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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亲和

 

两双既好奇又兴奋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起挤在後座的两位外国面孔。

那个戴着圆帽的人先是朝他们一笑,就转头朝坐在门边的nv生说着听不懂的话,对方表情冷淡的小声回了一句,她又马上看了回来。

「as?」

虽然发音有些奇怪,但听出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名子,约莫岁的小男生笑得更开心了。

他指了自己「go」,又指了自己身後的小nv孩,「kira」

「ho!」申羽澜朝他们挥了挥手,又指着自己介绍道:「bobo」

两位小朋友先是愣了一下,相视一眼後一起笑出声:「ha!bobo!」

听见後座的笑声,副驾的nv子转过头,扬起眉头朝她们问道:「aigo?」

「no」又是问关系,这题申羽澜会,上次问她们是不是朋友的回答她还记着呢,立刻自信的学着索菲亚的发音回道:「pareja」

前座的两人讶异的交换了视线,可也没多说什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算无法用语言对话,也无阻止两位小朋友的热情。

go从脚踏垫上的箱子里拿出了几包饼乾,递给了刚认识的新朋友,而年纪b较小的kira也有样学样,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在对方张开的手心。

申羽澜也拿出了她唯一的交易货币pocky与他们分享,一大两小像是同乐会一样愉快的吃着点心,当申羽澜拿着收到的饼乾转头,看见坐在窗边的人单手撑着脸颊,深沉的眼眸无神的望着飞逝而过的野岭,清秀五官透露出的寂寥,彷佛与吵闹的车厢割成两个世界。

她在人群中总是这样,似是不愿沾染吵杂的喧嚣,将自己悬於千里之外。申羽澜不由的想着,好像只有自己与她独处时,才能偶见那深渊般空洞的双眸,映出些许鲜活的se彩。

尚未步入h昏,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类似於蓄水池的巨大湖泊延伸了数里,虽然周边被高耸的山壁围绕,视野所及依然非常开阔,一扫h沙地为眼睛带来的疲劳。

他们驶入的这片平坦砂石地已经停了几台车,各自沿着岸边摆出了摺叠椅,搭起了两座天幕和数十个营帐,看来像是个营区。

停好车後go的父亲离开了一下,几分钟後回来时身边跟着另一位年轻男子,他主动向两位新夥伴打了招呼:「hi,iacas」

「~gdtoetyoucas!」终於有人会说自己听得懂的语言,申羽澜差点喜极而泣。

就算只是基础的英语会话,在能够g0u通的情况下,她们总算对现况有了清楚的了解。

原先载她们来的go一家确实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今天要一起在这露营的卢卡斯明天会和他的家人开车路过,所以刚好能让她们坐上这台顺风车。

当然这对话主要是由申羽澜和对方进行的,钟沐言自然的把社交工作全丢给对方,自己只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本来要是没有出意外,根据计划也是要再三天才会抵达大城市,所以要是能提前也不算坏事。

讨论完接下来的行程,两位就被正式交接给了卢卡斯,她们跟在对方身後,经过一车车搭着露营设备的家庭,停在一台黑se的休旅车前,旁边已经搭起了一大一小两座帐篷。

卢卡斯指了那顶b较小的单人帐,表示孩子会跟他们一起睡,又说道:「it''''salittlebitsall,butithkyouuplehaforonenight」

「wait」一直没开口的钟沐言抓到关键字,否认了她们的关系:「wearenotuple」

卢卡斯不解的用手抓了抓头,「butjoesaidyouare」

现在换成钟沐言一头雾水了,她看了一眼明显也0不着头绪的申羽澜,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卢卡斯问道:「what''''sparejaans?」

「哈!原来一路上都是这麽误会的吗?」

听见坐在帐篷边看湖的人笑着,钟沐言微微蹙着眉,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行囊。

她先前就觉得怪,在小镇的时候明明有看见屋内其他开着的房门内有着两张单人床,而且整理得像是客房,屋主却选了一张双人床主卧让她们过夜,现在终於知道,问题是出在於某个不懂装懂的人身上。

「不过这也很有趣欸。」一派轻松的申羽澜完全不以为意,还从中挖出了乐趣,「我们看起来很像伴侣吗?不然他们怎麽这麽容易就接受了?」

「只是合理的猜测罢了。」钟沐言没发现自己开始会下意识的回答对方的提问,平静的解释道:「一开始就否认了朋友这个选项,他们自然会往别的方向猜想,而且智利跟台湾一样,是能同x结婚的。」

申羽澜眼睛一亮,朝对方投以崇拜的眼神,「原来如此,小言好厉害!懂得事情好多。」

钟沐言微微叹了口气,「要是真懂得多,就不会让你闹出这样的笑话了。」

其实她并没有很介怀,这种误会本就无伤大雅,何况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人的眼光,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也对这种事并不感冒。

在这露营的家庭之间似乎都有认识,大人们将食材集中到一处,生起两个烤r0u炉准备着晚餐,年纪较小的朋友就在一旁打杂帮忙,而年纪大一些的早就下湖玩得满身sh了。

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卫浴,但是有一间铁皮简易搭建的空间装有马达,能将湖水ch0u上来做身t的冲洗。

钟沐言接在了申羽澜的後面进去冲澡,这水看起来无se,0起来也不滑腻,可却有一gu不淡的草腥味,洗完了身上也染上了那gu味道,感觉不是很舒服。

这让她想起自己学生时期的时候,虽然家人有支应大学的学费,可其余的住宿与生活费用都是需要自己打理的,只依靠微薄打工薪水的情况下,钟沐言在很多状况不佳的地方生活过。

天花板因严重受cha0而充满霉味,除sh机怎麽开都没用,下雨天更遭,不时就会有地方滴水,电器都得用袋子罩起来。

隔音不好又有习惯很差的邻居,三更半夜打闹吵架也就算了,就算房间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是会有蚂蚁蟑螂从墙缝爬过来。

耗电又吹不冷的冷气、关紧还是会透风的玻璃窗、流出铁锈味的热水器,在出了社会後依然因新鲜人低廉的薪资,游走於各式条件不齐的租屋。

有了这些经历,钟沐言可以忍受现在的不便,可申羽澜不一样,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家庭经济富足的情况下,应该不曾有过如此糟糕的生活品质,长途荒野的步行在卫生洗漱上条件极差,但这一路上几乎没听她抱怨过,基本上就是逆来顺受。

是x格使然,让她习惯用乐观洒脱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吗?

