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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如今这把利刃却由韩渠亲手刺进了他的X口

 

饶是晏明空反应再快,也未能完全避开身后冷不防的那一剑。

‘噗’地一声。

长剑瞬时贯穿了他的胸腔,撕裂皮肉透出一截冷月般的剑刃,其上滑落下滴滴血珠。

始料未及的背叛打了晏明空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忍着剧痛往前移去数步主动将长剑拔出,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了衣裳。

“你发什么疯?楼庭舒!”他往旁侧一跃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捂住胸前发寒的伤口转身责问,神情惊怒不已。

偏偏此时下一道攻击已紧随而至,逼得他只能连连后退,飞身悬在半空中才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楼庭舒!”

他一生中几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心中的恼怒自然不必言说,暗红眼瞳中的冷意犹如利刃,射向远处持琴而立的人。

不知为何,楼庭舒并未立刻追击……似是在等些什么。

见此,晏明空面上怒气仍是不减,心下却是增了几分疑虑。

今日之背叛实属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何况——

他眼神一凝,右手负于身后,一盏鎏金宫灯陡然出现在掌心之上,而后悬在空中缓缓转动着从内中散发出璨璨光芒,荡向仍停留在地面上的人。

然而那光芒却在接触到楼庭舒的身体时,仿佛什么都没遇见一般,径直穿了过去。

这一幕落在晏明空眼中,更是加深了心底的种种疑虑。

蓦地,他冷笑一声。

“怪不得……摆脱了蛊种控制?这就是你敢背叛我的底气了吗?”

面对句句质问,楼庭舒沉默不语,在听见‘蛊种’二字时眸光一动,持着怀中那把古朴漆琴同样跃向空中。

他垂首凝眉,不言不语,指尖轻落于月色丝弦之上。

静默一瞬,山巅流动的风也随着莹白指尖的落下而凝滞,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不仅没有得到回答,还将要迎来一场硬战,晏明空怒极反笑,手上也跟着掐动指诀,直直指向楼庭舒。

倏忽间。

落弦的指尖轻轻一拨,无色无形的音律登时荡向四面八方,惊起风流云散,而澹澹琴音却若水一般平静柔和,逐渐扩散笼罩在整片山巅之上,仿佛连一丝的杀意也无。

乍闻琴声,晏明空手上指诀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变换着,于周身落下数道强劲术法构成无比坚实的屏障。

随着术法一一落下,他的唇边也渐渐溢出了缕缕血色。

即便方才的那一剑他躲开了最为要害的地方,可那剑上附着的修为却是顺着伤口处进入了四肢筋脉强行压制住体内运转的魔气,一经动手便使得体内的伤势愈发严重。

一面用神识查探着体内的伤势,一面紧紧盯着楼庭舒的动向,晏明空神色愈发凝重。

如流水一般的琴音随着灵巧指尖的拨动逐渐加速,直至汹涌澎湃,扰乱这山巅之上层层烟云。

转瞬之间,肃杀的气氛渲染四周。

铮铮琴音柔中带杀,竟比刀光剑影更要利上三分,猛然荡向远处看不分明神情的人。

四面八方皆是袭来的滚滚音浪,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晏明空处在重重攻势之下,看不分明神情。

就在瑟瑟琴音将要缠上他的身体时,晏明空抬眸看去,眼瞳已然变得为鲜红,与唇角的血痕交相辉映。

他徐徐抬起双手,就在掌心靠近的刹那,指诀骤然变幻,万千魔气如丝如雨与那阵阵杀音缠绕在一处,霎那间便将其绞得只剩破碎的音律。

琴音消弭之际,晏明空轻嗤一声,寒声道:“是觉得这样便能杀掉我吗?庭舒。”

一击未成,楼庭舒并未任何意外的情绪,他身影飘忽顷刻间便逃脱了如天罗地网般扑来的魔气,停在数十米之外的空中淡声道:“无论教主信或不信,我并无杀你的意思。”

“哦?是吗。”晏明空未说信与不信,语调一转,眉目间浮现出狠戾之色,“但我要的却是,让你今日命绝于此地。”

话音甫落,停滞在半空的魔气再度席卷而向持琴之人,磅礴雄浑的修为在这一次尽数而出,丝毫没有留手,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即便胸前伤口血流如注,也仍旧不减他锐不可当的气势。

