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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节

 

包正川把药端到桌上时,就听杨博在担忧。

他笑了起来:“解元公,你担心啥啊!套虏赶跑了,俺答也赶跑了,这一仗是大胜了!”

“……哼!若非有俞将军,大同岂能大胜?”杨博仍旧耿耿于怀,“我担心什么?我担心王尚书辛辛苦苦营造出的战机,宣府将卒却抓不住!若都像当时井坪诸路大军一般磨磨蹭蹭驰援,那边的鞑子还是会像套虏一般终究逃出去!”

俞大猷微笑着:“惟约,你如此忧心宣府兵事,莫不如到怀来去。我已无大碍,你前去怀来,我修书一封予应得,他必倒履相迎,你也能再尽一份力。”

“唐抚台公务繁忙,我就不去打扰了。”杨博顿时说道,“你定要养好身子,不能留下什么老毛病。我是山西人,既然适逢其会,保着你将来镇守晋地才最紧要。”

“惟约之才,我实在佩服。”俞大猷看向了那碗药,苦笑了一声,“当真好用?你这些时日钻研医书临时开的方子……”

“俞将军信不过我?”杨博急了,“我给城中名医都看过了,他们都说可以一试!”

“……自然信得过你。”俞大猷咬着牙喝了,“只是皮肉伤,谈不上要养筋骨吧?伤筋动骨,等伤好后每日习练渐多,慢慢也就练回来了。”

“亏了气血,可不是小问题!”杨博一脸严肃,“你大可放心进补,大夫们都说了,这个方子是极温养的。”

俞大猷只能接受他的一片热忱,但心里嘀咕着城中大夫早知你这个举人当日枪挑鞑子头颅出阵,又是山西新科解元,谁会驳你面子说你这方子不行?

热血青年让俞大猷渐感难陪,主要是对方文才让俞大猷也有些羞愧,极想早点打发他去唐顺之那里。

但一起扛过枪的情谊,杨博对他这般着紧、敬重,俞大猷也不好明说我有点怕了你了。

好在屋外传来了声音,刚刚送完药出去的包正川又折了回来,大嗓门喊着:“将军!将军!宣府那边捷报来了!陛下竟亲临三岔口堡,蒙古那狗屁大汗被阵斩了!大捷!大捷啊!”

两个人都呆了呆,杨博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阵斩小王子?当真?”

“那还能有假?这等大捷,岂能作假,听说尸身都没被夺回去!”

杨博立刻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吐槽边镇将卒的了,抚掌赞叹:“当真是大捷!我大明开国百余载,多少年再没有阵斩一国之主这等大捷了?宣府将卒都是好样的!这一仗怎么打的?”

“……我只听了消息,详细捷报,随后才能送到将军这里来吧。”

俞大猷也很激动:“恨不能在宣府!”

“俞将军也是立有大功。”杨博激动得走来走去,“这下,边镇兵事该停歇了吧?还是说鞑子会再兴兵来复仇?不……汗庭无主,草原争雄。俞将军……”

俞大猷看他立刻又准备与自己畅聊蒙古局势,正色道:“我勇于战却不擅于谋。虏酋既死,自要先有汗位之争。惟约,今冬无战事了,你可前去宣府。你的名字,陛下也早在我奏报见过。现在去,还来得及见驾,更可向应德请益。这一战,你也有功!”

“……不才那是一腔血勇,匹夫之责,并不求什么立功受赏。”

俞大猷摇了摇头:“你见了应德便知。惟约,如今学问,已经渐与过去不同。陛下新学宗师,你不愿见驾请教一番吗?”

拿出了学问的名头,杨博终于是在应有的谦虚扭捏后点了点头:“俞将军言之有理!”

俞大猷微笑:“我遣两人,快马护你前去!”

这是城府还不深的年轻人,但也是十分热忱又有才华的年轻人。

俞大猷目送他行礼离去,随后才皱眉思索起来。

阵斩一国之主,那是多难办到的事?

这一战,大明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宣府立誓

御驾班师之前,朱厚熜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是宣大一战折损了这么多将卒后,这两个重镇的许多职位、防务需要尽快安排,所以王守仁这个兵部尚书要来。

第二件事,他要在大捷后见一见将卒、在犒赏结果定下来之前先激励一下他们。

本来秉持“来都来了”的原则,他想到宣大和一些边堡也看一看的。

但年关将近,而北元之主丧命于此,杨一清、王守仁他们都担心会有鞑子知道消息,疯狂来攻击报仇。就算不会发生这种事,皇帝巡边,又是大军随驾护卫,浪费钱粮。

于是朱厚熜只是留在宣府,等他要见的一些人过来。

俞大猷的身体还不宜长途跋涉,朱厚熜遣了陆炳亲自去:让他也一路看一看。

但郭勋的伤已经好了,他可以快马过来。大同防务之前一个月就在重新布置,他暂时离开几天问题也不大。

见到皇帝,郭勋先是单膝跪地:“罪将戍守大同不力,致使鞑子肆虐大同西路,请陛下降罪!”

“……行了,别假模假样的,起来吧。”

“……罪将有负圣望,是诚心请罪认罚。”

朱厚熜无奈地说道:“西路留个破绽是朝廷定下的方略,你麾下接令驰援不速倒确实是你御下乏力。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到大同也只数月,朕就不怪罪你了。起来吧。”

郭勋这才谢了恩,站起来后谄笑道:“陛下神武!御驾亲征后,先克复宣府上西路,再合围小王子,阵斩北元国主。陛下神机妙算,勇谋足以激励将卒奋命,臣钦佩之至!”

朱厚熜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先前谋划是什么?”

“战局变幻莫测,如今战果可远超当时谋划了!”郭勋一本正经,“臣说的是真心话!”

“你啊……”朱厚熜叹了口气,“朕更宁愿斩的是俺答。”

郭勋看出来了皇帝是真的有些遗憾,因此有点不明白:杀了博迪,不比杀了俺答更足称不世之功?

朱厚熜是不指望他的大局观了,看样子他对俺答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才智领悟很浅,看不出来谁才是大明更难缠的对手。

看着郭勋,他还是笑了笑:“没丢你祖上的脸。那天夜里,怕不怕?”

“……一开始怕,后来就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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