被欺负似的饱含泪花。他天生拥有一双女性的眸子,白眼珠矜贵自持,黑眼珠放荡湿濡,投来的清澈目光让他既窝火又心颤,既想扇他一耳光羞辱他又想压住他让他哭。

梁律华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强暴他的念头,旋即罪恶地意识到自己与强奸犯是一样的,他作为他的哥哥竟然也会在某一瞬间与那些低劣的淫虫共情。

在阻拦自己之前,他被药物作用驱使着把他压在地上。既然他不会接吻,那就由自己来教。梁律华头脑发热地舔湿弟弟干燥颤抖的唇,慢慢撬开他的嘴,把舌头送进去。口腔的热度很快传导交融为一体,可对方并不顺从,没有任他操控,而是反过来主动缠绕他,舔舐他。

梁律华皱起眉,渐渐招架不住对方的攻势,很快便被翻身压在下面。梁牧雨睁开眼睛吻他,而他依然闭着眼睛。

梁牧雨的舌头在梁律华的口中翻搅着,眼睛却看着他如何蹙眉,闭眼,吞咽,沉醉。沉迷在自己的吻里面。他强行结束了这个吻,被推开的梁律华脸颊发红,口边还留着一丝唾液带来的湿漉漉的痕迹,表情仍有些困惑,好像没有满足,舌尖抵在下唇,微张着口,仍在渴望他的吻。

梁律华手里掐紧他:“为什么停了。”

他嗫嚅着向他确认:“不难受吗,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梁律华眼神变得迷蒙,用再一次的吻代替了回答。他的吻湿漉漉的,一点都不像他,像小猫喝水,一点点勾着他的唇齿,一点点浸湿他,迫使他回吻自己。

平素不苟言笑的哥哥变得如此意乱情迷,身体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的腿间硬到硌人,为了不暴露这一点只能尽量收胯,一边局促地应对过分热情的哥哥。梁律华却完全不得要领,伸手精准握住梁牧雨的胯间,热切地凑上去问:“要我给你吹吗?你不是很想把这东西塞进我嘴里惩罚我吗?”

梁牧雨哪禁得住这样一摸,差点叫出声,红着脸直把他往后推:“不行,不行,你现在不清醒”

奈何梁律华也根本没打算问他意见,把脸埋在他两腿之间,用脸轻蹭内裤下勃起的部分,深深叹着气:“长得真好。”

梁牧雨双手捂住脸,几乎想挖个坑埋进去。可蒙着眼也无济于事,他感到梁律华隔着内裤含住自己。过大的冲击几乎要让头顶着起火来。

他抓着他的脑袋想要推开他,可这一行为反倒被理解为鼓舞,梁律华享受着被紧紧揪住的感觉,一边抬眼看着梁牧雨,一边被他的阴茎塞了满口。他双手扶着他紧绷的腰,无意识来回抚摸着,让梁牧雨战栗不已。

梁律华把内裤舔得几乎全湿,这才用牙扯下一半裤腰,早已等候多时的阴茎弹到他脸上,他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搭在面颊上滚烫黏腻的重物,不断涌出的前射液把他的面门粘得一塌糊涂。可他却用拇指捻掉眼角的粘液,用嘴吮吸干净。然后重新用手握住那根炽热的肉棒,一边撸动着一边塞进嘴里,好像那是一根有甜味的棒棒糖似的,嘴里被填得鼓鼓囊囊的。

但梁牧雨很快知道个中滋味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令人期待,因为梁律华从他的腿间起身后就再次亲了他,还故意挑了口中的精液送到他嘴里。自己射出来的东西味道一点都不好,梁牧雨剧烈咳嗽起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哥哥擦干净脸。

他一边亲梁牧雨,一边不安分地再次将手移到了弟弟的下半身,掠过半软的阴茎,不小心似的摸到了他的后穴,用指尖在周围打了个转。还未深入半分,梁牧雨就像触了电似的弹起来,发狂地把梁律华推开,上气不接下气地发着抖,仿佛从沙滩扔进雪地,浑身止不住哆嗦着,口中神经质地重复着“不要”。

梁律华撞到了头,眩晕了半天,手脚并用地爬回梁牧雨面前,不顾他的颤抖重新伏在他身上,揉着他的头发,用稳重的口吻安慰道:“好,好,我不会碰你后边的,你插我就行。”