见状,楼庭舒蹙眉微叹:“教主,得罪了。”

言罢,他轻拂月弦,以无形之音猛然荡向重重以魔气织就的罗网,浓墨般的魔气在清音涤荡之下渐渐溃不成军,而晏明空也在此时身形一晃,连着吐了好几口血。

先前他还能分出一部分修为来压制体内作乱的那股气息,如今连番施法耗费了大半修为,此消彼长再无法压制那股气息,登时使得周身经脉间流转的魔气窜动,伤势愈发严重。

可如晏明空这般生性骄狂的人又也怎会因此放弃?他倏然睁眼,半空中破碎的魔气霎时凝合起来化作万千墨丝扑向楼庭舒。

楼庭舒正要动作,按弦的手却陡然顿住,竟毫无抵御地任由自数道魔气贯穿身体,登时从身上爆出阵阵血雾。他无力踉跄着后退数步,紧闭的唇角也溢出止不住的殷红血液,显然是受了重伤。

这是……晏明空不由一怔,但既已起杀心,便没有放过这种大好时机的理由。

只见他指诀拨动间,庞大无比的魔气裹挟着重重杀意,向着已无余力躲避的楼庭舒倾轧而去。

而跟随奚悬方至此地的韩渠,见到的便是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来时的担忧竟在眼前成真,他张口想要大声让右护法快点躲开,嗓子里却是一点声儿也发不出来。

眼见那铺天盖地的浓黑魔气将要撞上楼庭舒浸满鲜血的身体,一个念头陡然从韩渠脑海中闪过。

玉牌……传送……

他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从芥子袋中取出了那块晏明空赐予的乌金玉牌,甚至来不及低头去察看,急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晏明空!”

悬在半空中的那人似有所觉,回首顿望。

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映入晏明空的眼中,加之重伤不由瞧得有些心神恍惚,掐动的指诀也跟着停下。

不是说了要好好待在房里,别乱跑吗……他这样想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在下一瞬溅上了细密血点。

与此同时,袭向楼庭舒的滔天魔气陡然消散。

晏明空死死盯着眼前人脸上惊惧交织的神情,山巅猎猎作响的风声仿佛也在这一刻尽数消弭。

半晌。

晏明空缓缓低下头,通体漆黑的短刃正插在胸前。

那是他随身携带多年,用得最为顺手的星陨刃。

两日前,他担忧韩渠无法自保,便将交给了对方。

如今,这把利刃却由韩渠亲手刺进了他的胸口。

前所未有的迷茫从晏明空的眉目间浮现,他怔怔地望着韩渠,一贯锋锐逼人的俊美面容也在此刻多了几分难言的脆弱,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寻不见一丝血色。

“你……?”晏明空张了张口,鲜血却在他启唇的瞬间涌出,洒落在胸前那只持刃的手上。

滴落在虎口处的温热液体拉回了韩渠的神志,他低头看向手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痕,登时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瞳孔骤然紧缩,如同被晏明空的鲜血烫到般猛然松开了握在柄上的手。

我、我……怎么会……

他心中混乱无比,分不清是对教主的愧疚多一些,还是救下了右护法的庆幸多一些。

“教、教主……”韩渠对上那双鲜红似渗血的瞳孔,嗓音干哑无比,宛如沙砾一般摩擦着耳膜。

下一刻。

他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短短一日内接连遭受两次背叛,晏明空已然暴怒到极致。

他双目赤红,周身魔气翻涌,骤然出掌击向面前人,将其打落入身后的万丈深渊。

这一掌来得太快,其余人察觉时已是晚了一步。

远处,见到晏明空出手的刹那,楼庭舒便不顾体内猛然加重的伤势,强行催动修为移向崖边,想要抓住坠落深渊的韩渠。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跪在崖边,伸手抓住的却只有一片空茫。

而在坠入深渊的刹那,韩渠努力睁大眼,望着上方跪在崖边的那道身影。

幸好,幸好右护法没有出事……

随着最后一道想法从心中划过,他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意识也跟着陷入了混沌之中。

春雨细如尘,缠绕在微风里润泽如茵草面,丛丛翠竹。

此处目光能及的地方皆是高低不一的青竹,绵绵雨丝落在细枝竹叶上生出细微窸窣声,除此之外,无虫豸嘲哳,更无鸟鸣。

唯有漫天细雨使茫茫竹海愈发静谧。

原该荒无人烟的竹荫深处,看不清面容的高大青年趴伏在嫩绿青草上,不知死活。

柔柔春雨仍在继续着。

直至天色暗下,冷月凌空。

青年其中一只手蓦地一动,指头无意识地压过地上杂草。

稍顷。

韩渠挣扎着翻了个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也让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喘息着,眼中有些无神。

这、这是哪儿……自己竟然还活着吗?