还是那不想拖累他人的倔强,所以强迫自己一声不吭呢?

走出铁皮屋时,钟沐言大致扫视了一眼,轻易的就从大片的营区里找到申羽澜的位置,她站在湖畔的尾端,正笑着和身边几个身高及腰的小朋友说着话。毫不意外,她总是被人群围绕着。

申羽澜蹲下与小朋友们平视,他们似乎对帽子底下那颗光头很感兴趣,见帽子被拿下後,几个b较大胆的甚至还伸手0了几下。

突然,其中一个小男生恶作剧似的抢走了申羽澜手上的帽子,转身就跑,其他小朋友见状也瞬间鸟兽散,还一路嘻嘻哈哈的叫喊着。

申羽澜立刻起身想追,可伤腿无力的情况下不小心绊到颗碎石,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倒,看得钟沐言倒x1了一口气,好在手先撑住,受伤的膝盖没有着地,不然刚癒合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拿着帽子的男孩跟着其他人一起跑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个笨姐姐有没有追上来,还没来得及转回前方,他就撞上了某个人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又锋利的眼眸,面无表情的脸却明显透着震怒,周身带着极强的低气压,让旁边的小朋友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那人一语不发,默默朝地上的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被对方的视线困住,微微发抖的手将帽子轻轻放到伸出的手上,待对方缓缓捏住的那一刻,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这人好像b妈妈发火时还要可怕。

小朋友们各自逃窜後,钟沐言低头看着手中的帽子,想着自己刚刚怎麽就追了上来,明明这事就算不处理,等会孩子的父母也会来解决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申羽澜被欺负,她的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

回到了帐篷边,申羽澜伸着腿让还没重新包紮的伤口风乾,失去帽子的头顶换回了原先的方巾,她将手撑在身後,惬意的欣赏着夕yan映照下的湖面。

将帽子藏在身後,钟沐言装作无事的走过去,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在对方身侧坐下。

「你洗好啦。」申羽澜扬着清新的笑容,欢迎对方的归来,「他们刚跟我说,再半小时晚餐就准备好了。」

钟沐言望着湖面轻轻点了头,平淡的问道:「帽子呢?」

「喔这个。」申羽澜0了0自己的头巾,「小朋友借去玩,等一下就会还我了。」

骗子。

钟沐言在心中反驳,看对方顶上戴着自己借的那块青se方巾,突然有点不想把帽子还回去了。

可她马上意识到这有多荒谬,东西又不是自己的,凭什麽占着不物归原主?

一个心虚,立刻将藏在背後的帽子拿了出来。

「你帮我拿回来了!谢啦!」完全忘了刚才某人的明知故问,申羽澜开心的伸手要去拿,却瞬间抓了个空。

「帮你拿回来,怎麽谢我?」钟沐言晃了晃手中的帽子,歪着头问道。

申羽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总是带着疏离感的人会主动与自己亲近,即使隐约感觉对方已经接纳了自己,但感受到这冰山消融後的态度还是有些惊讶。

她心情因此好了起来,「那我唱首给你听怎麽样?」

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她撑着手倾身靠了过去,说服道:「跟你说,不是我要自夸,听过我唱歌的人就没说过不好听的,今天听到算是你赚到。」

钟沐言将帽子扣上探过来的头,忍不住吐嘈,「唱什麽?笨小孩?」

「欸!不对吧。」申羽澜坐了回去,重新将盖住脸的帽子调整好,「这不是个十八岁nv孩该说出的歌名阿,小言妹妹。」

见那冷y的脸终於出现一抹淡笑,申羽澜撑着下巴看得有些着迷,感觉自己逐渐沉醉於那冰冷中透出的柔美,只经这一瞬的撩动,x口就回荡起舒心的弦乐。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

「对了。」钟沐言收起笑容,朝申羽澜严肃的说道:「不要再叫自己bobo了,那在西班牙文是骂人傻瓜的意思。」

没想到申羽澜听了却是g起嘴角,一派轻松道:「原来是这样,那跟我猜得差不多。」

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这样称呼自己?

没问出的疑问写在了钟沐言的脸上,申羽澜读出了其中意思,微眯起眼看向远方的山峦,轻声解释道:「看他们的反应,大概能知道这是带有点贬低意味的词,可也因为如此,这种称呼通常带有一点亲近感,要是能跟他们相处得更好,这样叫也无所谓吧。」

看着那洒脱的脸庞,钟沐言垂下眼眸没回答,这些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的确,申羽澜用自己的方式能跟大家融洽的相处,可无论是毫无保留的给予信任,还是让别人用戏谑的方式称呼自己,总感觉在与人的交流中,她习惯用一个较低的姿态来博取好感。

钟沐言无法理解,在她眼中这样有人格魅力又亮眼的人,轻易就能获得大家的喜ai,为什麽在关系中还要如此委屈呢?

