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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神威将军之死

 

“神威将军……”阎崇寰泪水决堤:“父亲,父亲他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才……”

阎崇寰从未亲口唤过神威将军父亲。

也许是君臣之礼,也许是本就对他淡薄。

饱含泪水的这声“父亲”唤得过于生涩,以至于她迟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称呼何人。

由想并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记忆。

暗哑与猩红侵蚀了她的脑海,那伟岸的身躯将她庇护在身后。被撕碎的身体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推向暗域之外。

连最后一声她都未唤出父亲两个字。

大概,是在听到了他无意于被她入耳的喃喃:

“对不起……”

临终前的歉意到底给予了何人?

她已然无心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生生被撕碎在她眼前,血缘的冲击将她击垮。

他给予了自己两次生命。

是阎崇寰承受不起的恩情。

她从恐惧中抽离出来,夺下他唯剩的残体,只身返回了国土。

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归国意志?

只因为这将是她唯一为他做过的事情。

“父亲的血好烫好烫,我的手似灼烧一般……”她抬起双手摊在面前,仿佛在审视着自己的无力。

“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无全尸……”她的肩膀塌颓下来,头垂得很低。

小满轻轻用双臂环住她,生怕力度过大触到了她本就紧绷的神经。

渐渐的,她的呼吸平缓起来。

她靠在小满肩膀上,沉沉睡去。

殿外,身着白衫的宫人碎步齐齐走进来。

他们双膝着地,为首之人平声道:

“陛下请公主殿下前往神威将军奠宫行拜礼。”

——

小满回了趟自己的宫殿。

她身着好丧服,手中捧着一件不知谁人的外袍,神情端重肃穆,却缺了分哀悲。

奠宫的白绸垂落在屋檐,风止如屏息。

殿门大开,远远所见阎崇雪帝立于奠宫中央的背影。

她端身站得笔直,黑金长袍拖着长长的尾。

小满步于阎崇雪帝身旁,行礼道:

“母皇。”

“今晚,你为神威将军伴灵吧。”

小满躬着身不敢看阎崇雪帝。她的语气平淡得毫无起伏,就像平日里随口念出牌匾上的题字,声出于口,而不过心。

“是。”

身前的遮影慢慢离去,阎崇雪帝走得很慢,厚重的衣尾拖在地上盖去了脚步声。

听到殿门关起声时,小满才抬起身。

为神威将军伴灵,这本应是阎崇寰该做的。

他并非帝夫,于小满而言,他与自己毫无关系。

小满并不意外阎崇雪帝的命令。如今阎崇寰重病,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伴灵。

为姐姐的父亲伴灵,替姐姐行孝心,并无不妥。

小满将手中的外袍工整的摆放在身前。

提起衣裙,跪在地上。面对着奠台上刻着姓名的冰冷玉牌,如止水的心澜,被轻轻点触,泛起隐隐涟漪。

她垂眸望着那件外袍,伸出手抚去一角上的褶皱。

“您借予我的外袍,一直忘记还给您了。”

空旷的奠宫,不管声音再小,都能回荡几圈。

“一直未来得及亲自与您道谢。”

“谢谢您。”

这件外袍,是从皇姐手中“偷窃”而来的一点点父亲的怜爱。

她将它藏在衣柜的角落,每每所见,心中都会隐隐而生一丝暖意。

她没有父亲,她曾如此渴望过父亲的爱护。

她永远记得,沁寒裹身的那个狼狈夜晚,她环着臂一路瑟瑟发抖。那像父亲一样的男人,脱下外袍,将其放在她的脚边。

——

阎崇雪帝重病来的突然。

走的也突然。

人们都说,阎崇雪帝与神威将军情深似海,神威将军的离去让陛下一病不起,失去生念。

小满记得,母皇走的那日,大雪。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阎崇雪。

生于落雪时,死于落雪时。

那日,小满身披丧袍,站在皇姐身后。

震着心肺的钟鸣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声止之时,耳朵里还回荡着阵阵余音迟迟不灭。

同年,皇太女阎崇寰登基为帝。

阎崇,开启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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