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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着急解释:「不、我没有!我有控制力道,我没有用力要把你拉下水……」

我刚才仍有清楚的意识,我只是轻轻借力,并没有用力要把她也拉下水啊!

「那是我刚好站在垫板上,如果我是漂浮在水里,就被你一起拉进水下溺水了!」

「对、对不起,因为我、我以为我够得到墙,就、就把浮板先丢到岸上,没……」

「那你g嘛把浮板丢上去?难怪会溺水!」

我哑口无言,只陷入愧疚与自责中,不断地向她道歉,旁边其他同学听见动静,纷纷凑过来询问怎麽了,我听见她和其他同学开始抱怨我。

她用愤恨的语气述说着,话里融进了她自己的想法,扭曲了事实,所有人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并因此与她站到同一阵线,没有人愿意听我解释和道歉。

没错,我不该自以为已经能抓到墙,而把浮板提前扔上岸。

我也不该抓她的胳膊,我活该溺si。

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si掉的话就好了。

同学们站在她那边,说着义正词严的话,彷佛我是个罪该万si的人。

也许我就是。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耳内嗡嗡作响,尖锐的刺痛感在脑袋穿梭,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无尽的黑暗如cha0水般向我涌来,将我整个人淹没,直至灭顶。

像是被扼住了脖颈,呼x1困难,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呼救,可我又想就此长眠不起。

一直以来,「想活」与「想si」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拉锯。

可只有si人才不会为他们的情绪感到痛苦、感到难以承受。

只有si人永远不会有压力、不会伤心难过、不会t会到失败的人生所带来的绝望与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

你万箭穿心、你痛不yu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别人永远不会清楚你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也许在他们眼中,你只是在无病sheny1n罢了,拿你当笑话看。

窗外的路灯照进室内,我藉着昏暗的光线走到书桌前坐下。

我从ch0u屉拿出一个铁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的是我目前为止的所有存款。

「已经快存够了。」我恍惚地想。

等下学期初开学,拿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就足够还给叔叔了。

我打开笔记本,开始写我的遗书。

《致si亡˙结束》:「若我不辞而别,这将是一场放松身心的远行。我不需要悼词,也不会有人悼念我。如果可以,请祝我旅途愉快,我将如蒲公英的种子,飘扬过此间一切障碍,步入新的天地。」

「我的所有遗产全部交由我的叔叔继承。如果可以,请帮我把我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吧,就像我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样。」

我给自己订了一个si期,建立了一个计划。

一想到能结束这一切,我就感到开心。

因为一切终於有了盼头,我决定在这期间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

我罗列出si前要做的事的清单。

「把衣服整理一下捐出去。」

「把课本、书籍收拾摞在一起。」

「把房间整理乾净,退租还给房东。」

写到这儿,我犹豫了一下。

良久,我再次落笔:「把所有科目的重点笔记拿给陈星皓。」

接下来的每次午休辅导,意外的是,陈星皓都会准时到实验教室。

有时候我还没到,他已经先坐在教室,在那边打游戏,见我过来,就会默默关掉手机。

我捏着笔,频繁地朝对面的陈星皓瞄过去,踟蹰许久,我终於鼓起勇气:「你……明天放学有空吗?」

他正计算着我刚刚教他的一题数学,随意地道:「嗯,有啊,明天没训练。怎麽了吗?」

「你、你能教我打篮球吗?就你跟我……」我紧张地抠着指甲。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接着又了然似地点头:「行,不过我就先教你投篮就好,毕竟你要先从运球开始学起。」

「怎麽突然说要学打球?」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正常,但我却有些心虚,「呃……没、没怎麽,就、就是刚好明天放学不用去打工。」

其实我只是因为想在最後的时间里,做一些从前不曾做过的事。

「我能问你是在哪里打工的吗?」陈星皓用笔的顶端轻轻戳了自己下颚几下,「哦,当然,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用有负担。」