她还没意识到,对申羽澜的在意已经如同发了芽的藤蔓,逐渐在心中攀附缠绕,而自己的目光,也开始不自觉的追随着这个人的身影。

斜yan在翠绿的山峰撒下金se的余晖,深绿的湖水被微风掀起涟漪,广阔的视野沉淀了心绪,让人随着这份娴静感到舒心。

似被这样的氛围所触动,钟沐言第一次生出了留存此刻的想法,她从背包中拿出相机,喀擦一声,记录了由自己所选的景致。

「小言。」闻声她从镜头移开视线,撞进了申羽澜慵懒柔媚的眼眸中,「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看来想珍藏这一刻的,似乎不只有一人。

虽没有要拒绝,可钟沐言还是故意问道:「那你用什麽跟我交换?」

「嗯…阿!用我的照片跟你换。」申羽澜像是想到什麽,回头翻找了自己的包包,拿出了一张照片,没等钟沐言反应过来,手上的相机就已经跟相片做了交换。

拿起来一看,没忍住轻笑出声,她都忘了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到底有多恼人了。

「这麽丑的照片还跟我换?」看那人满意的晃着手上迅速抓拍的底片,钟沐言也摇了摇手中顶着颗光头,满脸傻样的照片。

「还不是怪你,把我拍得丑si了。」申羽澜噘着嘴埋怨,骄傲的秀出自己的成果,「你看我把你拍得多美。」

立可拍上的影像慢慢浮现,清秀的侧颜将娟秀的五官清晰的描绘,唇角敛着淡雅的笑,映着原先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

这画面,连钟沐言自己都觉得陌生。

「交易成立了啊!合作愉快。」怕对方反悔,申羽澜只展示了一下就将相片收回。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换来的照片,钟沐言挑了眉头,默默的将它收进了那一叠明信片中。

「小言。」

几经心中的反覆犹豫,申羽澜紧捏着手中刚换下来的头巾,牙一咬问道:「我…能看看那些明信片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这些明信片对钟沐言有多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自己是否有资格去触碰那些伤痛,她其实毫无头绪。

可为了贴近那颗冰冷的心,她不介意在过程中冻伤自己。

夕yan映着那人深邃的脸庞,姣好的五官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钟沐言平静的看着,半晌才默默挪开了视线。

指腹擦过起了毛边的纸卡,却无法抚平心中升起的闷痛,钟沐言深x1了一口气,同过去一般努力压抑住那些难受。

人们都说月亮能惹祸,殊不知过於yan丽的晚霞,也能让人被蛊惑。

当明信片出现在申羽澜眼前时,似是过了一世纪之久,接下的那刻感觉如有千斤重。

翻过一张张明信片,上面有些景致不久前自己才亲眼所见,可被描绘在卡片上却是独特的取景,彷佛光从相片中就能道出一段故事。

有的卡片左下方写着座标位置,有的又没有,得以看得出纪录者的随兴。

申羽澜没去翻看背後的文字,在被主动邀请之前,那是只属於对方的ygsi。

「哈!这只蜥蜴好可ai。」看着手上有趣的构图,申羽澜笑道。

什麽蜥蜴?

这些明信片少说也被翻看了数百次,怎麽不知道有什麽蜥蜴。

钟沐言疑惑的问道:「哪里?」

「这里阿。」

申羽澜拖着伤腿挪近了一些,钟沐言也探头过去,两人肩头轻触。

指头前端是一条溪流旁的圆石,而在石头下方y影处,仔细看的确有着生物的轮廓,可确实不易察觉。

还没想通这人怎麽一眼就发现图中的细节,申羽澜又拿起另一张明信片说道:「这里我们好像有经过,不过那时候没有拍到照片。」

这张并没有座标,图上是两座山峰间的低谷,虽说这一路走过不少相似的地形,却还是相当有辨识度。

钟沐言对此毫无印象,「什麽时候?」

「离开小镇那天吧。」申羽澜稍微回想了一下,在相片上b划道:「不过我们走的是山的这一侧,也没下到这个坡度,所以b较难看出来吧。」

对没有标注座标的明信片,钟沐言本就没有强求,可画面还是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因为她期望旅程中所有重叠的脚步,可以为她和心中的人带来某种交集。

可她看不见,看不见相片中藏的小惊喜,看不见脚下踩过相同的风景,只是机械式的跟随那些数字。

钟沐言微微偏头,看向那张带着清澈笑颜的侧脸。

但这个人能看见,就好像…她们是用同样的角度在看这个世界一样。

「这些拍得很bang欸。」申羽澜由衷的赞叹,诚心地说道:「真希望能见见这个摄影师。」

心脏倏地ch0u痛,钟沐言低下头,下意识的握住颈上的吊坠。

「你见不到的。」强装平静的语气里,藏不住悲恸的微颤,「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可能x申羽澜是想过的,只是一句无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换来的回应也让她有些无措。

可她没打算道歉,如果对方都愿意鼓起勇气揭开伤疤,自己跟本没理由在这里退缩。

没去看身侧人的表情,申羽澜盯着明信片,语气轻柔的问道:「那你能跟我介绍她吗?」

语句落下後陷入沉默,只留下寂静的等待。

直到下一阵风卷起的h沙让人眯了眼,余光瞥见那曲起的膝盖被手环抱,耳边才响起柔和却带着乾涩的嗓音:「她叫蓝湘璇。」

「她是个旅游作家,有时会帮旅行社做旅游行程的规划,或是接一些旅行专栏的文案,不过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撰写旅行纪录并出版。」

「她会说的语言就有五种,去过的国家我从没算清过,可她很少走那些观光客会去的城市,大多都像我们这几日这样,走没人走过的路,找出未被发现的风景,深入各偏乡与当地居民一起相处。」

「她真的很厉害,大家都说旅游作家收入很不稳定,可她的邀稿却从没断过,还有出版社愿意负担旅行的支出,请她为特定的主题写专栏。更夸张的是,还曾经有节目公司打过电话,希望她担任旅游节目的主持人。」

话语至此停顿,申羽澜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她嘴角似因回忆的美好而微微g起,可眼神中浓浓r0u不散的哀伤,却让这抹笑显得更加悲凉。

「听起来她是一位很bang的人。」

钟沐言抬起头,对上申羽澜清澈的眼眸,看着那柔软又真诚的笑容,突然生出一gu冲动。

她想靠上那人的肩头,想让自己慌乱无助的心,偷偷汲取属於那人的温暖。

可理智没让她如此放纵,所以她只是将下巴靠回膝上,淡淡的开口:「她b我说的,好太多太多了。」

後来呢?