韩渠直愣愣地望着天上的那轮因下雨显得有些光芒黯淡的弯月,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眼下身处的环境。

映入视野的唯有从浅到深的嫩草青竹。

他呆了呆,又努力转向另一边。

亦是如此。

这……这是那座山崖的底下吗?可瞧着周围却不怎么像……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好好看看周围,可好半天也没能成功,反倒弄出了一身汗,狼狈地躺在地上不住喘气。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韩渠方觉自己恢复了些,双手撑住湿软草地慢慢坐了起来。

应当是先前所受那一掌的缘故,每动一下胸腔中的肋骨似乎都有种错了位的痛感,他只得暂时放弃去附近看看的打算,用手撑着地面缓缓挪到了距离最近的一根青竹底下,往后一靠,颤着手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颗疗伤丹药吃了下去,静静等待身体恢复。

身上的疼痛反而给了他一种活下来的实感,自醒来便涣散的目光也恢复了几分神采,开始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该怎么办。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画面便是那道跪在崖边伸手试图拉住自己的身影,韩渠心中酸涩的同时也不免担忧起右护法如今的安危。

前有对其杀意尽显的晏明空,后有目的不明但不怀好意的奚悬,受了重伤的右护法要怎么应对这两个虎视眈眈的人?

韩渠愈想愈是心慌,可他连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晓,又能如何呢?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向上天祈求让楼庭舒能够逃出生天。

以及……眼前蓦地浮现出那双渗血般的鲜红眼瞳,韩渠抬手摸了摸胸前仍然疼着的地方,面色黯然,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那不不断涌现的痛感是晏明空那一掌所带来的,还是他的心也在难受着?

但他并不后悔当时做下的一切。

倘若不那么做,只怕奚悬所说的那句‘为右护法收尸’便会就此成真。可回想起晏明空那时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时,他便有种快要被愧疚淹没的感觉。

他缓缓松开手,默不作声地垂首望向掌心中那块乌金玉牌,心下茫然。

其实……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块传送玉牌竟真能将自己传送到晏明空身边,只是这是当时自己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撞见右护法即将身陨的那一幕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思所想也唯有竭尽全力地去救下右护法,于是他……

口中满是愧疚所带来的苦涩,韩渠深吸一口气,看了玉牌最后一眼便将其收进了芥子袋。

算了……事已至此再愧疚又有何用?终究还是他自己选择去做的。

韩渠抚了抚疼痛不已的胸口,安慰自己,晏明空也给了他一掌,勉强也可以算作两清了吧?

这般想着倒是令心里好受了些,韩渠扯开衣襟往里面看去,原本完好无损的护甲在心口的地方破损了一大片。

合体期修士的一击对他这样的筑基修士来说堪称一击毙命,可他现在身上并无外伤也无其他严重的伤势……看来便是因为右护法给的这件护甲了。

右护法……韩渠摸了摸破损的护甲,下定决心要快点从这里出去寻找对方。

他并没有去想楼庭舒或许已经被杀死的可能,只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能够回到右护法的身边……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

感觉胸前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韩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试试能不能走出这儿。方才他大致看了一圈这地方,除了满地的竹子和草便没别的东西了,直觉告诉他这里并不是那座山崖的崖底下。

可这儿又会是哪儿呢……

就在这时,他目光睃巡间捕捉到一抹小小的灰色,就在不远处的一根青竹根部。

那是什么?韩渠想着,慢慢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逐渐缩小,那团灰色东西的样貌也清晰起来。

“这是……妖兽?”分辨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微弱妖气,韩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只见翠竹脚下,形貌宛如狗崽的妖兽正奄奄一息地趴着,它浑身上下都生着灰扑扑的软毛,被细雨沾染湿作一绺绺,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韩渠蹲下身,伸手碰了下那只灰色毛团,摸到一手冰冷。