梁牧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撇过脸去。梁律华却起身心不在焉地抓起梁牧雨半软的东西想往后门里塞,他差点尖叫起来:“不行,不行,起码要戴套,不然会肚子痛。”

“又不会怀孕,”梁律华说,“你不是恨我吗,那就让我怀孕好了。”

梁牧雨战战兢兢地答:“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梁律华跟没听见似的反手摸他的阴茎,一边舔他的下巴:“快点,射进来,想怎么弄脏我都行。”

“再怎么说,你怀上我的孩子,那不就是乱伦了吗。”

梁律华眼睛皱起来,笑得恐怖:“你强奸我不算乱伦,我骑上来就算了?”

他笑个不停,差点把梁牧雨吓哭:“哥,不行,太窄了,进不去。”

“之前不是好好进去了么?”

梁牧雨哽住,自知理亏,默默无言许久才小声坚持:“你会受伤的。”

“无所谓。”梁律华把梁牧雨射在肚子上的精液抹在洞口,强行拉过梁牧雨的手指,命令:“伸进去。”

梁牧雨被迫摸上哥哥潮湿温热的后穴,像是把手伸进了热带雨林,他鼻子一酸开始哭哭啼啼地求饶:“哥你下来吧,我不要,我害怕。”

梁律华哪管他演得跟个死了老公的童养媳似的,把着他的手指就伸进穴口。异物长驱直入让他皱起了眉,腰也不自觉地绷直了,紧夹住他的手指。

梁牧雨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着被卡住不敢再动了,闪躲着眼神想逃离。但是脖子被他哥哥空余的一只手紧紧缠住,还伸出舌头舔了几下他的眼睛,哄劝的语气萦绕在耳畔不断催逼着:”快点,快点插进来。我好热好难受。”

颤抖的气息像是麻醉烟雾弹笼罩上来,手指不听劝地深入一些。脖子上的手臂更紧了。耳朵被舔了,耳垂被坏心眼地含住,明明知道不该这么做,理智却早已灰飞烟灭,手指进一步挖了进去,瞬间被牢牢吸住。

根本来不及抽身。柔软狭窄的触感与甜蜜的呻吟一同袭来,好像那才是真正的毒品,让他也中了毒。

不知何时梁牧雨已经被按倒在地,梁律华伏在他身上被他的手指折腾得直不起腰来。

下身已经坚硬到无法思考,滚烫的阴茎抵着肚子,与哥哥隔着内裤半勃的分身相蹭,手里还托着他的臀,指插在他股间。可就算手指被埋进去,其中的颤抖依然清晰地被感受到。

梁牧雨小声嘀咕着“我并不是真心想伤害你的,我不想再伤害你了。”

“这怎么会是伤害呢?你拒绝我才是在伤害我。”梁律华捧着他的脸不断地吻着,却被汹涌的泪水推开。

“这是惩罚,犯了错才会这么做。”

梁律华睁圆了眼:“谁告诉你这是惩罚?”

梁牧雨闭上嘴不说话。

梁律华切齿逼问下去:“你说清楚,什么是惩罚?是谁告诉你这是惩罚的?”

身体一松,臀也往下沉,整根没入体内,忍不住呻吟着弓起了腰。梁牧雨这才把挡住脸的手拿开,慌忙起身要扶住哥哥。这一起身更是把他往上颠了颠,连带着顶到了深处。

“别动,啊,”梁律华十指掐入他的背部,声音都打着颤,“别动”

梁牧雨开始不停道歉,梁律华急促地喘息,喘着喘着就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很难受吧,那时候一定很难受吧。”

下面软掉了,梁牧雨看着哥哥,什么也没有说,安静抬手帮他擦掉眼泪。把哭泣的哥哥抬起来抱到了床上。

他告诉梁律华:“一点也不难受,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梁律华拿被子蒙住头,一直背过身抽泣。梁牧雨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一直到哭声渐渐消失为止。

“他怎么样了?”朱易问道。

看着朱易身后几个身着黑衣身形高大保镖模样的人,梁牧雨半倚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口,口吻冷淡地说:“我又不会害他,你这是做什么呢?”