「不,没事,你问,没关系的。」我微微抿出一抹笑,「我打两份,一份在早餐店,一份在加油站,平日放学偶尔需要去打工,都是去加油站。」

「哦,溪湖交流道旁边那间是嘛?」

我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啊,这个嘛……」他闷笑,x膛起伏着,「你猜?」

「我、我不知道……」

「你住溪湖镇那边对吧?那里过来学校要花不少时间呢!」

「嗯,但还好,习惯就好了。」

教室里恢复安静,陈星皓还是没有说他怎麽知道我是在那间加油站打工,又怎麽知道我住在溪湖镇的。

我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开口,於是只好无奈作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继续写数学题,每每问完一题,准备写下一题的时候,都还是要问我怎麽计算。

我的数学其实并没有很强,所以也会有我不会的题目,他也无所谓,直接跳过不写。

「我拿回去问我的家教老师,问出来之後跟你说吧。」

「你有家教老师?」我有些惶窘,「那怎麽还需要我帮你辅导?我b不上真正的老师。」

「哪有什麽b不b得上的。」他摆摆手,「班导不知道我爸妈有给我请家教,我也懒得和她说,加上我上过你的课之後,跟上家教课b起来好多了,我b较喜欢你这个老师,就觉得继续给你辅导还不错。」

陈星皓咧着嘴,漆黑的眸子里装着真诚的笑意。

我看呆了,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轻声道:「你过奖了,我没你说的那麽好。」

「嘿,别这麽说你自己!」陈星皓歪头,弯了弯上半身,放低视线去瞧我的眼睛,「你很好,真的,你本来就很好。」

我怔愣地望着他,脑中不断回荡着他的话,我感到一阵温暖。

可内心有个声音对着我喊道:「别傻了,即使他说的是真心话又怎麽样?你有能力改变现状吗?」

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双手,眉头紧蹙。

si亡的存在迫使我们,不是自愿放弃生命,就是要想办法改变我们的人生,赋予它一个si亡夺不走的意义。

而我,游荡在人世许久,仍找不到任何意义。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闪光点,你也是哦!」

他打断我开始打结的思绪,我茫然地重新望向他,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正在悄悄坍塌。

我刚盛完饭回到座位,有几个nv同学围了过来。

「喂,王思晴,有人说看到你昨天跟陈星皓单独在实验教室,你们在g什麽?」

「哦,呃……班导让我一周给他辅导两次课业。」

「是吗?」周伊文用鼻子哼了一声,「最好是,陈星皓家里那麽有钱,什麽补习班名师或是家教名师请不到,用得着你给他辅导?」

我沉默着,因为我无法反驳,我的确也是这麽想的。

「你这麽听班导的话,这麽热心助人……我看你是喜欢陈星皓吧?所以才答应帮忙辅导他。」旁边的林襄讥笑道,「你这样的nv生,陈星皓才不会喜欢你。」

此言一出,她们几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我痴人说梦。

「我、我没有……」我连忙否认,瞬间涨红了脸,「真的是班导让我给他辅导的,我只是……」

「我说。」周伊文打断我的解释,「你一天哪来那麽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啊?现实一点。」

「陈星皓现在的nv友可是南淮的校花,二年甲班的廖以馨,你看看你哪里b得上她?长相、身材,还有个x——」

「你不会真的觉得有人会喜欢你吧?少异想天开了!」

「抱、抱歉。」我颤抖着唇,「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我真的……」

「听说陈星皓的前nv友,是隔壁文集高中的校花,你连她都b不上吧?」

她们满怀嘲讽地笑了起来。

前nv友?我想到那天放学在後门围墙转角看见的那个nv孩,小小的瓜子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衬得她的五官更加jg致优美,身段纤细窈窕,秋水般的双眸,站在那里似是风中拂柳,柔若无骨。

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我见犹怜。

是啊,我连她都b不上。

不像我,每天脸上顶着一副厚重宽大的眼镜,几乎只剩一具骨架的身t,苍白、毫无血se的皮肤,长年披散着头发,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nv鬼,见不得光。

「历史课的小组报告你做完没有?」林襄渐渐止住笑,接着冷漠地问。

「我跟你们已经不同组……」

「我知道啊。」林襄满不在意地道,「谁让你去跟老师说你想自己一组?」

「天天这麽喜欢一个人待着,我看你x格是真的有问题啊,就不能合点群?」

「做好就传给我们,既然你非要自己一组,就另外自己做一个报告吧。」

班上一如既往的嘈杂,此刻的我却什麽也听不见,熟悉的尖锐感再次穿梭在脑袋里,我不知道他们什麽时候离开的,我盯着碗里的饭菜,毫无食慾。

算了,乾脆也不要让陈星皓教我打球好了,若是又被她们看到,又该说我什麽了呢?