……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或许是因为这茫茫竹林太过空寂,韩渠没能忍心不管这只弱小可怜的妖兽。他想了想,用指头往毛团紧贴地面的腹部摸去,触碰到其身上微不可察的起伏后不免松了口气,从芥子袋中取出了一块白色布巾裹住不过小臂粗长的灰色毛团从地上轻轻捧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那只灰色毛团都一动不动,若不是韩渠摸到这只小东西还有些微的心跳声,恐怕也只当它已经死了。

动了这么会儿胸口处又有些疼了,他喘了口气,靠着旁侧的竹子盘着腿坐了下来,把手中依旧毫无动静的毛团放在交叠的小腿上,将其轻轻翻了个面,小心观察起来。

这只妖兽实际上的体型只有他手掌那么大,身后跟了一条比它身子还长的尾巴,往前绕着拢住了整个身体,乍一看能有狸猫那般大。

仔细观察了一番,韩渠还是没能认出这到底是什么妖兽,而它身上也并无什么外伤。

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

他以前甚少见到妖兽,也不知手上的这只为何会这般奄奄一息,只得从芥子袋里取了几颗效用温和的治疗丹药,用指腹碾碎后喂进了灰色毛团略有些尖的嘴巴。

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希望它能扛过来吧……韩渠轻叹一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继续观察起周遭的环境。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深深浅浅、交错乱生长着的翠竹,一眼望去连边际都触及不到,而如今又正值夜晚时分,寻路也不怎么方便,况且他现在胸口处依然有些隐隐作痛……

韩渠思索再三,选择先在此处休息一夜,待到天明时再去寻找出路。

翌日。

昨天的那场绵绵春雨早在半夜时就已停了,经历雨水冲刷后,湛湛天幕明净清爽。

天光微亮时,韩渠便从睡梦中苏醒。

怀中的灰色毛团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但当他去摸那片毛茸茸的小胸脯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昨日还微弱着的心跳已经变强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只妖兽就能醒过来了。

盘坐一夜的双腿有些酸麻,韩渠撑着手边的竹子站起身,将毛团揣进衣襟里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韩渠想着一直往前走的话,应当过不了多久便能出去了。

未曾想直到日上中空,他目所能及之处也还是一片浓绿。

这片竹林竟有这么大吗?韩渠脚步稍顿,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就在这时,怀中的那只妖兽忽地一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韩渠低头看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衣襟交叠处钻了出来,里面的身体似乎也在挣扎着想要一同逃出布料的桎梏。

担心这只看上去还虚弱着的小兽在挣扎的过程中再次受伤,韩渠伸手探进衣领里握住那具已经温热起来的小身子轻轻掏了出来。

或许是察觉到他并无恶意,那只小妖兽在被握住时便安静了下来,任由人将自己拿出放置在正面朝上的掌心上,又长又软的大尾巴垂在外边一晃一晃。

看来这只小妖兽还挺有灵性的?韩渠没忍住用另一只手顺了顺毛团背脊上因摩擦而翘起的毛,郁郁情绪也消散了些许。

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他捧着毛团直接坐了下来,手抬到与双眼平行的位置好奇地打量起这只到了现在仍乖乖巧巧的不知名妖兽。

说起来……这家伙长得还真像只狐狸啊?

在怀里待了这么久,昨夜湿成一绺一绺的绒毛也早已彻底干燥,变得蓬松而柔软,特别是身后的那条尾巴,配上那张似犬的面庞,瞧起来倒真像只灰毛的小狐。

毛团生着一双碧绿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在看我吗?”韩渠摸了摸它的头,在碰到那两只竖起的三角耳朵时忍不住来回捋了几下,“这里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个,也不知道这里到底要怎么出去……”