见他声音里不带一丝畏惧,朱易的眼神更加警惕起来:“你要是敢再伤害他,我会让你后半生只能留在精神病院里。”

一听这话,梁牧雨从墙边离开,慢慢踱到朱易面前,微微笑了一下:“请便。”

面对这样一个拥有天使笑容的人,朱易只想抽他一耳光。可再怎样憎恨这个疯子,在对方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思扬长而去时,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挽留他。

“等等,”朱易攥紧拳头叫住了梁牧雨,“你留下吧,我不想让他醒来的时候又到处找你。”

梁牧雨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侧脸被阴影笼罩着:“不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了?”

朱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只是生硬地扶了扶眼镜:“暂时。”

梁律华又做噩梦了。从小时候开始,他只要一合上眼就会看到那个女人对着他惨笑。这让他完全不敢睡觉,一进入睡眠状态就会陷入极度恐慌。用药物让自己失去意识是最好的方法,游走在睡与醒的边缘。

入睡、浅眠、熟睡、深睡,然后是,快速眼动。

那是禁止进入的世界,一旦睡得太熟,就会见到那个人。沉睡比死亡更可怕,但是作为肉体凡胎,大部分时候抵抗不了过分困倦却无法入睡的状况。被噩梦折磨得死去活来,就算看了无数医生也成效甚微,往往会在催眠后大汗淋漓生不如死地醒来。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被迫与那个人相见一次。或许是时隔一周,或许是相距三天,幸运时,一个月才会有一次。

她会和他谈论他最近的状况,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有什么困扰吗,找到了喜欢的人吗?一开始他听着这些关怀,心里只想吐,但是习惯以后,他居然能够以平常心面对这一切了。

父亲从不与他谈论生活,不谈他的,也不谈自己的。没有任何人和他谈话,他也不想与任何人聊天。在梦里,他便和那个女人交流。

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卷子很难,但是还是考了第一名,可能是因为班上的人都太蠢了。而且说起来,因为所有人都很笨,根本没有能和我说话的人。

没关系,我会和你说话。

嗯,我知道,只有你会跟我说话。

今天有一个女人一直缠着我不放,为了让她死心,我没办法,只能和她做了。但是我硬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你。这不是我的错,对吗?

当然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孩子。没有我,你是多么孤单啊,可怜的孩子。

这些谈话越来越频繁。不过无一例外的,每次对话的结束,那个女人都会睁着两只完好的眼神对着他笑。这让他在身心灵上都获得了极大的安慰。

直到有一天,他在梦里和女人抱怨最近的天气很潮湿,让他总犯偏头痛。女人突然心平气和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弟弟呢,他还好吗?说着说着,她的一只眼球啪嗒掉下来,黑乎乎的眼眶汩汩流出了血。

他从梦里猛地惊醒,因为呼吸过度趴在床边干呕不止。他用脑袋疯狂撞着玻璃门,在永远到不了尽头的夜里无声地尖叫着。

四十八个小时不敢睡觉后,他撑不住了。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开始寻找弟弟。

他又做噩梦了。他梦见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女人,手里牵着年幼的牧雨。她睁着一只空洞的眼窝对他微笑,而牧雨一丝不挂地站着,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的双手不断往下滴着湿哒哒的,粘稠的猩红液体。她抬起这双手,捂住牧雨的眼睛,俯下身,凝视着梁律华,轻轻在牧雨耳边说:“现在换你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醒过来,衣服完全湿透了,他坐在床上浑身颤抖着,嘴唇开合着,却一点都发不出声音。

不过他很快被裹住了。

“哥,你还好吗?做噩梦了吗?”梁牧雨不安地松开他,捧住他的脸,强行让他看向自己,语速很急地说着:“看着我,深呼吸”

他听不见声音了,试图吸气,却失败了,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正要闭上眼睛向后倒下时,一瓶冰凉的水从头浇了下来,淋得他浑身湿透。这下给他彻底整清醒了,一个激灵差点要跳起来。

梁律华眯起眼睛,隔着凌霄花教育中心的大门往游乐场内那群花花绿绿的小孩子中间看。

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注意到了梁律华的视线,抬头与他对视了几秒,一下子僵住了。她震惊地倒退两步,猝不及防地张嘴大哭起来。

一个小孩开始哭,周围的孩子无论男女不分三七二十一都跟着哭,一时间哭声四起哀哀切切,几乎所有小孩子都哭成了一团,一旁负责的女老师满头大汗,看看不远处的梁律华,又低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孩子们,感觉快要昏过去了。

梁律华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头察看自己的深褐色皮鞋鞋尖有没有沾上灰尘,佯装自己是置身事外与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朱易小跑着赶过来,看到忙着清理皮鞋的梁律华还有园内戚戚然的景象,茫然地将手中的手机递给演技高超的男人:“发生了什么?”