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却没有人先开口,话题尚未结束,可似乎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你是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吗?」

不知过了多久,申羽澜将问题拉回了此行的目的。

「嗯。」钟沐言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轻薄的声音淡在了风里,「这是她生前,最後走过的旅程。」

「旅程该从哪里开始,走到哪里是结束,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她是搭着一艘渡轮回程的,什麽原因导致的意外没人说得清楚,只说全船无人生还,救援队甚至连屍t都没找回来。」

听她嗤笑了一声,眼中浸满被丢下的落寞,「你看这个人,好好的飞机不搭,上了艘回不了家的船,让我在那傻傻的等,结果我想见的人没回来,回来的只有这些。」

她看向申羽澜手中的明信片,又伸手搓了搓颈间的吊坠,撕心的痛楚让她咬紧了下唇,不让悲伤呜鸣从喉间溢出。

「我真的好後悔,为什麽她邀请我这麽多次,我却从来没跟她出来旅行过,直到现在才在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麽。」

翻涌而出的内疚让钟沐言低吼出声,撕心的悔恨扯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她反覆用那些痛楚折磨自己,好似这样才能惩罚自己所留下的缺憾。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住。

太yan落山後气温骤降,身t开始感到有些微凉,可申羽澜紧靠上来的t温,却适时的驱除了那gu寒意。

钟沐言嗅到了环在颈前手臂,跟自己身上一样有着那gu草腥味,又感觉到倚在自己後颈的人微微在颤抖,似乎是在啜泣。

钟沐言有些好笑,「我都没哭,你哭什麽?」

「因为…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我也…很难过。」申羽澜哽咽得挤出字句,断断续续的x1着鼻子,「就算你…再坚强,只要失去了重要的人,心…还是会被摧毁的。」

心口突似是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覆,触动的感觉有些陌生,却是温柔得让人难以抗拒。

钟沐言一直以为,悲伤是只属於一个人的事,可此刻的申羽澜好像跟自己靠得很近,却又不只是肢t上的接近,两人似乎共享着同样的情绪,在这一瞬,她们就是全世界最贴近彼此的人。

缓缓闭上眼睛,钟沐言将脸缩进对方的臂弯里,「不是重要的人。」

「是我这辈子最ai的人。」

和煦的晚风掠过垂在肩头的发丝,却没带走凝滞在心头的哀伤,如同每个难眠的夜晚,钟沐言沉沉的吐着气,让时间缓解x口难耐的闷痛。

可今天她并不是一个人,经过须臾的沉默,她听见搂住自己的人用着浓浓的鼻音,在颈後小声的埋怨道:「小言真的很小气,知道人家的意思还故意反驳我。」

这无理头的抱怨来得突然,钟沐言一时间无奈得有些想笑,有这个人在身边,那些难受的情绪似乎没有过去那般折磨了。

她忽然意识到,申羽澜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自己,她不是要你别想太多,也没有一句不要难过,而是试着贴近你的心情,与你同样浸泡在悲伤里,陪你一起伤心,再悄悄的,领着你走出情绪。

她真的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这样说来,你第一次旅行运气很不错阿。」

sh热的气息打在博颈,钟沐言下意识缩了缩,「怎麽说?」

「因为遇见我了阿。」申羽澜揽着钟沐言的脖子,靠在对方肩上笑了笑,「你看你这麽社恐,要照着湘璇那样随兴不羁的旅行方式,光是要应对一路上不同的人就耗尽心力了吧,哪还有什麽心情享受旅程呢?」

被戳中心事的人偏头噘起嘴,申羽澜仔细观察,确认对方没因自己直呼那人名字表现出反感,才又继续说道:「再加上多了一个人,就是多了一对眼睛嘛,你看你没注意到的景se,不就碰巧被我发现了嘛。」

「我知道未能同行的缺憾是无法弥补的,可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没有遗憾的旅程,无论你要去任何地方,或是经历哪些t验,我都会陪着你的。」

说着她开玩笑道:「就算是要搭渡轮,我也会跟你一起上船的。」

这些话要是出自别人口中,钟沐言肯定是会生气的,即使蓝湘璇不在了,她也不认为有谁能在这趟弥补的旅程中替代那个人的位置。

可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在不久前她早就已经发现,申羽澜和蓝湘璇有不少相似之处。

开朗洒脱的x格,游走於人群的社交能力,老好人似的善良,还有毫无距离意识的肢t接触,跟这些熟悉的特质共处久了,好似生成了一种错觉:要是走在自己身边的是蓝湘璇,旅程是否也会是同样的感觉呢?

即使不知道答案,这些感受也足够让人迷惑似的答应同行的请求,甚至像现在一般,沈溺於对方的温柔之中。

「为什麽我对你这麽糟糕,你还愿意对我这麽好?」

这是钟沐言最无法里解的,自己对她一直很苛刻,可对方却始终很照顾自己,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心情上。

「你有想对我很遭吗?」申羽澜歪着头问了句,没等对方回答,又自己答道:「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很遭阿,因为我没有这种感觉。」

g在钟沐言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些,申羽澜将脸埋进对方有些单薄的肩窝里,「同样的,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有特别对你好,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可是我觉得你对我很好。」钟沐言还是很坚持。

「那…关我什麽事?」

见申羽澜嘻皮笑脸的耍起嘴皮,钟沐言知道她是想表达自己并不在意,可心里的那份歉疚,却如同鱼骨卡在喉间那般难受。

「羽澜。」

一声轻换让两人在此刻对视,第一次如此的靠进,也是第一次她们的眼眸中,同时映着对方的影子。

「谢谢你。」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却沉沉落在了申羽澜的心底。

咬唇压抑着滚滚而升的喜悦,申羽澜眉眼弯弯的笑道:「三八言,g嘛突然这麽矫情,害我好不习惯。」

「受人恩情本来就该道谢。」钟沐言回得一本正经,又似突然想起什麽,挑眉说道:「话说我帮你找回帽子,你还没谢我呢。」

申羽澜露出狡黠的笑,将唇缓缓靠向对方耳边,磁x的嗓音打在了耳廓上:「那…我唱歌给你听?」

这一撩拨让钟沐言身t瞬间紧绷,燥热顿时透过耳稍的神经窜过全身,心脏碰碰直跳,连忙伸手遮住对方的嘴,「不要!」

「那要怎麽谢?」申羽澜偏头躲开,扣紧g着脖子的手不让对方把自己推开。

这人还贴上瘾了?