通晓人言的妖兽不是有血脉传承,就是达到元婴期生出了灵智,因此韩渠也没想过这只巴掌大的妖兽能不能听懂,只是在自言自语着思考。

不成想,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的时候,掌心上的小妖兽忽地跳了下去。

“小心!”韩渠正思考着,便被小妖兽的这个动作吓得手忙脚乱地便要去接。

可不想对方身形小巧又十分灵活,竟直接便绕过了他的手往左侧方向跑去。

“喂!你要去哪儿?!”韩渠忙不迭喊了句,前方疾速奔跑的灰色毛团忽地一顿,停在了某颗竹子下,随后转过身直直盯着他。

韩渠愣了下,朝那边快步走去。

风吹竹叶摩娑声起。

不远处,似狐妖兽的碧绿瞳孔定定看着面露讶色的高大青年。

隐约感觉出这只妖兽是想让自己过去,韩渠迟疑片刻,慢步靠近那处。

“你……是想让我到这儿来吗?”他伸手指了指灰色毛团用尾巴抵住的那根竹子,面露不解。

这根竹子瞧上去……实在是太过普通了,放在这片竹林中更是叫人一转眼就会再也辨识不出。

这只妖兽引自己过来是想做什么,是这根竹子真有什么异处?还是他想得太多,误将对方当作了能识得人言的妖兽?

韩渠微微蹙眉,仔细打量起来这只单瞧外表与灰毛狐狸无甚区别的妖兽。

在他的注视下,灰色毛团抬着头上下点了点。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可见到这只原以为弱小普通的妖兽能够与人沟通时,他心中的惊讶仍是半分不减。

摇光教中倒是也有几只能通人言的妖兽,只是它们都由守卫关押着,少有出来的机会,因此也没多少人见过这几只妖兽的真容。

不过韩渠倒是有幸远远望见过那几只妖兽的真容,均是狰狞凶恶、煞气冲天的巨兽,而眼前这只……他回想起方才将其塞进怀里时,那种柔软得仿佛轻轻一压便会死去的脆弱模样,忍不住蹲下身温声问道:“你……你能说话吗?”

灰色毛团摇了摇头,随后似是有些急躁,绕着这根被它指出来的竹子转悠起来,同时一直用那双碧绿如翡翠的眼瞳盯着韩渠。

韩渠不明所以,看了半响迟疑道:“你……你想让我弄断这根竹子吗?”

话音刚落,灰色毛团便停下了转动的步伐,再度点了点头。

韩渠倒也没多想,直接挥手上去便想将竹子劈断,却不想掌侧刚碰上去,便被一股骤然爆发的灵力所弹开。

“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根竹子上面有阵法吗?”

哪怕只得筑基修为,这样的细竹于自身而言也应该是能轻松劈断的,其次便是方才突然爆出的那股灵力,与那些防御类的阵法倒是有几分相似。

韩渠瞧了一眼灰色毛团,再次伸手劈向这根乍一看全无异处的青竹。

接触到那抹翠绿的瞬间,他手掌上陡然现出一层如烟云般的魔气,与其上爆发出的灵气两相撞击,登时将竹身拦腰斩断。

霎那间。

四周环境如水波一般层层荡开,画面一阵模糊后,只见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无声无息地出现他们眼前。

看来他之前没能走出去便是因为这里被施下了阵法,而那根不起眼的竹子便是此处的阵眼……那这只妖兽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个想法并未持续多久,毕竟这只妖兽都能与人沟通了,或许这便是它的传承吧?

韩渠勾下腰一把将这只地上蹲着的灰色毛团抓起抱在怀中,低头瞧着它温声道:“谢谢你,不然光凭我自己恐怕是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了。”

灰色毛团朝上瞥了它一眼,颇为自在地翻了个身,贴在韩渠饱满柔软的胸膛上蹭了蹭便没再动弹。

似乎是在表明自己要歇息了的模样。

韩渠忍俊不禁,用手戳了戳它:“累了吗?那就好生休息。”

说着,他抬腿往那条羊肠小路走去,“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了,你有名字吗?”

灰色毛团没理他。

韩渠自顾自地道:“叫你小狐如何?不反对的话我就这么叫了?“

怀中的灰色毛团只是竖了竖耳朵,便无别的反应了。

韩渠见状一笑,沿着小路前行而去:“就当你答应了,我们先离开这片竹林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这条曲折窄小的路径已经走至尽头,两侧的翠竹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蓊郁山林,遍地皆是洇润草木。

此处灵气十分旺盛,甚至比在药王谷时还要浓上三分,且遍地皆是生机盎然的灵草药植,稍稍一嗅,便觉清香芬芳。

四下环顾,韩渠心中愈发犹疑。

这里瞧着实在不像是普通的灵地,倒是有些像……秘境?

