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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但是徐存湛忍住了,什么也没有做。他在想一件事情,他能容忍陈邻到哪一步呢?

以前也有过要从妖魔手里救人的任务。虽然救人这种事情一般不会被交给徐存湛,但架不住总有妖魔抓了凡人,以此为要挟让徐存湛把剑丢掉。

它们以为徐存湛没有剑它们就能赢——徐存湛觉得这些妖魔也挺可笑的,所以他丢掉剑把对方烧成了碳,死得可比被一剑捅死痛苦多了。

后面妖魔学得聪明了一点,把威胁内容换成让徐存湛离开,或者架着两个人质让徐存湛二选一。每次遇到这种选择题,徐存湛都很好奇妖魔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为什么会觉得人质能钳制他?

徐存湛没有救人必须要全须全尾救下来的毛病。人质在被他救的过程中缺胳膊断腿烧伤也是常事,他也不会觉得愧疚,医修那么多,丹药那么多,暮白山的支援弟子会帮人质治好的。

只是受点伤,但是可以保全命,徐存湛平等的认为那些被他误伤的人也该好好谢他——他原本的任务只有除魔,可没有救人。

但徐存湛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人质的感谢;在村子里杀鬼修那次不算,那次鬼修没抓到人质。

能不能收到感谢徐存湛并不是很在意。他觉得自己的任务是降妖除魔,其他的无所谓,而且那些感谢也不能变成实质性的作用;至少在遇到陈邻之前徐存湛一直是这样想的。

把陈邻送上婚船之后,徐存湛越想越不对劲。

他给陈邻安排得太好了,什么危险都提前给排除了。尤其是放陈邻进盒子之后,他还特意去威胁了新娘,又绑走了藏在新娘房间里唯一的变数穆如君。

甚至还想好了如果置换符出差错没办法用的预留方案。

想预留方案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徐存湛以前想预留方案是不考虑人质的,对人质的照拂仅限于‘妖魔死后人质能活着’的程度。

但这次徐存湛想的预留方案不是把这窝鲛人一锅端了,而是先保全陈邻。

想完这个方案之后徐存湛就立刻觉得自己脑子坏了——也没听说绑了他人因果之后就会损伤脑子的。但陈邻那个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魂魄,看起来也没什么魅惑人为她赴汤蹈火的本事。

越想越皱眉,徐存湛一翻身倒挂下来,隔着囚牢往里面看:璀璨珠宝堆叠,粗布玩偶软趴趴睡在珠宝上,呼吸均匀的起伏着。

……她怎么还睡得着?

徐存湛伸出手去想捞她,手指刚越过囚牢栏杆,却又忽然停住。

水底没有空气,只有水流。因为徐存湛的动作,囚牢内安静的水流有些许波动,像蛛网颤抖,自徐存湛指尖温吞滚到玩偶身上,拂动她粉色柔软的纱裙。

徐存湛猛然收回手,一翻身,又蹲回囚牢顶坐着,眉头紧皱,垂首咬了咬自己大拇指,陷入思考之中。

陈邻是被一阵嘈杂的欢呼声吵醒的。

她的脑子还晕晕乎乎不知道今夕何夕,刚被吵醒时心底本能冒起一阵狂躁,但等陈邻睁开眼睛回忆起自己处境时,暴躁的心态立刻消弭。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陈邻拍了拍自己脑袋,扭过头透过囚牢缝隙往外看:原本空旷的广场已经塞满了鲛人,鱼尾色彩从亮色到暗色应有尽有,晃得人眼花缭乱。

但那些鲛人都立在距离石柱有些距离的地方。

它们似乎不太敢直接靠近石柱,只是环绕在石柱周围,却在紧靠着石柱的中心点留下了一大圈没有任何活物的真空地带。周围的鲛人太多了,陈邻原本还想找一下那个把自己抓进来的鲛人,但她看来看去觉得每个鲛人都长得差不多。

甚至就连抓她进来的那个鲛人原本长什么样子,陈邻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对方脸上覆满鳞片。

……光是回想一下就觉得好恶心。

陈邻收回目光努力不去看外面那些鲛人,抱着自己膝盖又往珠宝堆里缩了缩,努力让玩偶的整个身体都被珠宝淹没。

前排的鲛人散开,广场入口出有一排身材格外高大的鲛人游了进来。最前面的鲛人,身上穿着人类的衣服,头上戴着嵌满宝石的双重冠,衣摆非常长,长到不仅能完全遮住它那条巨大的尾巴,还能在身后拖出好长好长一段。

有体型较小的鲛人在它身后为它托着衣摆,周围簇拥着它的鲛人手捧仪仗,好似一支拥护君王出行的仪仗队。

对方在其他鲛人的簇拥下一直游进了石柱周围的真空地带,这时候陈邻就知道对方必然身份不简单。

进入石柱周围后,其他鲛人都自觉退下,只留下那只衣服华丽的鲛人。它缓慢的向上游,不断靠近石柱顶端的囚牢。陈邻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直到自己后背抵上一座黄金雕像,冰冷又柔软的金属紧贴着她的后背,让陈邻莫名一阵恶寒。

她想到了那只抓住自己的鲛人,他手指间硌人的冷硬鳞片,冰冷又暗藏杀机。

那只鲛人速度不快,每往上游一段距离,就会振臂念叨一句什么。不只是那只衣饰华丽的鲛人在‘念经’,那些围在石柱周围的鲛人也在跟着念。

它们没有刻意放大声音,一声又一声细密重叠的呢喃,好像是在法场里念经一样。但是那些繁复碎语不断钻进陈邻的耳朵里,就像千百只蝉在嘶声力竭的尖叫,尖锐的指甲反复刮过墙壁,粉笔一遍又一遍摩擦过黑板——

那种声音听得人焦心头痛,几欲窒息。

陈邻抱住自己脑袋,艰难的喘息,一连串气泡从棉花娃娃头顶升起,又从囚牢缝隙间滚出去。那些声音太吵,折磨得她眼前视线也开始发晕,看什么都好像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

在意识沉浮间,陈邻感觉到了热。

极其诡异的,在海底深处,陈邻感觉到了热。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随着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烫人,即使陈邻现在头晕眼花,也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幻觉。

周围的空气确实在变热!

囚牢围栏上暗红色的符文全部都亮了起来,源源不断的热度正是从上面散发出来的。但热源并不是只有符文,甚至就连陈邻屁股底下的地板也是热的。

她被烫得不行,即使头痛得要命也强撑着爬上珠宝堆换了个位置,低头看见一些没有被珠宝盖住的裸/露上也有红色符文亮起。

不知道为什么,陈邻总觉得那些符文很眼熟,但是她又记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些符文。狭小的囚笼越来越热,随着石柱外那只鲛人的逐渐逼近,温度越来越高,热得陈邻手脚发软,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她耳朵里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除去那些鲛人们不断念叨的碎碎低语,还有许多哀嚎和惨叫。就是惨叫的声音不太大,感觉像是隔着很远隐隐约约传过来的一样。

那些声音像一把没有上润滑油的锯子反复划拉陈邻的神经,她的头越来越痛,很快就坐不稳完全倒在了那堆被烧得滚烫的珠宝上。

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看见的和听见的东西都扭曲起来,陈邻眩晕的视线里看见一座巍峨的,黑红色的塔。

那座塔的模样很模糊,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视力的问题还是那座塔本来就很模糊。从塔的底部缓慢淌出深黑色液体,沿着干涸河道往下流淌。

在河道上还有许多的白骨。那些白骨的形状也很奇怪,有些能看出来是人骨,但大部分看起来都像是野兽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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