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她清冷好看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平静得过分。
和源辉月通完电话之后,松田阵平又联系了警察总署,然后一行人就将战场转移到了东都铁道指挥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界的群众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着像神经病一样不断往前开,循环往复就是不靠站的列车满头雾水。各大新闻频道轮番报导,但翻来覆去唯一提供的有用消息就是铁路局和警政厅联合发布的有突发状况的通告,而“突发状况”到底是什么,到底要“状况”到什么时候去,一个字没提,于是一时间网络上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和流言漫天飞。
但这种情况只是一时的,就算警方严格控制消息也瞒不了大众太久。尤其现在脑洞大开的影视作品那么多,时间长了总会有人将它套到现实中去,然后猜到真相。
“列车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是的,目前正在行驶的十二辆列车,我们已经请列车长仔细检查过了,所有行礼都能够和乘客对应上。”铁路总局的运行部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在三月份的天气里汗湿了两层衣服,“你们这边怎么样?”
目暮警官面色同样凝重,“沿路设置的摄像机显示,列车下面也没有疑似炸弹的物品。”
“这样啊……”
最有可能的两个选项被依次排除,指挥室中的气压宛如置身深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高木警官这时候还在带人排查柯南在地图上圈出来的那几个地点,希望能够尽快抓住嫌犯的尾巴。但是这项工作本来就是个繁琐的活计,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能够得出结果最快也要到太阳落山了,终究远水解救不了近火。
搜查一科大部分人都被派了出去执行高木那边的任务,只有寥寥数人以防万一地跟在目暮警官身边,在铁路指挥室里待命。
白鸟警官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佐藤警官,刚刚那辆列车上有那位公安先生很重要的人吗?”
佐藤美和子下意识顺着他的问题回过头,他口中的公安先生,松田阵平靠着指挥室的墙沉默了很久了。他嘴里还习惯性叼着支没点燃的细长香烟,双手插兜半垂着眼睛,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面前的地板上。到了铁路指挥室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把场面让给了老上司指挥,自己靠在墙边兀自思考事情,安静成一座缄默的雕像。
旁边路过他的人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偌大的兵荒马乱的指挥室里,他周围好像自成了结界。
佐藤警官收回视线,轻轻点了一下头,“源小姐在那辆车上,就是柯南君目前的监护人。”
白鸟警官:“女朋友?”
佐藤美和子条件反射地否认,“不是。”
说完她微微一怔,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再开口多了几分迟疑,“……应该不是吧,没有听说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这样啊。”白鸟觑着她的表情,不再多问。
倒是佐藤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现在的情况倒是和三年前那个爆炸案很像。松田警官和源小姐就是因为那个案子认识的。”
“三年前的爆炸案?”白鸟任三郎说,“是那个炸弹犯之前每年都会给东京警局发传真暗号的案子吗?都是预告爆炸,的确有些像……据说三年前在拆除嫌犯安装在杯户游乐场的炸弹的时候,有一位警察差点牺牲了,难道就是松田警官?”
“……就是他。嫌犯在炸弹上留下了下一个炸弹安装地点的提示,只有在最后一秒才会显示,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拆除了。如果想要得到消息,只能,只能选择牺牲自己……当时去拆这个炸弹的就是松田警官。”
“但是我听说因为某位见义勇为的市民提前抓住了安装炸弹的嫌犯,所以他的阴谋没有奏效。”白鸟任三郎恍然道,“所以那位在通告中被隐去了名字的见义勇为的市民是源小姐?”
佐藤美和子点点头,“她自己主动要求不要公布她的名字。当时我们都没想到那个炸弹犯居然就在现场的人群里,具源桑后来说因为当时所有人都满脸担心,只有那个嫌犯在望着摩天轮笑,她觉得很可疑,把他错认成了某个在逃的通缉犯,动手拿下他的过程中发现了他身上的炸弹遥控器。”
“原来如此,所以说源桑算是救了松田君一命吗。”
“……是,后来没过多久松田君就从搜查一科调离去了公安。我之后在一个案子里遇到过他们几次,那个时候他们就很熟悉了。”
佐藤美和子一段话说完,终于惊觉现在谈论这些好像有些不合适。她收回思绪,正要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就见到铁路线指令长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慌张喊道,“不好了局长,车上的乘客已经开始骚动了。”
指挥室中的众人同时一惊,松田阵平抬起眼,随手抽出嘴里的烟,三两步跨上前来。
“马上把车里摄像头的画面切过来。”
“是!”
摩天楼(九)
列车已经在轨道上运行了一个小时了,无休无止地往前开,到了终点站也没有停下,而是毫不犹豫地呼啸而过,这趟旅程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车上的乘客不是傻子,就算自己没见识现代社会题材丰富的影视作品也会强行扩充他们的眼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无声的暗流在空气中默默涌动,倒霉的列车长一出现就被焦躁的乘客包了饺子,焦头烂额地被四面八方而来的诘问淹没了进去。
列车上的气氛像一锅逐渐升温的水,那些难以言明的不安是飘在水面上的油星,温度再往上升一点就要轰轰烈烈的爆炸开来。
隔壁车厢里有小男孩在哇哇大哭,哭声透过密集的人群传过来,像个起跑信号,源辉月眼看着斜对面的小女孩眼眶慢慢变红,紧接着“哇”地一声,跟着哭了。
源辉月:“……”
隔壁那两个被耽误了约会的女孩子交握着彼此的手互相打气;旁边的上班族目光呆滞,嘴里在碎碎念着什么;大部分人还在围堵列车长,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拽着列车长的衣领质问道,“可疑物品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炸弹?”
质问声像一声惊雷扔在在空气里,戳破了大多数人的侥幸,有人被吓蒙了,转身就往车窗上扑想要跳车逃跑,又被周围理智尚存的人七手八脚拦住……
总而言之,一片混乱。
源辉月收回目光,脑海中不知为何蹦出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出自鲁迅《而已集》
“……”
哦,看来她失忆前还是个华国文学爱好者。
她有点无言地收了收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将视线投向对面。那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还在哭,她旁边的父亲大概不常带孩子,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急得满头大汗,学着妻子以前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但明显掌不好力度,小女孩被拍得一嗝一嗝的,脸更红了。
源辉月叹了口气,在小孩子被噎住之前起身走了过去,把她从她父亲的戕害下解救出来。
她双手扶着她的肩,低头对上小女孩眼泪模糊的眼睛,忽然梗住。
糟糕,小孩子怎么哄来着?
一个画面仓促地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茶色短发的小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小洋裙,也是在哭,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一个人的手,嘴里嘟哝着不要跟姐姐分开之类的话。她抱着的女性披着柔顺的黑发,背影纤细,蹲在地上将小女孩环在怀中温柔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