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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世间万物自有它的规律,想要办成一件事情也需等待水到渠成,急于掌握一切或过求万无一失,都会埋下祸根。而且……”

他略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帮陈姑娘复生,所以你应当相信我才对。”玫瑰色霞光铺陈在他雪色长发和蓝白衣服上,雪白眼睫下赤金眼瞳注视着陈邻。徐存湛说话时还离得很近,不知道为什么,陈邻被他看得有些晕乎乎,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还在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她连忙转过身去用力敲了敲自己的棉花脑袋,暗骂这该死的美色误人。

陈邻觉得自己之前对徐存湛的印象简直是大错特错!

徐存湛才不是那种会被妖女骗身骗心的正道弟子!他是即将潜入魔界把妖女骗身骗心的那种正道弟子。

这种叫什么来着?蜂蜜陷阱!没错!绝对是蜂蜜陷阱!这家伙完全有当小白脸吃软饭的潜质啊!

那个新娘子自从进入房间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陈邻等得都困了,好几次险些睡着,中途还撞见徐存湛吃三元丹饱腹。

跟这哥们相处了好几天,陈邻发现这哥们之前说的居然完全是真话;他当真是除了三元丹之外啥也不吃,城主府的厨房离这边还挺近,晚饭时间风送来食物的香味,陈邻一个不需要吃饭的玩偶都饿得不行。

但徐存湛还是不为所动,一直维持那个打坐似的姿势,单手掐着决,阖目凝神。

他做这个姿势时也不说话,陈邻也不敢出声打扰他,担心打断了徐存湛的修炼。

徐存湛就这样一直从下午坐到晚上,连眼睫毛都不动一下。陈邻真的很无聊,又不能乱跑,只好躺在徐存湛腿上数他的眼睫毛。

明明是个男生,眼睫毛却又密又长,数着数着陈邻就忘记自己数到哪了。他的头发没有发绳绑着,一直垂到胳膊小臂那,有几撮短点的白发,被风吹得翘起来,在他头顶一晃一晃的。

陈邻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红绳,也摸到红绳收束口那只小小的蝴蝶。

……等拿到鲛人珠后,一定得把这根头绳全须全尾的还给徐存湛才行。

徐存湛站在平静无波的死水面上,头顶是同样深邃冷寂的星空。

他垂眼,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脚下的死水。更准确的说,他是在看死水水底的东西。

徐存湛是自己悟道开窍的,并没有任何人的引领。从他灵台开窍始,就只见过这片死水和永无波澜的星空。

师父说这是因为他情窍受损,无法感知七情,所以灵台才会如此安静。但对于徐存湛来说,情窍受损本是好事。

因为情窍受损,便不会动情,不会动情,就不会有情劫。修杀道者最怕生死劫,一念悟不明白就会灰飞烟灭,徐存湛天生圆满的灵台外加情窍有损,简直是生来就该修杀道的不二人选。

但是现在——

徐存湛永远冰冷昏暗的灵台,死水之地,湖底躺着一盒花里胡哨的颜料盒。!

颜料盒

徐存湛只是伸出手,那盒颜料就自己飞到了他的手上。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此处是徐存湛的灵台。只要是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都是属于徐存湛的东西,随他心念而动。

颜料盒入手颇有分量,外壳上贴着各种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贴纸,在左上角还贴着陈邻的名字。

陈邻。

耳东陈,令耳邻。

原来是这个‘陈邻’。

好,现在知道‘陈邻’的名字怎么写了,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陈邻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打开颜料盒,一点也没有这是别人东西的自觉;既然出现在他的灵台里了就是他的东西,管它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颜料盒里填满各种色彩,一眼扫过去花花绿绿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疼。暮白山是修道的地方,养弟子的一贯方针就是穷养苦修,在衣服布料上也是如此,门内弟子无论身份一律是麻布白衣,顶多袖口衣领加点蓝色布料装饰。

徐存湛头一次看见这么缤纷的色彩,倒是和陈邻那一手明黄新绿的撞色指甲很相配。

在颜料盒打开的一瞬间,一段记忆也跟着窜进徐存湛灵台。他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将那段记忆摊开读取。

种满洋紫荆的人行道,温暖的太阳光,即使在最冷的十二月,这座靠海的南方城市也少有出现零下温度的时刻。

紧邻着艺术院的一条街上开了很多画材室,走在店铺铺着大理石地砖的走廊上,就能嗅到一股颜料和铅笔的气味。有几个学生在逛画材店,零零散散的,都穿得很奇怪,符合大众对美院生一贯的刻板印象。

在一堆标新立异,完全不顾季节的年轻美院生里,徐存湛一眼就看见了陈邻。

她站在放满罐装丙烯颜料的架子面前,亮蓝色长卷发,很浅,卷成发髻盘在脑后,斜插了一支铅笔固定。有些没能被盘起来的蓝色碎发垂在她年轻白皙的脸颊边,落下一层模糊阴影。

蓝白拼接的宽松长外套盖过一半大腿,外套底下是同样宽松的米白色长裤。因为陈邻瘦而高挑,穿这样过度宽松的衣服也只显得休闲而不是臃肿。

奇怪的房子,奇装异服的人,却有一种很安稳的氛围。这种氛围和徐存湛习惯的严苛环境截然不同,像浇着蜂蜜缀满鲜花的象牙塔。

他站在画材室门口,看着陈邻拿了三罐白色颜料走出来付钱,洁白耳垂上坠下大朵紫藤花的胶片耳环,微微泛着粉色的耳骨钉着银白色星星耳钉。

一切夸张明亮的装饰品在她身上都是如此的合理化,她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灿烂明媚,如春昼午那般美好的存在。

陈邻付完钱,那三罐白色颜料被装进纸质手提袋里。她拎着手提袋,走路时手臂一晃一晃的,润泽的唇哼着小曲。

“can&039;ttakeyeyeffyou,pardonthewaythatistare,there&039;snothlsetopare,thesightofyouleavesweak……”

调子轻快懒散,她哼着歌从徐存湛身边走过,拖鞋踩过人行道上积攒的落叶,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也轻快,像烟火似的炸在徐存湛耳边。

徐存湛慢悠悠跟着陈邻的步伐,他个子高腿又长,要跟上陈邻并不算困难。

她走路时手臂晃,大朵夸张的耳饰也晃,紫色胶片被太阳光照得亮晶晶,将一小片一小片灰紫色的亮光折射到她脸颊上。

她穿的是凉拖鞋,天气冷,露出在外面的脚跟和脚趾都被冻红。陈邻约莫也觉得冷,走几步就跺一下脚。徐存湛看着她连走带跳,觉得好笑,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先跟着翘起一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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