我转头去看隔壁桌,座位上空荡荡。

陈星皓只要下课,几乎都不会待在座位上,午休时间更是。

我抠着指甲,在心中排列组织一种又一种语句,和陈星皓说自己不学打球的语句。

最终我得出一个勉强可以呼拢过去的藉口:「我今天放学突然有事,可能要改天了。」

虽然我知道这个藉口听起来依然十分蹩脚,但陈星皓知道我有打工,他或许不会往深处想,我就告诉他,我临时需要去帮忙,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撕了一张纸,画了个鞠躬的小人,附上文字:「十分抱歉,今天放学忽然有事,只能改天再和你学打球了。」

然後我在下午的最後一节课堂上塞到他的课本下。

他趴在桌上睡觉,压着课本,因为坐在第一排,我担心被老师看见上课传纸条,我折了好几折,塞在他的课本边缘,便迅速地ch0u回手。

下课後,我不敢面对醒来之後看到纸条的陈星皓,我七手八脚整理好桌面,搬起椅子倒扣在桌上,拿着扫具逃也似地快步去了外扫区。

等放学钟声响起,我又在外扫区晃荡许久,才缓缓走回教室。

我寻思已经超过半小时了,班上的所有人应该都离开了,却发现教室还亮着灯。

我偷偷00从後门探头去看,有人坐在讲台的长脚椅上,双手手肘撑在讲台,横拿着手机在玩。

陈星皓怎麽还在!

我惊慌起来,而他像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倏然抬头,目光穿过整间教室,朝我直直望了过来。

我一下缩回头,躲到了墙边,背靠着墙蹲了下来,却又突然想到这样做也是徒劳,陈星皓已经看到我了。

我紧握手中的扫帚把柄,努力思考下一步该怎麽做时,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王思晴,你怎麽又说谎。」他嗓音懒散,听不出有没有生气,「还都用同样的谎话当作藉口。」

「我看你的书包都还在座位,果然,你还在学校。」

「对、对不起。」我低着头,「不过我想,我可能不需要学了……」

我越说越小声。

「为什麽?」

「抱歉,又骗你放学有事,辜负了你的好意,还耽误你的时间。」我装作没听到他的问句。

「我问你为什麽?」

「没、没什麽。」我讷讷地道,「对不起,我之後不会再烦你,或是……」

「王思晴!没有什麽烦不烦的!」陈星皓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我。

我惊愕地抬头,一向都温温和和,极具亲和力的他,此时却一脸怒容,一双黑眸隐含着怒意地望着我。

「因为这次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却又突然说不需要学,我只是要问你为什麽而已。」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音里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yu出。

我不敢再与他对视,垂眸盯着走廊地板,心中挣扎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选择隐瞒:「真没什麽,我单纯不想学了,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

我不知道陈星皓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因为我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我甚至不晓得陈星皓还有没有继续对我说话,也有可能他其实并没有再开口。

应该是愤怒至极,不想再和我说下去吧。

我维持蹲着的姿势,盯着地板砖上的纹路发呆,等我回过神时,陈星皓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已经离开多久了。

脚都蹲麻了,我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缓慢走进教室拿书包。

我出尔反尔,他现在应该非常讨厌我了吧。

算了,他讨厌我就讨厌我吧。

反正本来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也不差多他一个人讨厌我。

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针刺般尖锐的麻痛,痛觉蔓延到了心脏,随着每一下跳动,带出一阵阵钝痛。