梁律华挺直腰接过手机,耸耸肩:“可能是刚被劫匪拿机关枪扫射过吧。”

那么存活率还真不算低。朱易看着梁律华就算在手机上打字时也会无自觉展露出的骇人眼神,心里明白了大概,忍着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扶了扶眼镜,换上可掬笑容与保安打过招呼后便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凌霄花教育中心是永康旗下的私人托育机构,专门接收3-6岁的学龄前儿童,以自负盈亏与收费模式营办。虽说对公众开放,但呆在这里的多为权贵的后代,不是某集团老总的孙女就是某行长的二胎小儿子。就算明面上不说,门口也像写了隐形的四个大字:生人勿入。

眼泪汪汪哭嚎声遍野的孩子中有一个脸蛋干干净净不带一点痕迹的小女孩,她看起来与周围人年龄无异,却连表情也没有变化。她嫌弃地把身侧哭得一塌糊涂的小男孩搡开,自顾自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磨损严重的牛仔裤之下的脚腕细到手指便能圈起来的程度,垂落在身旁的胳膊也像极了两根细瘦可怜的柴火。

朱易径直走到了这个小女孩面前,叫她的名字:“婷婷。”

蒋婷听到朱易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隔了一层灰色的纱。朱易恍惚间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他把蒋婷带到了梁律华身前,公事公办地向她介绍:“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梁总,我们集团的主要负责人,也将是你未来的监护人。”

梁律华有些不情愿地将身体的高度放低了些,向小女孩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梁律华。”

蒋婷没有动弹。她盯着梁律华僵在空中的手看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想干嘛?”

有一瞬间,梁律华从一个六岁的小孩脸上看到了三十六岁的阴翳。他顿了一下,自然地将手收回兜里,扭头对朱易说:“换个地方说话。”

坐在装潢以粉色为主的甜品店里,朱易和梁律华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朱易推了推眼镜,表示先去车内等候,梁律华却完全不在意地将西装搭在一边,托着半边脸与面前的孩子对峙着。蒋婷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蒋婷的面前端上了一份草莓起司蛋糕口味的冰淇淋圣代。

“太大份了,我吃不完。”

梁律华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蒋婷便将圣代往梁律华面前推了推。

梁律华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因为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你为什么要点自己不喜欢的给我?”

梁律华再次语塞。他想了想:“因为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那你也曾经是小孩子吧,为什么不吃?”蒋婷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律华的眼睛,让梁律华心里有些波动。但他还是生硬地推回圣代:“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蒋婷自顾自拿起铜金色的甜品勺,挖起一块草莓细细观察:“这样一份两百多的冰激凌,能让我吃半个多月。而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嫌弃和人同吃一份东西,但我平常都是吃那个女人吃剩的饭过活的。”

她忽得露齿笑出来:“那个女人也只能吃别人施舍给她的剩饭,她尤其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给她的东西。”

那个女人大概指的是她死去的母亲蒋璇吧。梁律华深吸一口气:“你不想吃,可以扔掉,我买给你是我的事,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但是我邀请你和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制裁冰淇淋的权利回到了你手里,你却拒绝了,”蒋婷投来冷淡的眼神,“就好像那个女人明明不用死在我眼前的,你还是放任那些人这么做了。”

梁律华的心突突跳起来,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他强忍着没有发作:“我对你妈妈的死一无所知,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定会尽全力去阻止。”

“梁律华,我以为你只是恶毒,但没想到你还很虚伪。”蒋婷用力嚼着一颗草莓,却让人丝毫看不出滋味,倒像是狠狠咬着某个人沾着血的皮肉。她不经意的嗓音一如她年纪该有的那样稚嫩,却字字含着成倍的力道扎向他:“我记得你的脸,你来找过她,你还威胁了她,用我的名义。”

“但是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喜欢草莓,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这样一个孩子对他直呼其名,梁律华却丝毫没有觉得意外。他的太阳穴在抽搐,胸口开始发闷,但他没有逃避这个小女孩厌恶的目光——他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