想到这儿,韩渠不禁一怔,回想起自己如今会身在此处是因为背刺晏明空而被其打落山崖,而晏明空那天出现在那座山崖上是为了进入药石秘境,说明秘境入口应当就在那山崖附近?

难不成……他那时正好就掉进了秘境入口,所以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而这里就是药石秘境?

可他一路走来都没遇见过其他人,眼下也无从证实这里到底是不是药石秘境。

蓦地,韩渠想起怀里还有只能听懂人话的小妖兽,连忙低下头,摸了摸那条蓬松柔软的尾巴,轻声问道:“小狐,这里是哪你知道吗?是不是……药石秘境?”

闻言,正阖着眼休息的灰色毛团用水润的碧眼懒懒看过去,停顿几秒才慢慢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韩渠登时心中一紧。

教主会不会也进来了?

一想到这儿,韩渠的心跳便猛地急促起来,既惊又怕。

若是在这儿撞上教主,他岂不是就……抬手摸了摸胸前之前挨了一掌的地方,韩渠脸色一白。

之前挨了教主一掌没当场毙命全是靠着右护法给的护甲,偏偏如今护甲已然破损,要是再落到教主手上,他只怕活不过一息。

他慌得不由在原地来回踱步,思索着要如何躲开晏明空。

对了!韩渠眼睛一亮,停下来脚步。

他只要躲在秘境出口处遮掩住面容,待到出口开启直接逃之夭夭不就行了?这样的话,教主恐怕也是发现不了自己。

“小狐,你知晓秘境出口在哪吗?”想到怀中的灰色毛团或许便是生活在此地的妖兽,韩渠又问道。

只是这一次,灰色毛团的反应却是让他有几分看不明白。

只见灰色毛团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狐,你是知道但不清楚吗?”韩渠面露不解。

话音刚落,他眼前便忽地一花。

只见原本窝在怀中的灰色毛团已经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前方大概十几米的地方,回首望了他一眼后便又往前边窜去。

韩渠一愣,以为这是要带自己去秘境出口的地方,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行进的路径十分刁钻,尽是些藏在茂密树木之间的荆棘小路,他追得简直头晕脑胀,忍不住朝着前方的灰色毛团喊道:“小狐!”

灰色毛团没搭理他,继续往前狂奔着。

好在没过多久,前方那只小小的身影便在一座湖泊前停下了脚步。

韩渠三两步追了上去,没好气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说罢,他转向眼前的清湖。

这面湖泊极为广袤,边上茂草繁密,一池碧水平静无波,寂寥清静得让人觉得甚至有几分不安。

“难不成秘境的出口便在此处吗?”韩渠喃喃几声,蹲下身,揉了揉灰色毛团软乎乎的脑袋,问道,“小狐,你说呢?”

灰色毛团抖开那只手,在四周转悠起来,似乎在找些什么。

韩渠有些莫名,却还是紧步跟在了它身后。

他们绕着湖边走过大半,在一处极为繁密快要有他腰那般高的草丛旁停了下来。

蓦地,灰色毛团冷不丁往草丛里钻了进去,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叶摩娑声后,它拽着一根长满赤红小果的枝条后退着钻了出来。

韩渠见它拖得艰难,便搭了把手直接将那根枝条一把拽了出来。

“这是什么果子?以前倒是从未见过。”他拿在手上凑近看了看,枝条上的果子大概樱桃大小,颜色殷红如被血浇灌长大似的,“总感觉这东西有毒……”

“小狐,你不会是想吃这个果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渠总觉得脚下的灰色毛团似乎白了自己一眼?

下一刻,他怀里便忽地一重,低头望去只见灰色毛团已经伸着爪子将那串果子抓了过来,然后又跳了下去往湖对面跑了过去。

韩渠跟在后边,也不知它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们来到湖对面的一处黝黑山洞前,灰色毛团将那条枝果抓破往里面一扔,便扯了扯韩渠往不远处的草丛躲去。

韩渠犹豫了下,想着这灰色毛团总不至于恩将仇报,便没作反抗。

大概过了半刻钟,那洞中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爬行声。

他心中一紧,这里面该不会有……

黝黑洞口之中,猛不丁冒出两点猩红的光芒,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是一双凶煞淫邪的蛇瞳!