课桌上放着一张纸,是我下课前塞在陈星皓课本下的那张。

鞠躬小人的底下,有一串黑se原子笔写的字,并不是我的笔迹:「是不是又说谎?亏你还是好学生。」

应该是陈星皓发现这张纸条时,在下面写的。

我把纸收进资料夹,和另一张画着歪歪扭扭的羊及斗j眼大野狼的纸放在一起,收了起来。

我变得愈发憔悴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发青的黑眼圈,颧骨突出、两颊凹陷,显得更加削瘦的脸庞。

神情恍惚,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我缓缓阖上眼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都在等天亮,好像是恐惧,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有吃人的怪兽,我一闭上眼就会将我吞噬掉。

我厌倦了每晚的辗转反侧,厌倦了瓶子里一颗颗白se的褪黑素,厌倦了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

黑夜太空洞了,我看不见自己。

人都是孤独的产物吧,灵魂应该是炙热的,可我的灵魂四分五裂,毫无温度。

我到底也没有在这剩余的期间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太难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实的世界。

当对幸福的憧憬过於急迫,那痛苦就会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

一颗心如同泡在水里很久很久的棉衣,棉花x1满了水,cha0sh而沉重,日日携着这样一颗心艰难前行,迈出的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大量力气。

我经常去想像,我b其他人si得要早得多,而伴随我如此之久的心跳,将会在某一天骤然停止。

我的想象力并不丰富,但我还是会试着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己心脏不再跳动的那一幕。

然而,我的方法经常以失败告终,因为恐惧和不安总是顽固地占据着我的思绪。

不会有人发现我的si亡,不会有人为我感到惋惜,甚至不会有人记得我来过这个世界。

於是念头拉扯间,我寻找了另一种方式来处理这样的困境,最後告诉自己,解决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试图压抑自己正在想的事情。

每个人都知道生活实际上并不值得一过。

在内心深处,我想,一个人无论si在十七岁,还是si在七十岁,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毕竟,地球上剩下的其他人都会继续生活下去,人类也就是这样绵延了好几千年。所以,我已经看开了一切。

无论是现在si掉,或是再苟活几年,我在本质上仍是那个该si的人。

我原本以为陈星皓不会再理我了,他已经对我厌恶至极了,但当我又在搬沉重的国文作业时,他又会过来帮我一把。

我心里十分歉疚,我总想,要不,就告诉他实话吧?但如果他真误以为我喜欢他呢?这又该有多尴尬。

可是到了该去实验教室的时候,他却不再出现,我自己一人坐在教室,面对寂静。

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恍惚中,脑海里响起他对我说的这句话。

我撕下一张空白纸,在上面再次画了一个鞠躬小人,写道:「有人说我是不是喜欢你才答应老师帮你辅导课业。我不敢和你学打球,是怕再被她们看见,会对你有影响。」

我将纸张对折,在课间塞到隔壁桌的课本下。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醒了,我的手尚未收回,陈星皓从桌上抬起头,侧过脸看向我。

他眼神里没有半点迷蒙睡意,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就这麽淡淡地与我视线相接。

我缩回手,立刻撇过头,去看我桌上的课本,大约与他仅仅对视一秒钟。

我紧张地捏紧手里的笔,呼x1短促,身t似乎正微微颤抖起来,我深呼x1几次,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我眼角瞥见他打开那张纸,片刻後将纸重新对折,塞回课本下。

我忐忑不安,直到下课我都没等到他的回应。

我正茫然地盯着课本其中一点发呆时,有人曲着两根手指,用关节在我桌上敲了敲。

「跟我出来一下。」

当我意识到是陈星皓在和我说话时,他已经走出教室门口了。

我起身追了出去,但又不敢表现得太着急,我快步出了教室,跟着陈星皓一前一後下了楼梯。

下课时的校园来来去去许多学生,我们在人群中穿梭,最後他在学校後栋的围墙旁停下。

「翘过课吗?好学生?」戏谑的语调在尾音微微上扬。

我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要和我说什麽吗?」

陈星皓没有回答,他在口袋里掏出菸盒,从里面抖出一根菸。

菸身露出半截时,他用嘴叼了出来,另一手拿着打火机轻轻滑开滚轮,擦燃的幽蓝se火光在他的眸子中跳跃一瞬,他偏头,一手遮着风,把菸凑过去点燃。

打火机的火焰灭了之後,他深x1了一口菸,接着垂下手,将菸从唇边挪开,吐出一口白烟。

「带你翘课。」他嘴角g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笑。

他话音刚落,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有个声音远远传来:「喂,那边的同学,你们是哪一班的?居然光明正大在校园里ch0u菸!过来登记学号姓名!」