看着帽檐下那双充满期待的晶亮眼睛,钟沐言无奈的应付道:「那让我00你的头。」

「欸?」申羽澜一听瞬间松了手,拉紧了自己的帽檐,「不要啦,好害羞。」

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这下钟沐言就不开心了,怎麽那些小朋友能0,换到自己却不行,难道她还没b那些陌生人来得亲近?

就算不知道这人在心中与小朋友较劲,申羽澜也能看得出对方不开心了。

心里挣扎着,她一个ai美的人,顶着颗光头就已经够害臊,现在还要给另一个人0,感觉还是很羞耻的。

「好啦…」最终还是妥协了,申羽澜嘟起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你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喔。」

钟沐言无视了对方的贫嘴,修长的手指缓缓从帽檐下探入,微凉指尖触碰的瞬间脖颈一缩,可终究还是乖乖停在了原地。

新生出的头发有些刺手,擦过时带给指腹一阵微痒,这t验着实很有趣,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申羽澜像只听话的狗狗被0着头,满脸委屈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不过这哀怨只是暂时的,很快笑容又漫上她深邃的脸庞。

「以後心情不好,就来00我的头吧。」申羽澜用食指轻戳了钟沐言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柔声说道:「这样就能开心一点了吧,你看,笑起来多好看。」

无意泄漏的心情被揭穿,脑羞感直窜脑门,钟沐言脸一热,张口就想反驳,「我才…」

「haydies,dner…」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卢卡斯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此刻她们才终於意识到,两人的肢t动作在他人眼中是多麽亲密,简直就像是小俩口在旁若无人的谈恋ai。

钟沐言先反应了过来,立刻ch0u了手向後退开,不过为时已晚,卢卡斯撑着尴尬的笑,默默退了两步。

「dnerisready」

丢下这句话,他快速的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只留下同样尴尬的钟沐言,还有後知後觉大笑出声的申羽澜。

晚餐时段,智利的居民们十足的展现了他们的热情好客,毫不藏私的分享了丰盛的食物,也因为有了英语g0u通的桥梁,跟来自外地的朋友有了愉快的交流,当然这也得归功於某个善於言谈交际的社交达人。

钟沐言低头专心吃着盘里的食物,虽然身旁充斥着众人吵杂的对话声,可心情却不似过去那般焦躁不安,因为她知道身侧的人会替自己挡下所有的提问,她只需要安静的当个摆饰就好。

不过也因着这样的清闲,钟沐言发现围绕着她们闲聊的都是些大人,仔细一观察,才发现下午跟申羽澜打闹的那些孩子一个个站得远远的,似乎是因为忌惮自己,只敢遥遥望着不敢靠过来。

心底倏地闪过一丝胜利的畅快感,可也就只有一瞬间,这种幼稚的想法马上就被抹去了。

知道了这趟旅行的意义後,申羽澜徵求了钟沐言的同意,让她拿出了藏在x前贴身口袋里的照片,替她询问在场的住民,是否有见过这位曾经踏足此地的nvx。

相片中的人独自立於一片雪白之中,看似极寒的天气却挡不住那清澈的笑容,明媚的眼眸闪烁着喜悦,似乎光看着就能染上同样的心情。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这是申羽澜的第一个感觉,这样五官柔美x格又亲和的nvx是很有x1引力的,即使未曾见过面,她感觉自己应该也会很喜欢蓝湘璇。

当然如意料之中的,没人见过这位气质出众的过客。

聚会没有持续的太久,各家明天都有着自己的行程,所以陆陆续续带着孩子离席,而两人也就趁着这个氛围,提早回到帐篷休息。

当最後一盏露营灯熄灭,湖面上只剩下月se映出的光影,静得能听见微风掀起涟漪轻拍在岸边的声响。

这样安适的夜晚,却是让平时好睡的那人辗转反侧,再次小心翼翼的在狭小的帐篷内翻身後依旧神思清明,她决定还是先出去以免打扰到身旁熟睡的人。

沿着湖边缓缓的走着,申羽澜将手背在身後,思考着究竟哪些事情让她如此难以入眠。

其实在得知有关蓝湘璇的事情时,心里是有些在意的,她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诚实,即使不确定喜欢到什麽程度,但她很清楚自己是被钟沐言x1引的,所以在得知对方有着心上人时,即使那人已经不在世上,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si去的人是无法被取代或超越的,生与si的隔阂,也许也会是情感建立中最大的挑战,不过这份在意并不是重点,毕竟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强求,而且她对赢得对方欢心的本事还满有信心的。

真正让她感到担忧的,其实也是这段正在萌芽的感情。

申羽澜很知道如何与人拉近关系,并获取对方的信任,她将这归功於自己真诚的态度和爽朗的x格,基於肢t动作、谈话态度、揭露的内容,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b普通朋友更加紧密的连结。

她停下了脚步,明月下的脸庞竟透着白日不曾见过的忧伤,她看向了那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所休憩的帐篷。

「钟沐言…」她小声的念着对方的名子,似是对自己的耳语,「当我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也会离开我吗?」

当太yan刚从水平线探出头,清晨的露水还附在帐篷的表面上,卢卡斯一家人就已经要先拔营离开了。

在帮忙收拾器具的过程中,钟沐言才发现他们家的孩子,就是昨天抢走帽子那个顽皮鬼,只能说冤家路窄吗?

