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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骗你(有尿床)

 

不出意外,星河做了一整宿的噩梦。在他面前死去的两个少年的脸与浓重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许洲好像离得很远,远到看起来其实是另一个人一样陌生;他看到黑暗中猩红的光点,追随着他扼住他的喉咙;他又看到父亲向他挥着手前往围猎,无论他怎么大叫着阻止,野兽的身影还是将父亲淹没其中。父亲的面庞全是血红,狰狞不堪他被吓坏了,两条腿软软地后退都很困难,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

清晨的光线透过木头间细微的缝,照射在床头,蜜糖一般暖洋洋的。星河觉得头有点疼,而且他似乎把自己的腮帮子咬破了,那儿火辣辣的,嘴巴里头还有一股没有散去的血腥味——怪不得会做一晚上带血的梦。

更让他感到头疼的是,梦里的一片湿热并不是什么虚假的事,他果然是尿床了,屁股底下许州整个床铺都湿淋淋一片,有些凉凉的。

难道是因为这两天憋尿的次数太多了吗,感觉整个下半身都全罢工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好在许洲已经起来了,床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能坚持早睡早起的人,也一定是一个意志力十分强大的人,星河想。他摸索着鞋子下了床,用床头也许是许洲给他打来的水清洗着脸和牙,再把已经干透了的,留有淡黄色尿渍的裤子和那床湿透的床单一起塞进去泡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他看着自己,水中的他看起来一如既往,长长的黑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并不严谨。如果不是水面上漂浮着的馨香的淡蓝色花粉,他还以为自己是在苦寒地的那件窄小的木屋。谁能想到,在一天前他还待在那里吃着烤肉,不用为了如影随形的死亡提心吊胆。

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被选上一定会担心死了,他知道自己要在这十七个人中活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特别是池樾也在,从两次大祭残酷的厮杀中活下来的冠军,战胜了足足三十多个人的奇迹。

现在是什么时候,池樾是不是已经在训练场了?

他一把推开了门,外头干净而清爽,没有人闻到血腥味,没有人躺在外面,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那两个少年的尸体去了哪里?直接被混沌大厅吃掉了吗?

一想到神木吃人,便让人忍不住恶寒。星河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抚摸了自己的小腹,他每次紧张的时候,就觉得想要小解,可他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卫生间在什么地方。

既然不知道,也没看到许洲,他就自顾自的先到了混沌大厅,打算自己去地毯式搜索一样找找看。大厅里还有不少人在聊天,大家看起来也没有昨天那么拘谨。没有人发觉少了两个人,也许是一种心照不宣,也许是因为没有心力在意其他人的死亡。

星河胸口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好在他看到一抹白色,亮眼的白色,让他的心情在阴沉沉的一天中一下照进了一束光。

“白灵!”他有些惊喜道:“你昨晚睡得如何?”

白灵看向了他,他衣服上还散落着昨天那些不可思议的小虫子留下的荧光的粉末,证明着那些不是一场睡梦中发生的故事。他在阳光下有些透明的眼睛在看到星河的一瞬间就盛满了笑意:“河哥你终于醒啦?”

“我睡了很久?”星河摸着下巴,在这看不到老天的地方,他早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都中午了。”白灵大大方方地挽住星河的手臂,他的身上如同他所说,带着一种淡淡的清新的味道,是大海的味道?

星河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我的天,我以后一定不能睡那么晚了。”

“河哥因为什么睡不着?”白灵眨了眨眼睛。

他身上的柔软的善待扫过星河的小臂和小腿,带起来一阵尖锐的痒。这种痒让星河的膀胱狠狠地收缩了一下,整个尿道又变得酸酸的。他把腰往下压了压,然后屏住呼吸,很快并不强烈的尿意便潮水般退去,他几乎觉得刚刚的酸急才像是一场梦。

星河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有了闲心思:“就是单纯的有点失眠罢了…”

白灵拉着星河往角落里头走,他一边走一边神神秘秘说:“河哥你睡得真熟,早上的时候,神木告诉我们有两个祭品死了,分别是来自万顷良田的男孩和女孩。”

“神木告诉你们?”星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他看起来实在是错过了许多东西,但是他敢打包票如果是用大喇叭念出来的他一定能醒来,也能听见。

白灵咯咯笑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着前方,星河就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