他原本打算以这个孩子为筹码胁迫陆兴就范,但是现在看来,以他的精力甚至无法与这个孩子抗衡。她太像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了一个最为熟悉,也是最为遥远的人,附身在他身上折磨得他日夜难安,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梁律华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很快地换了一种语气,毫不体谅地反驳她:“无所谓,从现在开始,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是你唯一的监护人。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指陆兴?”蒋婷说,“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在你之前有太多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来找我想要问出些什么了,但是我告诉他们,就算是做跟我妈一样的婊子,我也不会让这些恶心的东西得逞。”

“你不用威胁我,连我妈都不确定我是哪个男人的孩子你肯定没看见陆兴揪着她的头发像疯狗似的模样,说我长得和他不像,质问她,问我到底是谁的野种如果我不在这里,已经被陆兴送去窑子里了,我的未来和那个女人没什么两样,顺利的话,会在十二岁怀孕,然后打胎,不断打胎,然后被送去外地,不嫁人的话,就是因为吸毒或者性病而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和那个女人一样有地方下葬吧,托你的福。”

蒋婷说完后,向着梁律华微笑起来,好像是在真心表达谢意。可那笑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梁律华努力挤出一句“我没有打算威胁你”,便觉得自己再也招架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出了店门,让一脸不安的朱易进去把孩子带走。

他用力搓了两下脸,昏昏沉沉地说:“不要让她待在托管了,让她去小光的学校上学吧,她这种程度都可以直接读研究生了。”

朱易不解,但见着梁律华被霜打蔫的模样,还是问道:“要先送您回去吗?”

梁律华忍着头痛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虽说几个月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脑中隐约闪回的画面不断提醒着他发生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颜面扫地,完全抬不起头来。

这样一味逃避下去也不是问题。因为难以面对实实在在发生的事,那天清醒过来以后就马上逃跑了。自己又哭又闹还不知羞耻求欢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完全是可以原地消失的程度一旦回忆起来,就忍不住重重地叹气。

不过,该说值得感到庆幸吗。自己这样做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牧雨。想到牧雨那双惊惑与担忧交织的眼睛,就觉得又是不安又是愧疚——如果是弟弟的话,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自己对他做了那么残忍的事,他却依然接纳了自己,虽说也因为不满而对他做出了过分的事,但是说到底,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吧。他只是一个过得比自己想象中要更为辛苦的孩子而已。

傍晚时分,站在天竺大药房门口,梁律华禁不住捏了捏口袋内的卡片。那是牧雨落下的员工证,百密一疏让他循到此地——虽说他其实有无数种别的办法就是了。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一个人行动了,但是一旦涉及到牧雨的事,他就不想让任何人插手。更别提此趟前来几乎是完全出于私心了。

即便有着归还员工证的正当理由,在药店门口转上半天,却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踏进去。

踟蹰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穿灰色上衣的漂亮女孩在柜台后面指着药柜,手把手地教人摆放些什么,她身旁那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高个子年轻人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梁律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也挪不动半点步子。

就这样远远望着两人十分自然地谈笑,直到指尖都变得冰凉起来,他才开始后悔自己莽撞赶过来的决定,猛地掉头就走。

梁律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可能是因为早些时候的计划流产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连应付一个小孩都吃力不已。可能是因为想要埋葬的过往都被翻出来铺陈在弟弟面前,可能是因为最丑恶的一面彻底暴露了。自从与牧雨重逢以来,自己就像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一点点被剥开,坚实的外壳片片脱落,苦心维持的形象不复存在。

而最让自己感到气恼的,是他清楚明白这一切都和自己的弟弟有关。自己口口声声说关心他爱他,却一直在把他往错误的道路上推,在不知不觉中差点将他引向与自己相似的歧途上。弟弟马上就会尖锐地指出自己是一个多么肮脏不堪的人,如果这一天会到来,那他还不如

越想心底反而越平静。梁律华快步离开,觉得自己还是消失比较好,却听到身后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哥!”梁牧雨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旁,“你怎么在这里?”

梁律华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板起面孔后转身道:“刚好路过还有,工牌。”

梁牧雨盯着梁律华手里反着光的塑料卡片深吸一口气:“我怎么蠢成这样!哥,你是为了送卡专门跑这一趟的吗?秘书呢?没有司机送你过来吗?”