不一会儿,蛇瞳的主人便缓缓从洞口游行而出,那是一条足有七八丈长的斑谰大蛇!

见到那条大蛇真容的法,喜欢教主的同时又给教主下毒、还对自己这种无关之人做出那种下流之事……

这样看来,奚悬不情愿救教主和看见教主别人靠得太近便会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吧?

韩渠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

于是,他赶在另外两人快要不耐烦之前,倏地抬头各看了两人一眼,坚定道:“教主就拜托给你了!”

在场的另外两人一怔。

下一刻。

晏明空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推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缕缕浅淡药香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令他不适地拧起乌眉往侧边看去,目光不经意间和奚悬对上。

“……”

“……”

那两双色泽不一却好看得旗鼓相当的眼眸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种名为嫌弃的情绪,甚至不用多说,他们便默契地各自往旁侧退了一步避开彼此。

而自觉将麻烦处理妥当的韩渠则是往后撤了一步,免得打扰了他们。

却不想手腕却在这时被人猛地扣住。

“不过半年你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不听我的反而听他的?”晏明空面沉如水,语气中的不悦极为明显。

晚了一步未来得及抢先问罪的奚悬也似笑非笑地跟着看了过来。

不过这话在韩渠听来,便是教主见自己不听他的话却听奚悬的觉得有些丢份,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又道:“弟子的修为实在低微,不免担忧之后若是有人前来追捕不能保护好教主,所以才选择听从他的提议。”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松了口气。

其实这只是他的考量之一,其次便是从对方目前的状态来看,显然正处于虚弱之中,而他实力低微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总是喜怒不定的奚悬,再加上教主好似也对奚悬有意,所以韩渠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晏明空并不知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听见这番说辞只当其是在关心自己,脸色稍霁:“我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哪知他还未说完,便叫人插话打断。

“晏教主何须如此逞强?”奚悬唇边噙着笑,垂眸下看时掩去了眼中的嫌弃,“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又何须隐瞒?倒不如就让在下帮忙。”

虽说现在有求于人,但以晏明空也不愿因此连这般的小事都要受制于人,他略一蹙眉刚要说些什么,却骤然失去了意识。

始料未及的变故令韩渠也倏然一惊,不解地看向动手的人:“你做了什么?”

“暂时让他睡过去而已。”奚悬接住倒下的晏明空,夹在手臂与身体之间,“免得他在这儿磨叽到有人开了我们还没离开。”

韩渠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这种姿势是不是有些太粗鲁了?

“快点跟我走。”奚悬瞥了他一眼,催促道。

想到现在确实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之事的时候,韩渠只得压下刚才想说的话,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三人离开后不久。

此前曾出现过一次的面具男子再度出现,疾步走到寒潭前,只是那囚在里面的人已是不见踪影。

覆在脸上的面具将他的神情遮去了大半,唯有绷直成一条平线的唇峰稍稍透露出了男子此刻的心情。

站在潭边看了片刻后,男子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去。

而此地也再次归为一片寂静。

某处无人密林。

歇息在高耸树木上的麻雀正叽叽喳喳叫唤着,下方的空气却兀自波动起来,掀起一阵微风。

约莫过了不到十几息。

三名青年兀地出现在树下,惊得树枝上的麻雀四散飞逃而去,抖落满地残叶。

这三人正是从泅水牢中离开的韩渠他们。

“这是哪儿?”韩渠看了看周遭陌生的环境,不出意外这又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

“开阳城外。”一道沙哑男声响起,紧接着这声音的主人便走到了他身边,“怎么,你以前没来过吗?”

“只去过几次城内,但没到城外看过。”韩渠小心瞥了一眼晏明空,答道。

此前奚悬带着他离开泅水牢后,便将晏明空身上的术法解除了,而为了尽可能避开摇光教的人,他们并未在原地耽搁,而是由晏明空使用那块乌金玉牌将他们三人再度传送离开。

只是——

“教主,为何我们要到开阳城附近来,这儿离教内也不过只隔了一座城池而已。”

尽管教主的决定并轮不到自己来置喙,但听见他们目前到底身在何处时,韩渠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了出来。

“当然是因为你们教主想在这儿观察那新教主的动向。”不等晏明空回答,落后几步的奚悬便走了过来,笑语吟吟道。

“可万一我们的行踪暴露,岂不是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之中?”想到这儿,韩渠难免有些忧心忡忡,又望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的晏明空,“教主你……”

“不用担心。”晏明空道,“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我的。”

既然教主都如此回答了,他也不好再追问,沉默下去没再说话。

其实他想的是……

“你还在担心?”晏明空瞥见韩渠脸上的那一抹忧虑,顿了顿道,“等到了开阳城你便会知道。”

“我明白了……”韩渠这时才回过神来,匆忙地点了点头又道,“我们现在就要去开阳城吗?”