木头的墙壁中间,亮晶晶的蓝色花朵簇团着一张地图。牛皮纸绘制的地图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但是上面写着的字却很新,像是才用毛笔写在上面的,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味。

星河睁大眼睛去看,苦寒地交通闭塞,大家大多都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几个地方,都是在哪里又是做什么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现在的整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在星河模糊的记忆里只偶尔有一两个四海为家的商人来到这里购买一些寒冷地带特有的木头。这种木头是非常坚硬的,斧头想要砍断都花费很大的力气,说实话虽然想要雕刻这种木头很困难,雕出来的饰品也丑陋不堪,但是用来建木屋十分扎实,商人们愿意为了它们花大价钱。

而且星河也知道,想要木头还有一点麻烦,就是得防着森林里那些凶恶的猎食者,这是个苦差事,没什么人去愿意做,做也得很有能力。星河记得许洲经常作为引路人带着这些商人走进森林,这让许洲知道许多苦寒地之外的事,就比如神木庇佑了有十个地方,苦寒地也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知道这些地方都是哪里——还好他还算是认得字。

在这里,神木是天灾后世界的中心,一切的生命都依赖着神木的庇护苟延残喘。离神木近一些的地方是富饶的地方;中间过得困苦些;末端还有一些倒霉蛋,比如苦寒地和赤炎矿脉,当然,苦寒地要更倒霉一些。

来自和苦寒地半斤八两的赤炎矿脉的池樾,究竟是靠什么战胜那些天生就出生在神木脚下的骄子的呢?

星河想不通,他又看了看这张地图,每个地方的祭品的名字也写在上面,而万顷良田昨夜死去的两个祭品,以及白灵逃跑的同伴,他们的名字已经被花朵覆盖,连叫什么都不为人知了。

白灵怅然道:“如果死去了,很快就会被人忘记了吧。”

星河看向他,苦笑道:“活下去不就不会被忘记了?”

“河哥可不要忘了和我一起去东海。”白灵也重新笑起来。现在伤春悲秋是最没用也最没用意义的事,不如再享受一会儿当下的宁静:“河哥今晚上还有时间吗?”

星河的脸又有点红,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古灵机怪的家伙今晚上又有什么新点子。昨天在冰冷的水中失禁,温热的尿液包裹着下身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脑,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怀念,仔细想来甚至有点享受。说实话,和白灵相处的确也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开心感到快乐的时候:“我还是来混沌大厅找你?”

“我有礼物要送给河哥哦?”白灵神秘地笑了笑,他一边说,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雪白的小鸟,飞到了很远了的地方。

星河没有来得及问是什么样的礼物,有人从后面捏住了他的领子,把他像拎一只小动物一样拎起来。这把他吓了一跳,他两只手已经有所准备地狠狠捏住下半身,所以尽管被回憋得打了几个尿颤,也没有一滴漏网之鱼逃出来。

“许洲?”星河让许洲提溜着,为了不进一步刺激膀胱也不挣扎,而是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怎么不叫醒我,让我睡到大中午?”

“叫醒你被你打一巴掌?”许洲有点被气笑了,他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而他的话让星河心虚地闭上了试图狡辩的嘴巴。

当他俩还在苦寒地的时候,他每次都嚷嚷着叫许洲叫醒他去观看围猎,结果每次许洲如果真的打扰了他的睡眠,就免不得要顶着巴掌印去参与围猎。他心里不能不再一次为许洲对自己的好脾气而感动,语气也温柔不少:“我错了嘛,下次一定不会了。”

许洲愣了一下,惊呆了星河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松手,星河落在了地上。

“你起来干什么去了?”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很不错,至少有一种尿液也完全变得尽在掌控的感觉——这很奇怪,明明还没有憋得很疼,却时不时就觉得急得不行。这种急得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冲出来的感觉并不舒服,硬要说他还是更喜欢那种胀得发酸,整个身体都憋得发抖的感觉。星河一边整理着衣领,拍了拍下摆,一边转过身去,上下打量着许洲,接着有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印象里许洲的确有些瘦,又瘦又白,但苦寒地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这幅模样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两天精神紧绷,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敏感不少,他发现许洲比曾经又消瘦不了不少,是病态的消瘦。更让他心头不安的是他想不起许洲是什么时候瘦了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不想质问许洲,所以他半开玩笑道:“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难不成被吓得吃不下去了?”

