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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世界毁灭也好,末日终结也好,只要这份灾难不流窜到自己的世界,大多数普通人并不关心其他世界的死活。陈邻亦是如此。

她确实善良,但这份善良显然有着明确的分界线。当做好事所要求的能力超过了自己的极限时,即使愧疚,陈邻也会选择抽身离开。

入夜后,陈邻睡得很快。几乎刚躺上床,她的呼吸声便均匀平稳起来——徐存湛照例不睡,躺在屋顶上看月亮。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听见陈邻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和普通人比起来,陈邻的心跳声要更弱一点,心率也偏快。徐存湛不是大夫,却也能意识到这样的心跳频率显然是不健康的。

他屈起食指慢慢敲着木剑。

这把问罪剑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但实际上却是一把绝世罕见的神剑。

从拿到这把剑的时候开始,徐存湛就察觉到这把剑与自己异常契合。但那时候他从未多想,也未曾多问一句这把剑的来历——就像自己之所以是问罪人,于是这把剑就是问罪剑这样,如此天经地义的事情,徐存湛一直以为那都是不需要去了解原因的。

但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列松曾经剜下自己的剑骨还给暮白山。而剑骨可以用来锻造神剑。

神剑对使用者要求十分苛刻,哪怕是天赋卓绝者也未必会被接受。

徐存湛之所在在握剑时便能立刻将问罪剑用得如此顺手,原因只有一个:这是用列松的剑骨铸造出来的剑。

组成这把剑的剑骨来自于他的生父,严格来说他和这把剑甚至有血缘关系。所以问罪剑在徐存湛手上才会那样温顺又强大。

食指轻敲着问罪剑时,徐存湛的脑子也一点没有闲着。他在想别的事情,很多,关于问罪剑,他的父母,沈潮生,远山长,还有……陈邻。

沈潮生收养自己的目的是在自己彻底变成天劫之前,杀了自己。指望那群废物们达成这个目标显然不太可能,万识月曾经说过,魔气固然强大,但也逃不过因果定律。

所以他们想借因果杀人。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一想——以徐存湛的脑子——几乎很轻易的就可以顺出沈潮生他们的想法。

如何借因果杀人?那么自然只有生死劫。不过根据自己亲生父亲的记忆来看,自己的情窍压根不是被魔损坏,而是天生便情窍不全。

情窍不全让这群人没办法给自己找生死劫,因为情窍都没有的人并没有共情或者爱的能力。譬如徐存湛平时偶尔会做点好事,但他做好事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做好人或者可怜谁。

只是突然想试试所有才做的。

所以正常来说,就算天机门那群神棍算到死,都不可能算出他的生死劫。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生死劫这种东西。

但偏偏陈邻出现了。

徐存湛伸手一抚自己脖颈,当人有意识的去触碰因果线时,它立即就会变得无比锋利。所以当徐存湛手指碰上去时,他指尖立刻被因果线割破,一线醒目的红色血珠争先恐后从伤口中冒出。

陈邻的因果线与他的命运相纠缠,陈邻的命运牵动着徐存湛的欲/望。很显然,陈邻现在就是那个能置他于死地的生死劫。徐存湛这次没有任由自己手指流血,而是低头将割伤的手指放进嘴巴里吮吸,血液的气味腥甜难闻,但他并不在意。

陈邻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按理来说,她也不可能成为徐存湛的生死劫。她甚至都不应该和徐存湛产生任何的交集——哪怕她命中注定要穿越,也绝不应该和天劫有任何的因果纠缠。

除非,有人刻意的扰乱她命运,将她的命运线和徐存湛的命运线绑定在一起。

徐存湛从怀里拿出那截遗物红绳,手指捏着纤细的红绳,搓了一下。红绳里面储存的灵力已经用得所剩无几,作为一条只能保护人的后天炼化法器,这条红绳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可疑之处。

不过他记得,这种南诏的千机绳都是一对的,例如他和陈邻手腕上的那条。

沈潮生能说出‘红绳是你母亲遗物’的话,就说明他很清楚自己是列松和钟鱼的儿l子。这样一来,师兄总想着让自己给大师兄上香的举动,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他们既然能找出同为遗物的这条千机绳,就没道理会找不到另外一条。现在,另外一条千机绳又在谁手上呢?

但不管在谁手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显然无法改变——陈邻的命运已经和自己绑定,并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在酆都,东岳大帝确实没有说错,陈邻本该是亲缘浓的命格。但因为和徐存湛命运相连,徐存湛的命运连带着影响到了陈邻。

弊灵根的威力即使跨越世界也依旧存在,并无视了两个世界的温度差,给象牙塔里长大的花朵送去了狂风暴雨,险些将她折断。

盯着自己掌心红绳看了良久,徐存湛忽然侧过脸眨了眨眼,自言自语:“啊,那这么说的话,是我让陈姑娘变成孤儿l的吧?”

睡到后半夜,陈邻被难受醒了。

浑身都难受,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难受。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额头,但手心与额头的温度太近,陈邻脑子也晕晕乎乎的,根本摸不出来自己的额头是什么温度。

正当她单手搭着自己额头茫然时,一道黑影自床边笼投到她身上。陈邻微微转动眼珠,视线往床沿看去,不出意外看见徐存湛蹲坐在床边的地上。

陈邻:“我好像……”

她刚张开嘴发出来两个音节,旋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陈邻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发出这样嘶哑的声音,活像刮锅底一样。

徐存湛俯身,用手背碰了下陈邻额头。

平时徐存湛身上的温度总是偏高,但这次他的手背碰过来,陈邻却觉得他的手背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徐存湛垂下眼,皱眉:“你在发烧。”!

他平静的声音落进陈邻耳朵里,却变得模糊起来。陈邻第一句甚至都没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困惑的睁大眼睛去看徐存湛。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视线里的徐存湛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揉了下自己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转。等陈邻还想上手揉第二次时,徐存湛抬手攥住她手腕——少女过于细瘦的手腕,单薄的一层皮肉都发着烫,脉搏很弱,浮在徐存湛掌心。

他不敢给陈邻输灵力——对他而言很理所当然,甚至是可以救命的力量,却会要了陈邻的命。

陈邻不知道,还睁着眼睛望他,因为高烧,也因为生病,她的皮肤越发白,从原本健康润泽的白,脱落成了惨白,像一层单薄的纸。从惨白底下,又洇开两片红晕,从她眼尾滚到脸颊,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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