“对,走吧,免得天黑不好入城了。”晏明空微微颔首。

韩渠自是听从他的话。

旁边的奚悬半晌未开口,似是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韩渠。

暮色昏昏。

开阳城算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大城了,入城后的地面皆是由青石铺就而成,街道平直宽阔,两边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来往的修士凡人络绎不绝。

以前韩渠也曾来过几次这里,但也算不上熟悉,他四处望了望,瞧见右侧街道上开着一家装潢十分不错的酒楼便准备过去为他们三人订间暂时歇息的客房。

不想他刚迈出一步,便叫人给拉住了。

“你要去哪儿?”

韩渠一回头,便见带着一顶斗笠的晏明空正隔着垂下的黑纱看着自己,不由迟疑道:“我去订几间厢房,夜里好歇息。”

站在另一边听着的奚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忍俊不禁道:“小渠,他既然选了这里,肯定是有地方落脚的啊。”

“哦、哦……”韩渠一愣,旋即尴尬地垂下脸,连这声显得过于亲昵的称呼都没注意到。

晏明空则是蹙着眉看了奚悬一眼,但此时在大街上人多眼杂的,他也不想引来别人的注意,便沉着脸不说话往前走去。

见状韩渠也赶紧忘掉了方才的尴尬,紧跟了上去,奚悬亦是。

晏明空带着他们在城中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了一座古朴的大宅前。这里应该是在城中较为偏僻的地段,附近几乎都没什么人行走,放眼望去这宅邸前的街道上也只有他们三人了。

晏明空指尖一弹,那绘着朱漆的大门便忽地震了一下,而后朝着两边缓缓打开。

“进来。”晏明空并未回头,说完便往那打开的门后走去。

这时韩渠正望着门内,惊诧地睁大眼。

只见那门后露出的并非是什么过往的路道,而是一片灰蒙蒙的雾,将里面的模样尽数遮住。

但见教主都进去了,他也没怎么犹豫,和奚悬一道跟在晏明空身后走进了这座大宅。

自打从泅水牢出来,韩渠便升起了离开的念头。

实际上若不是见到晏明空正处于被囚禁的状态,那他肯定会在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便选择远远跑开。

毕竟他并不觉得晏明空会放过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而半年前那毫不留情的一掌更是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

至于后来为何会坚持想要助晏明空脱困,一来是见素来高高在上的人沦落到这般境地局地觉得心中有愧,二来便是想从其口中探听到右护法的下落。

韩渠清楚这样做有极大的可能会惹怒教主,因此一路上都在心里认认真真思索着该如何措辞才能尽可能地在减小对方怒气的情况下得到想要的消息。

然而瞧着那人眉宇之间渐渐凝聚的阴云,他终于发现眼下的状况似乎预想中的还要糟糕几分。

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感受到腰间那只手上透过来的滚烫温度,韩渠无措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是有什么地方,教主你还觉得不满意吗?还是我有哪里说得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方才所说,话至末尾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夹杂着茫然委屈的不解语气。

从刚才起晏明空的视线就未从身下人的脸上移开过,当然也不曾错过他眼中划过一丝委屈。

察觉到这一点后,晏明空倏地发出一声冷笑:“满意?之前那些话我没有一个字是觉得满意的。”

“要不是你和楼庭舒重伤我,我又何至于被关押进泅水牢。结果到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补偿就想一笔勾销?”

听见前一句话,韩渠原本还想挣扎着再说些什么,可后边这句话一出来,他自知理亏,只得缄口不语。

愈说愈是恼怒,晏明空径直伸手掐住韩渠脸颊上的软肉,咬牙切齿道:“当初我担心你会遭人欺负,便将随身短刃交予你护身,结果呢?你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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