在他们一行人收拾好要上车时,小男孩自发的缩在了车子的最角落,要不是後车厢塞满了露营用具,他大概宁愿跟器具一起坐。

一早就起床,众人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平稳行进的过程中车厢内安静无声,小男孩早已回到梦乡,而前座的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语不发。

撑着窗沿看向升起的朝yan,钟沐言放空思绪让自己沉浸在这平静的景致中,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发现申羽澜不敌这催眠的氛围,再次睡了过去。

这人到哪都好睡。

钟沐言弯了弯唇,可仅有一瞬,随即就被沉重又无b熟悉的y郁给抹去。

不应该生出这麽多纠葛的。

明知道恐慌的溺水者很容易胡乱将靠近的人拖下水,可她还是自私的道出了自己的伤痛,向那个单纯善良的人伸出了手,渴望对方能拉住即将灭顶的自己。

经过一夜的流逝,昨日的对话已如同梦境一般遥远,可被轻柔抚慰的心,似还残留着余温,让钟沐言理智的反抗如螳臂挡车般无用,只能放任自己一步步沦陷,眷恋着对方温暖的怀抱。

她厌恶自己如此软弱。

三小时的车程在睡梦中很快的度过了,听到手煞车拉起的声音,申羽澜缓缓睁眼,望向窗外的一瞬间立刻清醒,整张脸直接往玻璃上贴。

她们已经抵达圣地牙哥北方的城市:基利库拉,异国的街道与建筑近在眼前,没有高耸的大楼,只有矮小的平房林立,繁忙的商业区车水马龙,似是熟悉的街灯路树风光,却又看什麽都新奇。

依照昨天所讨论的规划,她们将在此与卢卡斯一家道别,自行前往首都。

离开前卢卡斯热心的介绍了一下附近的机能,超市、车站的大概位置,甚至还拿了两张类似悠游卡功能的bip卡要让她们搭车,这次被钟沐言直接拒绝了,吃住行都已经让人家给包办了,卡片她是真的收不了。

待车尾灯顺着车流消失在视线中,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道旁,行经的本地住民对两张突兀的外国面孔投注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现在要去哪?」申羽澜拉着背包的肩带,像是个期待出游的小孩,满满的期待写在脸上。

钟沐言默默看了对方的脚一眼,抬起头後环视了四周,然後朝着刚刚所指的超市方向前进,「领钱。」

「要怎麽领钱?」申羽澜立刻跟了上去,把没经过大脑思考的问题丢了出来。

经过b较完整的休息,她的脚已经好了不少,虽然看起来稍微还是有些跛,但维持正常行走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有提款机,就能领钱。」钟沐言用余光注意着身旁行走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步伐。

「这里用的是什麽货币阿?」申某人继续无脑的抛出问题。

「智利披索。」

「巧了,我在菲律宾也是用披索欸!」申羽澜莫名兴奋的提高语调,「所以他们用的是一样的货币搂?」

钟沐言忍不住蹙眉,转头回问道:「瑞士法郎难道跟法郎是一样的吗?」

「疑?所以是不一样的吗?」申羽澜惊讶的表情有些浮夸,而後认真的点了点头。

现在可看出来了,这人是在自己面前装笨呢,明明之前有着那麽多的出国经验,怎麽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虽然对这睡饱没事找人抬杠的行为有些无奈,但钟沐言似乎也已经习惯身边这个无理头的闹源,所以也没说什麽,回头继续找着超市的位置。

发现对方没有因此显露出一丝不开心,申羽澜感到有些得意,她知道这是对方越来越包容自己了,所以态度上才表现得更有耐心。

「你在看什麽。」

明显感受到身侧毫不掩饰又灼热的目光,钟沐言忍不住问道。

申羽澜朝她靠近了一步,倾身碰上了肩膀,稍微压低了嗓音道:「在看我们博学多闻的小言,好像越来越迷人了。」

一gu羞涩感猝不及防的直冲脑门,钟沐言反s似的偏头,压低帽檐试图遮住窘迫的表情。

她不是很习惯这不受控的感觉,有些不满的埋怨道:「你那张嘴能不能别整天胡说八道。」

「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申羽澜噘起嘴,睁着清亮的大眼看起来非常无辜,「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充满了我的真心实意,怎麽能说是胡说呢?你让我好伤心。」

虽然听着像是在假装卖惨,可道出伤心的语气好似真有些难过,钟沐言忍不住微微偏头想确认,可在对上申羽澜得逞般的笑容後,立刻心里咒骂自己实在蠢到不行。

她再也不信那张天花乱坠的嘴了。

在抵达了当地的大型超市後,她们并没有如愿找到提款机的位置,询问卖场人员时也因语言不熟悉稍微花了点时间,才知道一般卖场并没有这些机器,只在大型购物中心才会备有提款机。

旧有的习惯与错误的认知导致失误的判断,这让钟沐言有些挫败,她有些丧气的看着手上的表,烦闷的计算着徒步过去加上问路可能会需要的时间。

突然,脸颊上冰凉的刺激吓得她缩了脖子。

「给你。」

申羽澜手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多出两罐易开罐,她喀嗒一声打开,塞到了到那个还在呆愣的人手里,自己也拉开了拉环喝了一口。

「我从那边拿的。」她指了指旁边结帐区的小摊子,穿着与瓶身一样的标志的工作人员正在发送着饮料,「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做试喝,我就想说去问问,没想到真的是可以免费拿的。」

因为没有顺利领到钱什麽都不能买,可申羽澜丝毫没有被事情的不顺利给影响心情,她悠闲的伸着长腿靠在出口旁的窗台,看着繁忙的挤过结帐机台的人cha0,仰头品味着手上的战利品。

盯了好一会,钟沐言才後知後觉的从那俊俏的面庞收回视线,身旁的人所带来那种随遇而安的舒适感,像是清风拂过心头般消散了生出的烦躁。

低头看着那罐对方替自己打开的饮料,她小小的抿了一口。

呜…好酸!