我循声望去,是一位男老师,他正气冲冲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快走!呆站着做什麽!」

陈星皓向我喊了声,随後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在後栋的校园道路跑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犯事被老师追着跑的经验,奔跑间,我转头去看他。

陈星皓的浏海迎着风飞扬起来,刀刻般的脸庞上是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充满青春与yan光。

风从校服领口灌进去,把衣服吹得鼓起来,几缕亮闪闪的光晃进我的眼睛,像是太yan的,又像是他的。

淡淡的菸味环绕在彼此之间,我又闻到他身上校服的洗衣ye味道,一gu未知的情绪再次於心底升腾起来。

陡然间我回忆起那天放学被他搂进怀里的那一分钟的t温,同样陌生不明的情绪缓缓包裹住心脏,宛如湍急的洪水,汹涌而来将我淹没,此时此刻的我,毫无理由地、热烈地兴奋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奔跑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麽,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陈星皓。」我在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中,鼓起勇气喊他。

「嗯?」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没、没什麽。」我呼x1急促,喘息着道。

最後我们绕了学校一圈,才甩掉了老师,早已经不知道上课多久了。

陈星皓扶着一旁的墙壁喘着气,笑说:「走,我们去文集高中的篮球场,我教你打篮球。」

「咦?!」我双手撑着膝盖,正平复着呼x1频率,闻言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他,「现、现在?」

「嗯,对啊!」他龇着牙笑,「学校太多人认识我,带你去隔壁文集高中的篮球场吧。」

「别担心,我之前经常去,我很熟的。」

陈星皓蹲到墙边,朝我招手:「过来吧,你踩着我的肩膀,攀上墙去。」

我的头摇得像波浪鼓,震惊道:「不、不行,我怎麽能踩你,而且太高了,我不敢。」

他盯着我思索一会,「那只能这样了。」

他往前几步走向我,猛然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出声,一阵天旋地转,他将我面朝墙壁举高,「你先爬上去坐到墙上,等我一下。」

我手脚并用,吃力地攀上去。

陈星皓在看见我坐好之後,跳起来双手抓住围墙顶端,使力跃了上去,微蹲在墙上,随後轻盈灵巧地翻身出墙,像只矫健的豹跳落在地上。

「你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高约两米多的围墙其实并没有很高,但我仍有些惧怕,我吞了口口水,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再次感受到他的t温。

这次的「拥抱」却b上次更快结束,他接住我之後,随即将我放开。

我有些羞窘,乾巴巴地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往这儿走吧。」

我低着头看他的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感觉有些新奇,第一次在上课时间走在学校外面的大街上,还是跟陈星皓走在一起。

接近h昏的yan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我目光停留在彼此影子的交叠处,逐渐放空起来。

「我们从这里进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文集高中,其後门有个小门敞开着,可以通往c场,而陈星皓指着那个小门对我说。

「我们穿着南淮的制服……」我有些犹豫。

「都走到这儿了,你才想到?」他挑起眉,「没事,没有人会去注意的。」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t育器材室,拿了两颗篮球,压了压表面,「这两颗还行,气还充足。」

偌大的c场有几个在上t育课的班级,其实彼此学校的校服颜se相近,混进人群里并没有想像中显眼。

凉风吹拂,带着草坪清新的绿草味道飘进鼻间,我深x1一口气,感受户外的气息。

「打篮球时都需要通过运球来移动,所以掌握这个基本技术非常重要。」陈星皓将其中一颗球塞进我的手里,「首先摆好身t姿势,保持背部挺直,抬起头来尽可能观察球场的情况。」

