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机
此时此刻,恰似过去。
希泽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做好人,他又说:“你有什么不适之处可以和我说。”
这算什么?执行死刑前的临终关怀?朱厌略感讽刺地想。
他张口就来:“我晕机。”配合着苍白如鬼的脸色,不像是假的。“你知道,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习惯都会变得大相径庭。”
希泽没有出声。
朱厌继续说:“我觉得坐火车虽然慢一些,但会比较平稳。汽车也不错。”
“那不可能。”希泽斩钉截铁地说,“你的人会劫车。”
这点毫无疑问,朱厌没有狡辩的打算。
他叹了口气,笑得含讽带刺:“真谨慎啊,希泽,不愧是eas的副局长呢。”
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像是老师夸赞努力但是愚笨的学生,怎么听都像是挑衅。
希泽微微皱眉。
却听朱厌尾音上扬,说了个不带疑问色彩的问句:“不过,你难道没听说过劫机吗?”
在吐出劫机两个字的刹那,他眼中红芒闪动。那光芒犹如实质,化作细线在两人之间流窜,好像要将天地间所有生灵连成一片。
希泽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近乎于本能地发动异能,眼中渗出金芒。但已经来不及了。
血色的纹路在整个空间蔓延,很快就将眼前的景色分割成无数碎片,希泽身上好不容易凝聚的金光被打断,闪了几下暗淡下去。
“信仰祂。”一瞬间,好像有千万人在耳边呢喃。
希泽只感觉大脑发胀,无数不属于他的思潮冲刷着他的意识。他的意识被冲刷成齑粉散落成光点,他只能本能地服从脑海中的声音。他僵直在原地,像木偶一样乖顺地等待指令。
朱厌看着双目蒙了一层薄红的希泽,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对希泽说:“现在,把我解开。”
在希泽利用高级权限解开电子锁链后,朱厌一把将希泽扯到自己身前,抽出他腰间的银白色配枪,拿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六个小时前,朱厌刚刚压制住异能暴动,这会儿发动异能,成功让之前的压制功亏一篑。溢出的力量在血管里肆虐,无数思潮攻击着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就要被撕裂成两半。
但他不能有分毫的停顿和犹豫,只能行云流水地完成计划之中的动作。
希泽是a级异能者,抗性和意志都高到一个惊人的程度,以朱厌现在的状态,哪怕偷袭确实得手了,也不能控制他太久。
果然,两秒后,希泽的双目就恢复了清明。这时朱厌已经用手臂锢了他的脖颈,含笑道:“先生,建议你不要乱动,子弹不长眼,我保证会打爆你的脑袋。”
希泽冷冷问:“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啊,原来你地根据民意执政。
希泽一旦成为理事长,发起改革,民众和上层阶级之间的矛盾将会得到缓和,“革命”就名不正言不顺。
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朱厌索性行一招险棋,把希泽控制住。顺便以此为要挟,让gfa在名分上承认罪徒的执政。
但更多的原因却在于罪徒本身。
罪徒是反抗组织起家,和恐怖组织没什么区别。或许是一把刺入gfa心脏的好刀,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执政党。
组织内不少成员依旧改不了成功后“烧杀抢掠、吃香喝辣”的习惯性思维,而留给罪徒进行理论教育的时间不多了。
朱厌索性列了一份名单出来,让陆深以“朱厌被捕,罪徒内部有间谍”为名,将名单上那些思想落后的成员清洗掉。
“朱厌,我汇报完毕,该你了……”陆深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朱厌堪堪捕捉到些许片段。
他近乎于本能地开了个玩笑:“军师啊,我得向你坦白,我跟希泽说我和你有一腿……”
“艹你还我清白!老子是直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泡妹子?”
“只要你不是想去泡希泽就没事,他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顶多回eas后给你加几道通缉令……”朱厌“呵呵”地笑了。
他看到眼前下起了红色的雪,一时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幻觉。他伸手去触,手从一片血红中穿过。
“你们是怎么聊到这个话题的?该不会是你们旧情复燃了吧?”陆深说,“我不得不评估一下你叛变的可能性,以便我及时跑路。”
朱厌闻言,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他说:“是他……余情未了!”