旅行的心境,几乎决定了旅程的心情,在抵达了基利库拉没多久,她们行进的方式就与前几日的仓促健行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虽然有着寻找今日落脚点的压力在,可钟沐言没再让这gu急迫推着她们前进,而是随着申羽澜的脚步,随意的踏入公园的林荫步道,驻足於未曾见过的商店玻璃窗前,甚至绕了点路,就为了看一看街道另一头形状特异的建筑。

旅程的节奏交到了申羽澜的身上,钟沐言想试一试从对方的视角前进,究竟会生出什麽样的t验。

好在抵达城镇的时间早,而其实市中心的距离也并没有想像中的远,不到两个小时,她们就在一间购物商城找到了提款机。

钟沐言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全白的卡,只有晶片的区块有着铜se的光泽,这是跟着行李一起被交付的,她将卡放进了提款机,输入了先前设定的密码,亮起的萤幕上显示着可被提领的金额。

三千零八十三美元,这是她仅剩的资产。

在将钱塞进背包的内袋时,钟沐言单膝跪在背包旁,抬头向那个将手背在身後,对什麽都满脸好奇的人问道:「你的背包里没有卡吗?」

「什麽卡?」申羽澜收回视线,歪着头答道:「我的包里就那些pocky还有一瓶水,加上一面摺叠镜而已阿。」

「我看看。」

将背包递过去後,申羽澜抱着膝盖也蹲在一旁,看着那人里里外外仔细的翻找,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为什麽你认为我也会有一样的卡呢?」

手上的动作一瞬的停顿,钟沐言思绪在脑中转了几圈,才平静的说道:「因为这算是送我们来的公司提供的服务吧。」

这回答越听越让人困惑,申羽澜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所以这是间旅行社还是什麽的吗?还会先替你准备当地能领钱的卡?」

「算是吧。」钟沐言含糊的回应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里面有多少钱,应该是看送你来的人给了多少。」

「你的意思是,这间公司…」

「找到了。」

钟沐言打断了後续的追问,她将镜面与塑胶壳中间敲开,从夹层中拿出了一模一样的白se卡片。

「还真的有!」申羽澜惊讶的接过卡片,好奇的正反面翻看,又突然有些失落,「可是我不知道密码是多少…」

「密码应该都是六位数。」她还记得先前过的说明,钟沐言捏着下巴推测道:「尝试次数的话,好像也是可以设定的,也许你的这张卡并没有限制。」

再多的猜想对现况没有帮助,她们决定直接将卡片放进机器试一试。

「六位数的密码,有任何想法吗?」看见对方噘着嘴摇摇头,钟沐言建议道:「那用民国的生日试试吧。」

申羽澜乖巧的点头,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按下确定,错误。

「身分证字号後六码?」钟沐言又提议。

输入,还是错误。

第三次就让人有些犹豫了,钟沐言并不确定自己匆匆一瞥的印象是否正确,要是弄错了,这可是最後一次机会。

但没让她迟疑太久,申羽澜就自己按下了一组号码,虽然还是错误,可是输入框又再次从萤幕上出现。

「看来也不是我原先提款卡的密码呢。」申羽澜r0u了r0u耳垂,笑得有些无奈。

似是顺势而为的动作,可钟沐言却知道,刚才的担忧肯定是被对方看穿了,所以她才抢先做出选择,并让任何可能的结果归於她自己。

这人总是心细的过了头。

「记下已经输入过的号码吧。」

从背包中翻出一支小指长的铅笔,钟沐言从一旁的广告架上ch0u出一张se彩缤纷的传单,将两者递了过去。

申羽澜将纸贴着墙写下号码,一边又回头在键盘上输入其他的组合。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猜出六位的数字肯定是要花不少时间,钟沐言并没有盯着申羽澜埋头按密码,而是回头打量这间基利库拉的购物中心。

可能因为没有很常逛百货公司,在她眼里这跟台湾所见的商场并没有什麽不同,分明的柜位展示着排放整齐的商品,家庭、朋友、情侣,各种关系的人成群穿梭於通道和店面之中,此起彼落的谈话声让整个厅堂鼓动出热闹的气氛。

就算不是听着不熟悉的语言,这种喧闹依旧不会沾染到钟沐言的身上,她周身沉淀着一gu深幽的静,与这个空间划开了一条明确的分界。

「小言…」

蓦地回神,转头时与申羽澜讶异而睁大的眼眸四目相对,而她的表情似乎还有些呆愣。

「怎麽了。」

钟沐言被这反应ga0得有些焦躁,将头也凑近提款机那狭小的c作空间里。

萤幕上已经不是输入密码的画面了,英文介面显示着目前卡中可以提领的金额。

100美金。

以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这些钱的确能够拿来紧急救难,但对於需要在异国生存的人来说,这数字可悲的令人发笑,简直就是种讽刺。

忽地想起申羽澜背包里那同样荒谬的物资,钟沐言感觉这个将申羽澜送来的人有种极为恶意的趣味,带着自以为的幽默,把对方当作玩物一样取乐。

一把火从x口烧了起来。

「密码是多少?」

虽然已经怒火中烧,但钟沐言的表情还是相当平静,只有那深幽冰冷的眼神,道出了她的情绪究竟有多遭。

申羽澜自然是看出了对方的不对,可她自己也还在消化这突然的讯息,嘴上老实的回答:「是我前nv友的生日。」

「前nv友?」钟沐言一秒把自己带偏,还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你之前是跟nv生交往?」

申羽澜被对方激动的样子吓到,下意识的解释道:「也不是只跟nv生啦,男生我也交往过的。」

话说完才发现这对话的风向不太对,申羽澜露出狡黠的笑,撑着脸颊调侃道:「唉呦,有人很八卦喔。」

「不是…我只是…」这下换钟沐言有些无措,一向不善表达的她挤不出任何反驳,只好撇开头逃避般的躲避视线接触。

看着那总是平淡的脸上浮现带着委屈的小不满,申羽澜弯着的眉眼无法移开目光,她感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x中似乎也被喜悦给溢满,她好喜欢钟沐言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这样的小情绪,就像是在表达着自己对她的特别。

嗒喀

细小的声响让两个人同时回头,发现是因为许久未交易,卡片被机器吐了出来。

这一瞬也让钟沐言恢复了心神,她伸手将卡片ch0u了出来,塞到申羽澜手里,「这点钱先放着吧。」

重新将背包拉回肩上,钟沐言用最快的速度将现况做了理清,她朝蹲在地上试图将卡片塞进背包深处的人说道:「这件事晚点再来讨论,现在b较优先的是必需品的购置,和找个旅馆休息。」