「然後把篮球弹到地面,保持手掌在球上方,保持手腕柔软度,不要用击打的方式。」

「也不要看着球,尽可能抬起头看前面,运球保持膝盖高度就可以了。」

我一一照做,专心地控制手上的篮球,球t在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砰砰声。

「然後我教你投篮。」我练习运球一会儿後,陈星皓让我站到篮框下,「把右手与篮筐对齐,球放在头的前方,前臂与後臂的角度保持大约45度。」

「手掌自然张开,左手轻轻放在球的旁边,注意手指与球之间的感觉,不要太过用力抓着球,掌心也不要紧贴篮球。」

我把球举过头顶,试着按照他说的握好球,却不自觉收紧五指,牢牢覆在篮球表面。

他的掌心倏然贴在我的手背,正要将我的手轻轻拉开,我一惊,霎时松开了手,篮球猛地掉在地上,「咚咚咚」滚远了。

「啊,抱歉抱歉,我应该先跟你说的。」陈星皓一脸歉意,「吓到你了,抱歉。」

「不,没事,没关系的,是我没抓好球而已……」我连忙摇头,小跑过去将球捡了回来。

「用你脚使力跳起来,手臂及手腕的力量把篮球投过去篮框里,也要留意脚尖、手指与篮球的触点,右脚尖最後离地,右手中指是最後触球点。」

我们就这样练习着投篮,直到傍晚才回去南淮。

「你今天应该没打工吧。」回去的路上陈星皓问我。

「呃……其实有。」

「这样你会不会迟到?」他惊讶地问,没等我回答,拽着我的手臂飞快地奔跑起来,「那我们快回去!」

「没、没关系!」风声好似吞没了我的声音,「我今天就翘班好了!」

他松开我,慢下步伐,转身面向我,倒退着走,大笑:「是吗?好学生今天不只翘课,还翘班!」

他的笑容感染了我,我的嘴角浅浅弯了起来。

天边被夕yan染成橘hse,昏h的yan光斜斜地打在大地上,树叶随风起舞的沙沙声流连耳畔,街道上人来人往,我的眼里却只映出他一个人,好像还不小心连带着装进心里了。

我差点丢了加油站的工作。

我扯了个谎,我说因为学校临时加了场考试,要留下来,所以才没有过去上班。

我不断向老板道歉,才终於挽回我这份兼职,但是他警告我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不然下次一定炒了我。

而我翘了两节课外加打扫的事被班导知道了,她把我叫去办公室,我进去的时候,陈星皓也在里面,他双手抱x,背靠着窗,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感觉有人进来,便朝我这边望过来,见是我,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微微颔首,低下了头。

丁诗琦也注意到我进来了,喊我名字让我过去站到陈星皓旁边。

「你们是怎麽回事?一个两个都给我翘课!陈星皓就算了,经常翻墙出校,思晴你怎麽也学他?我看是他把你带坏了。」

我早有预料会遭到她一番训话,可不知她居然会觉得是陈星皓的问题,这次我急忙为他辩解:「不,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翘课的。」

「很、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低着头,感觉自己眼泪快掉出来了,赶忙用力闭了闭眼将泪水压回去,却仍是渗出一些来。

我痛恨自己的泪失禁t质,我攥紧衣角,这点事就哭让我觉得十分羞愧尴尬。

丁诗琦听出我的鼻音,愣了下,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陈星皓突然说:「老师,其实是我怂恿王思晴翘课的。」

「是我带坏她的,抱歉。」

我瞪大眼睛望向旁边的人,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垂眸看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丁诗琦看了看陈星皓,又看了看我,叹息道:「算了,我把你们叫来的目的也不是要追究谁是罪魁祸首,只是你们已经高三了,自己的未来要好好预作打算,你们还年轻,有无限可能,好好读书,知道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陈星皓则说:「知道了,谢谢老师。」

「对了,思晴,昨天下午因为你没去打扫,我们班外扫区被扣了整洁分数,我才知道原来之前和你一起打扫外扫区的同学,竟然都把打扫工作丢给你一个人做,所以你没去,外扫区就等於没人打扫。」