“…怎么今天忽然想着关心我了?”许洲狐疑,他盯着星河,琢磨不透这个人怎么忽然心肠格外好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又想什么坏主意?”

“我是那种人?”星河挑起眉毛,他握了握拳头:“你最好实话实说。”

许洲叹了口气,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这两天有点胃疼,不过没什么大碍。”

“是吗?”星河强硬道:“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竟然敢有事骗我。”

“不会,不会骗你。”许洲连忙摆手,他举起三根手指:“我对神木发誓。”

他说得如此笃定,以至于星河确实是不得不信了。他相信许洲不会因为任何事骗他就像他相信许州的的确确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所以道:“我信你一次。”

“不去训练场?那个宠儿早上就在那里了。”许洲道,他双手抱胸,有几分调侃般开口:“什么也不做,也不理人,莫不是就是专门在等你?”

训练场,顾名思义,是一个能让所有祭品精尽他们的武学,让他们为接下来的你死我活做好热身的地方。

尽管星河并不认为临时抱佛脚能有任何作用,但是就算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这里的人也一点不少。

星河一眼就看到了在训练场角落蹲着发呆的池樾。他看起来和星河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点变化也没有,又瘦又高,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埋进土里了一样。

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池樾!”星河心头愧疚,也就实在没法把腹稿里想要问问他厕所在哪里先去趟厕所的的话问出口了。他忍耐着膀胱急迫的信号小跑着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停在了池樾的面前,被那双猩红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我早上没能起来…”

“无妨。”池樾垂下眼睫低声道,他仍然不站起来,就好像站着就会榨干他所剩无几的体力:“你还能睡着,心态不错。”

星河脸有些红,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池樾皱眉,又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心态很好。”

“我明白…”星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到时候大祭开始,能在那样的压力下能够睡得着并且休息好,保持住体力也是一种很好的能力:“只是麻烦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答应了你,我不会食言。”池樾轻哼一声,他自己把玩着那个木头吊坠,星河隐约觉得上头的血迹变得更多了一些,又看得并不真切。

星河移开注视着木坠的视线,真诚道:“谢谢。”

“你…是他的同伴?”池樾突得看了一眼许洲。

许洲没有说话,他慢慢点了点头。他好像有一点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一般人都不会想和有这样声音的人说话,因为就算不讨厌奇怪的嘶哑,也会很容易就听不清楚。

“你注意身体。”池樾道,他慢慢站起来。听他这样一个人别人要注意身体,总是难免有点滑稽,但是星河的心中却明白这绝不是空话。

星河刚要回头去看许洲,心念电转间他又忽然想到,许洲一次不和他说,第二次也不会,不如之后有机会单独问问池樾。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池樾并没有排斥许洲,甚至都不需要他打什么腹稿去劝说,这实在是很神奇的事。

池樾看向星河,他好像并不介意星河让他等了很久,脾气好到像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老好人,道:“说些正事吧。你们知道大祭开始前会做什么么?”

老实说,星河一点也不知道,他对于大祭的事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他从不会以为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选中来参加这种事。

许洲道:“知道一些,似乎神木会随意把你带到混沌世界的某一处。”

“…大厅有四扇门,分别可以去休息、吃饭和训练。而大祭开始时,大厅里剩下那扇门就会打开。”池樾停顿了一下,他好像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这让他很不适应。

他看起如此不起眼,怪不得没有人在意他,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小子,现在都快万众瞩目了。星河的目光落在训练场的正中央,那里是与池樾这一次一同的膀大腰圆的同伴,他身边围满了人,他仿佛也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

池樾并不在意,他又继续道:“每半刻钟会被允许出去一个人,神木会把你带去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许洲问。

“神木会在第三天,对还活着的所有人打下烙印,按照你们的能力。能力越强,去的地方可以使用的东西会越多。”池樾道,他挽起袖子,在他枯瘦的手臂上,赫然有两条浅蓝色的泛着如同花朵一样颜色的荧光的纹路,它们是如此相似,交叠缠绕在一起:“就像这样的烙印。”

星河与许洲都没能说出话,再没有任何东西会比这样的印记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好半晌,星河才在一股试图偷跑的尿液的刺激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神智。他握紧了拳头,紧紧地收紧了下身的肌肉,把它们再一次拦在了闸口里头:“那岂不是很不公平?”

“大祭本就不公平。”池樾放下袖子,慢慢道:“你有什么擅长吗?”

“擅长?”星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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