第一站是超市,位置在商场的地下一楼。

「小言…」站在下楼的手扶梯上时,申羽澜低着头,语气有些畏畏缩缩,「其实…我可能没有钱可以还你…」

钟沐言偏头,发现身侧的人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忧虑的神情,她将视线转回前方,淡淡说道:「我不需要你还钱。」

「你说什麽?」陷入思绪的申羽澜一愣神,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回应。

「我不需要你还钱。」钟沐言耐心的重复了一次,抬脚离开到已经底部的阶梯。

这话并无其他深意,可心中情绪被回忆给g起的情况下,敏感的心思强行的将字句放大检视。

尤其是我不需要你这几个字。

「沐言,我能还你钱的。」话语失去了原先的活力,申羽澜的面上甚至带着些许苦涩,「虽然我现在没工作,可之後还是会想办法赚钱的,相信我。」

手腕突然被抓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申羽澜就被钟沐言从人来人往的过道,拉至商家间交界的闲置空间。

「羽澜,我不是那个意思。」钟沐言回过头,平静的说道:「我不是认为你还不了钱,而是没有必要。」

她的清冷声音依然沉稳,可语调却柔软了许多,「是你说的吧,我们是旅行的夥伴,既然如此,这趟旅行中我们的资源就是共享的,不需要去分谁欠谁这种事情。」

见对方蹙眉思考着如何回应,钟沐言又补充了一句:「何况你还救了我一命,如果要算,也是我欠你。」

听着让人出乎意料的话语,申羽澜将视线转到了还被握住的手腕上,这是钟沐言第一次主动接触自己,好像也代表着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只是单方面的靠近了。

透过那直白的视线,钟沐言才後知後觉的松了手。

她知道自己刚有些莽撞了,只是在听到那人声音中透露出的不安时,心中sao动的难受让她反s似的就想尽快理清误会。

不过说出口的话怪r0u麻的,她尴尬的都有些後悔了。

「其实一开始你愿意收留我,也是救了我一命阿。」

灿烂的笑容又回到那熟悉的嘴角,申羽澜清亮的眼眸恢复了原先的光彩,她将手背在身後,倾身靠向钟沐言耳侧,轻声说道:「这样说来,我们这是互相拯救欸,怎麽听起来有点浪漫?」

耳语似是穿过心头般生出些sao痒般的躁动,如此近看着那棱角鲜明的侧脸,钟沐言不自在的别开头,弱弱的念道:「就ai胡说八道。」

申羽澜咬唇笑了笑,又在耳盼开口:「那你以後叫我阿羽好不好?」

「为什麽?」听着自己紊乱的心跳,钟沐言根本不敢回头。

「因为我们是夥伴阿,我都叫你小言了,你还只叫我名字。」申羽澜噘着嘴,语末还带着点委屈,「而且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

话中的直白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渴望更亲近的意图直白的摊在了yan光下。

因着隐约暧昧的氛围,钟沐言微微启唇,想轻声道出这声呼唤,喉咙却突然被方才听到的那个字词给扼住了。

亲近的人,也包括她的前nv友吧。

「才不要。」

丢下这句话,钟沐言转头就走出了角落。

这别扭来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生气,只是想到某个人用着软腻的声音叫着申羽澜的小名,就让她感到不爽,可想到自己根本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就又更让人烦躁了。

满脸疑惑的申羽澜从後面跟了上来,她不懂为何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生气了,但又不敢开口问,只好00鼻子,安静乖巧的跟在身侧。

必需品的购置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主要归功於钟沐言清楚罗列好的项目与数量,不到半小时,乾粮和卫生用品很快就整齐的收进了背包里。

「买双鞋吧。」

在收银台後方将背包扣带系好时,钟沐言低头看了眼身侧那双已经烂得跟走在地上没有差别的夹角拖,而後又扫视了那身残破不堪的睡衣,「还有换洗的衣服。」

「小言怎麽那麽好~」跟上了钟沐言离开的步伐,申羽澜拖着尾音很是狗腿,语毕还伸手g住对方的手臂,「供吃供住还买衣服,你这是在包养我吗?」

「好好走路。」没挣开对方的手,钟沐言只是平静的提醒。

最会得寸进尺的申羽澜自然是没把这话听进去,甚至将那手臂紧紧缠住,可怜兮兮道:「人家脚受伤了,借扶一下嘛。」

钟沐言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下可好,有种底线被人给0透的感觉。

智利的物价与台湾有着品项上的落差,这在刚才大型超市采买的过程中就有感觉了,一些来自美国的品牌和r0u类价位相对较低,其他生活用品其实差异并不大。

而商场中各类服饰自然也有不同价位,钟沐言不懂这些,她一向只从网购捡最便宜的来穿,所以只能让申羽澜自己选。

人们总是会在陌生的地方寻找熟悉的影子,从楼层简介一眼望过去,几间有名的运动品牌自然的就成了口袋名单,而同样的,美国的运动品牌在价钱上似乎还是相对便宜一些。

坐在展示架之间的试穿椅上,充满人的卖场谈话声杂乱而喧闹,钟沐言抱着背包,无趣的看着人cha0中穿上新鞋奔跑的孩童,和几位努力从特价区翻找衣服的nv士,有些怀疑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好看吗?」

闻声钟沐言懒懒的抬头,却是瞬间被眼前的人惊yan得睁大了眼睛。

申羽澜换下了宽松的睡衣,白se贴身的运动上衣轻易的显露出丰满的x型,简单的收腰设计g勒出紧实的腰线,深se的运动长k将一双长腿在视觉上拉得更修长,踩着有些厚度的球鞋,单纯的黑白配se被她完美的身形搭出了模特感,像极了在健身房随便发张写真,就能x1引众多憧憬r0ut的粉丝追捧那种网美。

「外套呢?太yan这麽晒,你还只穿短袖?」钟沐言没发现自己紧蹙的眉头,还有语气中透出的不悦,「而且怎麽会选白se?不只容易脏,要是像前几天一样要下水,不就会变得很透明吗?」

「小言出手这麽阔绰,还让我买外套喔。」

这情绪显见的转变,申羽澜怎麽可能没听出来,戏谑的心思悄悄爬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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