我才想起这件事,慌道:「我、我很抱歉,害班上的整洁分数被扣分,对不……」

「王思晴。」陈星皓忽然叫我,「原来之前我看到你打扫到那麽晚,原来是因为整个外扫区只有你一个人扫。」

「嗯?」闻言,我才後知後觉老师发现了其他人都不去打扫的事,回覆他道:「啊,这……其实那次是因为我跑去卫生组拿垃圾袋的关系,不然我还是可以很快扫好的……」

旁边的少年笑出了声,我顿时止住了嘴,只听他嗓音低沉带着笑意:「真是个笨蛋。」

我茫然,不解他又哪里觉得好笑了。

「垃圾袋?垃圾袋怎麽会是你去拿?」丁诗琦问。

「啊?呃,它、它没了,所以我只好去卫生、卫生组领。」因为还在思考陈星皓笑的原因,我磕绊着组织句子解释。

「卫生gu长呢?怎麽没检查垃圾袋?哎呀,好吧,我会再处理。」

「思晴,那你之後不用去外扫区了,回教室,我再给你安排打扫工作。」丁诗琦拍了拍我的肩,「好了,你俩快回去吃饭吧。」

我们刚走进教室,林襄就走了过来,「你们怎麽一起从外面回来?陈星皓,你不会和二年级那个廖以馨分手了吧?」

「然後……」她拉长了音调,佯装震惊的样子,在班里嚷嚷着:「和王思晴交往了?!」

班上的同学被x1引了注意力,全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我手心冒汗,疯狂摇头,正要解释,陈星皓率先开了口:「你当着大家的面在这里大声嚷嚷是想表达什麽?」

「我和谁分手、和谁交往,都不g你的事吧?」陈星皓神se冰冷,「别做一些无谓的猜测。」

教室里登时鸦雀无声,林襄被陈星皓怼得说不出话,她没想到好脾气的陈星皓居然语气冷y地说出这麽一番话,脸se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哦,抱歉啊,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林襄挤出一抹讨好的笑,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教室里逐渐重新吵杂起来,我盛完饭回到座位,发现陈星皓又不见了。

他下课和吃饭时间,应该都是去找他的nv朋友吧,我心想。

当他的nv朋友会是什麽感觉呢?

他会在她搬重物的时候帮她搬,他会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奔跑逃课,他会以温暖的t温真正地拥抱她,他会教她打篮球、游泳,他会——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我忽然想到。

心脏似乎突地ch0u搐了一下,我发现我不可抑制地,在逐渐喜欢上陈星皓。

我会无法控制地去关注如同yanyan般的他、拥有一切我不曾拥有的他、与我截然不同的他。

可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必然是两条平行线。

也许命中注定我会遇见他,并滋生出这份感情。

但我只能选择忽视并遗忘,就像树叶,生长与凋零枯萎的过程也只是一个寂寞的轮回,我也即将从树枝上坠落。

如果我的脸蛋能再漂亮一点、我的声音能再细腻一点、我的身材能再好一点、我的个x能再讨人喜欢一点、我的灵魂能再完整一点——

是不是就能够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是不是我也能获得他的青睐?

是不是就能b得上他的那些前nv友?

算了,这些只是空想,实际上我配不上他。

我必须将这份心思埋进地底,使其永不见天日,最後随着我一起消逝。

「喂,王思晴。」

我刚舀一口饭到嘴里,林襄走过来叫我,跟在她旁边的还有周伊文。

「历史课的小组报告让你传给我,传到哪里去了?」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说话啊!」林襄推搡了下我的肩膀,我身子往旁边歪了过去,差点倒在地上。

我急忙伸手扶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t,没有摔到地板上,怯懦地说:「还、还没做完。」

「赶紧做完发来给我们,马上就要到期末截止日期了,听见没有?不然有的是好果子给你吃。」周伊文低声威胁道。

我没吭声,垂在桌下的五指收紧成拳。

要是我能变得勇敢一点就好了。

可我做不出任何改变,我真没用。

「耳聋吗?回答!」

「听见了。」我声如蚊蚋。

「刚才你害我在全班面前这麽丢脸的事,我会再找你算帐的。」林襄悄声在我耳边道,「等着瞧,哼。」

好痛苦啊。

我知道这个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们凭什麽能践踏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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