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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翌日天气晴好,半月窗檐照进暖光沉沉浮浮。萧沁瓷又?睡到日上三竿,垂帘挡不住泼墨般的日光,倒将?旖旎徒劳的搂在帐内。

天光大?亮,皇帝还陪着她睡。

难怪兰心姑姑不敢来叫醒她。垂帘颜色太浅,盛不住日光的厚度,让乍醒的人觉得刺眼。萧沁瓷抬手挡了挡,缓过?来才慢慢睁眼。

鸟雀叫声?清脆,唤不醒沉酣的人。萧沁瓷其实还觉得乏累,但此刻莫名失了困意。

她也不想动。

搂过?她身前的手如铁壁一般困着她,日光里?一抹清透的翠色。

皇帝善骑射,有很多扳指,萧沁瓷见他戴过?不同的款式材质,有红玉的,有翡翠的,颜色多深沉内敛。

但眼前这枚碧玉扳指似乎有一阵时间没见他换过?了。碧玉的颜色清透,但于帝王来说有些太俏了,和他也并不相配,但皇帝好像尤其钟爱这枚,寝时也不肯摘下。

萧沁瓷没忍住,轻轻地握了他的手指,仔细端详。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算特别名贵,也没有特别好看,雕工一般,只有温润清透的翠色值得称赞。若是对皇帝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话就?该一直戴着才是,但似乎也不是这样。

而且痕迹还很新,看上去像是新打的。

萧沁瓷回想这枚扳指出现在皇帝身上的时间,似乎是他们?来了行宫之后皇帝才开始佩戴的。她其实不喜欢皇帝身上有饰物,他力道本就?重,不管是扳指还是蹀躞硌在身上都让人觉得疼痛。

“在看什么?”被她握住的手忽然反扣,皇帝从她身后拥了过?来。

“没什么。”萧沁瓷下意识地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但她忘了,她之前还一直握着皇帝的手,皇帝只消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就?知道她在看什么。

况且他醒了有一阵了,就?是看萧沁瓷瞧得认真,忍住没动,也不开口?。

扳指摩挲着萧沁瓷的手背,触感温润,似春水在雪肤上晃动。这颜色衬她。

萧沁瓷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戴首饰。

“你在想朕怎么一直戴着这枚扳指?”皇帝一开口?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萧沁瓷没动。

皇帝也不介意,继续道:“这颜色衬你。”

萧沁瓷觉得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皇帝戴在手上的扳指,和她相不相衬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一声?,仿佛洞悉了萧沁瓷的心思:“是不是不明白?”他越来越了解她了,萧沁瓷的心思看似幽深曲折,但在某些小事上她的心思又?简单透明得一眼就?能看透。

春水在雪白的肌肤上流淌,薄淡天光晕出皎洁色泽,翠色晃动,浑圆的圈盛住了春意。

“像这样。”他逼着萧沁瓷看了。

雪岭含春。

赏画

枫山行宫的春色来得晚。三月长安花繁锦簇, 行宫里却只堪堪绽了初蕊。半月窗里?斜进来的海棠泣露,萧沁瓷怜它天然?模样,没有让宫人修剪, 于是它长得越发肆无忌惮。

她被嵌在皇帝怀里?,这是后者?偏爱的姿势, 岭上雪线因着春融上移,凌汛漫过缝隙,萧沁瓷在春潮里?被握得近乎疼痛。

风吹摇落,花影映衬在垂帘上,她能抓住的也只有海棠朦胧的剪影。

皇帝今日无事,有大把的时间消磨。他难得有清闲时候,但也?没有完全闲下来。

他闲来无事时便看书?,和?萧沁瓷一起。萧沁瓷攥住锦纱的时候将棠花的剪影也?揉皱了, 皇帝覆上她的手, 诱哄着她放开,转而翻到了绘着海棠泣露那一页, 让她欣赏画师精妙的笔触,细腻精细、栩栩如生,半点也?不?比帘外那一枝差。

“好看吗?”他问。

萧沁瓷答不?出, 皇帝便强迫她舒展手指, 要她以指代笔重新描过画上的线条, 横看是海棠泣露, 侧看是芙蓉吐蕊, 萧沁瓷指尖蜷缩,不?肯再碰。

皇帝便说:“你不?喜欢这幅画?那再换一幅。”

他又翻过几页, 换了一幅夏荫垂野、曲径通幽的画,从姹紫嫣红到苍翠欲滴, 叶片重重叠叠地掩映,满纸深浓浅绿。藤间的葡萄青紫,圆润饱满,秋千架上的人启唇去咬,丰沛的果肉都被剥开,看得人口齿生津。

萧沁瓷把?书?页揉烂了。

“还是不?喜欢?”他端详着萧沁瓷的脸色,恍然?大悟,“朕忘了,这些都是你看过的。”

书?从垂帘的缝隙里?掉下去,锦纱荡开一寸,便被卡着不?肯合拢。这床榻宽大,容得下两个人并排,皇帝却非要挤在床沿边窄窄的方寸之地,再往外萧沁瓷就会?悬空掉出去。

他要萧沁瓷只能依赖他。

日光肆无忌惮的泼洒,隐秘和?热切都无所遁形,明亮得晃人眼。他们没有在白昼纵情过,因此这偷来的每一刻都要珍藏。

白瓷壁上沁了香露,不?知是怕还是累,皇帝细细嗅着,觉着再贴切不?过,问:“你的名?字,沁瓷,是怎么来的?”

萧沁瓷不?肯回答。皇帝压着她,要做暖她的锦被,春光被藏住不?肯泄露半分。他们贴得这样紧,彼此的身体都是热的。更重要的是萧沁瓷冰冷的身体似乎只有在这时才会?热起来。

春惊鸟雀,动静被放缓,春潮也?被拢在帐间,心照不?宣下是寂静绵长的淋漓,谁也?不?肯出声。

日影晃动,这样晴好的天气该去踏马游春,不?该消磨。

所以端阳长公?主觉得她皇兄好不?容易出宫来了枫山,该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跑跑马。更重要的是她听闻这次皇兄不?是独自一人来的,还在行宫内储了位美人。

门廊隔音算好,他们听不?见殿外的动静,所以梁安隔着帘来问:“陛下?陛下?端阳长公?主来了。”他问得小心,若不?是实在没法,他也?不?敢来。

可端阳长公?主一早便来了行宫,在甘露殿吃空了一碗茶,问了三遍“皇兄还未起身吗?”,最后脸上已经?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皇帝勤政自苛,在太极宫时即便不?去两仪殿议朝,每日也?必会?在卯时起身,遑论?睡到今日这样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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