眼前的血红连成一片,他再看不到其他的事物。他忽然感觉很累,累得不行。
他想,就这么睡过去也不错。反正早晚要死的,先下地狱一步,没准还能玩一手“十万旌旗斩阎罗”。
“朱厌!醒醒!……朱厌!……”陆深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戛然而止。
十年前,申迪勒疯人院。
那人做完清洗和扩张后,用黑色纱布蒙住朱厌的眼睛,就把他晾在监室里了。
朱厌表现出了极高的配合度,受制于人,寻死觅活毫无用处,不如表现得识时务一些,好少受点苦头。
一片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心跳和脉搏紊乱,朱厌无法通过生理反应掐算时间点。他只知道过了很久,“咔哒”一声监室的门开了,大概是想上他的那个马见晨来了。
……
朱厌和这位马家的三少爷只有几面之缘。那会儿他和希泽去耶路撒冷出任务,战局紧张后希泽被努尔维斯家族抽调回北美,留下朱厌一个人带着eas的行动支队在亚欧大陆周旋。
朱厌从来不吝于将局势搅得更乱,更何况那时候他对亚欧大陆上声名鹊起的反抗组织“罪徒”充满了兴趣,急需一个混乱的环境以便他和反抗组织的领袖们接洽。
于是,他借着eas行动支队临时队长的身份,和梅耶奇家族、马家谈判。谈判很顺利,两个本就有联合倾向的家族在他的劝说下终于下了联合的决定。这引起了远在北美的努尔维斯家族的恐慌,政治上的利益博弈成功取代反抗组织的存在成为主要矛盾。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马家羁押了他,当时在耶路撒冷主事的马见晨将装有消息记录的显示屏递给他,看着他笑:“努尔维斯家族请我帮忙除掉你,看来他们并不赞同你跟在希泽身边啊。”
朱厌早就知道希泽家族里的那些人不待见他,尤其是在希泽十四岁觉醒a级异能“真理裁决”,就任eas行动支队队长,前途肉眼可见地一片大好后。一个没有异能,还满脑子离经叛道思想的朱厌,无疑会是希泽前进的阻碍。
所以,朱厌没有表现出分毫不忿和惊讶,他放松地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见晨,问:“马先生还不杀我,而是在这儿和我废话,恐怕有求于我吧?”
“我很中意你。”马见晨说,他抬手去抚摸朱厌的脸。
“有屁快放,别动手动脚的。”朱厌不明所以,抬手挡住马见晨的手,回敬一个极富有挑衅意味的眼神。
马见晨也不在意,收回手,继续道:“我收集了很多关于你的信息,以一己之力搅动整个亚欧大陆的局势,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个贫民窟出身的贱民。我那时就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你搞上床。”
这番话不可谓不露骨,饶是朱厌,在乍一听到时也愣了两秒。跟在希泽身边五年了,他自然知道一些上等人有独特癖好,喜欢找一些好看的少年供自己淫乐,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自认为自己长得绝对不“娇媚”,而是凌厉硬朗、颇有攻击力的那种长相。而且他行事向来干净利落,不至于给同性留下太多遐想。
于是,朱厌站直了身子,说:“抱歉啊,我不是同性恋。”
谁知,马见晨笑出了声,好像朱厌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你知道吗?无关乎性别和性取向,我只是想玩玩你,像你这样的贱民生下来就应该被人玩……”
朱厌果断扬起拳头,砸向马见晨的鼻梁。
就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一阵麻痹感从脊梁上升。是电流罩,一种高科技的护具。
电流传遍全身,朱厌抽搐着倒在地上,他罕见地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是,他是贱民,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那些大人物一只手就能摁死他……
可谁又比谁高贵呢?凭什么他就该任由这帮人搓扁揉圆?但事实就是如此,科技、势力、地位……无数因素纠缠在一起,他甚至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他恨极了这种情形,然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