梁律华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他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明明那么久了,怎么还是留疤了呢”

梁牧雨不自在地笑起来,偏了偏脑袋,顺势推开梁律华的手,佯装感叹:“啊,是啊,说起来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哥的身体有好一点吗?”

梁律华的手在半空中滞了一会儿,讪讪放下。他明显感觉到牧雨兴致寥寥。虽然只是被推开手而已,心中却成倍地感到了挫败。他移开目光:“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工作吧。”

梁牧雨却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踟蹰一会儿,小声地请求:“哥,可以先不要走吗。”

梁律华走进药店正对面的一家咖啡馆“bienvenu”。虽然起了个浑水摸鱼的洋名,咖啡馆里却冷清得毫无人气,临近黄昏灯尚未完全打开,只有一个老头倚靠在沙发座上打瞌睡,呼噜一阵一阵像是鸟的咕鸣。

虽然明白这种小社区绝不会有什么高级会所或是酒吧,这里充其量只能算年代久远的西餐厅,但令人无处逃遁的廉价香氛味实在让人坐立不安。

梁律华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一扭头就能看到对面药店里的情景。桌子过矮,腿没有办法完全伸直,手肘部位也沾上了一层灰。他有些恍惚地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而不是一走了之。

他拿了一份杂志装作专注地摊在面前看,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街对面的药店。内心十分在意,却不能明显地表露出来。全身的每一粒细胞都在忍耐,却依旧忍不住偷偷去看。

结果显然是失望的。弟弟忙于工作,完全无心关照自己。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竟感到了一些失落。明明只是看到牧雨,内心就变得焦躁起来。明明从来不是怕热的人,夏天穿着正装也从来服服帖帖,可只是隔着两层玻璃看着那个人面带笑容地与客人交谈,衬衫便已经湿透了。

杂志上的字化作密密麻麻的蚁群,不知何时已攀附上指尖,脖颈,钻进了胸膛,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他看着纸页,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扎着松散马尾的服务员拿来菜单,斜着眼睛把菜单扔在桌面上。梁律华耐着性子随手一指,竟端上来了一杯像是水泥混糖浆的咖啡,灰暗黏稠。盯着浑浊的液体看了一会儿,胃中便开始翻搅。

夏令时昼长于夜。天色暗下来,药店亮起的灯光格外显眼,梁牧雨的身影还在那处亮光里来回晃来晃去,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为了散散身上难闻的香味,梁律华走出咖啡店,潜入后巷的一处雨棚下抽烟。老旧的自行车积满了尘埃,即便感到分外恶心,却除此之外无处可去,更不愿就此离开。

天色完全暗下来,人影在昏暗的路灯下变成抽象的符号。梁律华已经等得没脾气时,牧雨终于穿过马路渐近了。

记不清上次等别人那么久是什么时候了,明明前一秒还在怨气冲天,可远远看着牧雨一路跑过来,像是受惊的兔子,火已经消了大半。随手把烟头扔在脚边一堆烟头里踩灭。

梁牧雨拼命鞠躬说对不起,接下来却支支吾吾:“哥,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梁律华感到一丝不对劲的苗头,但梁牧雨却说了下去:“之前的事情发生后,我们的关系就一直很奇怪,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什么意思?”

梁律华声音如蚊子嘤咛般微弱:“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上次以后,我下定决心发誓再也不和你见面的,但是既然你来找我了,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清楚。我现在有工作,实在不想和毒品还有其他事情牵扯上关系了”他自顾自解释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梁律华的表情已经失控了。

絮絮叨叨的话语不断响起,嗡嗡的耳鸣声剧烈到太阳穴刺痛。梁律华已经渐渐听不见声音了,他嘴唇翕动:“让开。”

梁牧雨瞪大了眼睛,看着面色阴沉的梁律华:“哥?”

梁律华推开梁牧雨,从他身边快速地穿过,疾步离开。

第一反应是丢脸,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因为一点挫折,借着不成立的理由就莫名其妙地跑来找牧雨,还死皮赖脸地想要与他见面,这样不识好歹的自己简直像极了懦弱的孬种。

梁律华跑到无人的街角,想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蹲下身,才慢慢意识到心脏在抽痛。从那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起,就一直隐隐作痛。并不是疾病性质的痛,却比病理性的痛更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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