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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节

 

高尚贤哭笑不得。

所谓十桩实事,他们关心的也就是其中三件,外加一件没在里面专门说的清丈田土。

他高尚贤的未来,自然也与高老庄村息息相关,谁让他中了进士呢?

高家祖上没出过大人物,他这个正五品就是“发家之人”。所幸眼下自己五个儿子,已经长成的两人,长子也中了举。次子虽不见有什么文才,但这三儿子高拱当真是未来可期。

高老庄上上下下,都盼着高尚贤“以身作则”、带领他们享受政策。

他叹了口气:“如今还只是陛下旨意,这官田如何发卖、乡贤如何推选,总要朝廷、省里定了章程,府里县里照章排期,才知道会如何施行啊。”

“有您在,这乡贤至少得有我们高老庄一人吧?”

新郑县高老庄村高氏如今还不够格简称新郑高氏,这个宗族的族老也不阔气,可他很笃定地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虽没考中秀才,但也识字啊,能给陛下写信!”

高尚贤哭笑不得:“陛下要推行简字,他可识得写得?”

“这不是您在嘛,为了咱高氏,您得教教啊!”

被推举来的贫农头领支支吾吾。高尚贤避不过,是定了时间让他们一起来的。现在乡绅富户和族老在,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高尚贤先敷衍着应下了,对其他的事却不愿多碰。

高拱眼见如此,开口说道:“各位叔伯,咱高老庄可没有官田。那官田散布各处,想必还是就近领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难道还去别村耕种,甚或迁居别村受欺负?”

高家堂屋里顿时静了下来,那贫农头领眼神一黯。

高尚贤看了看儿子,抿了抿嘴。

高拱见父亲没训斥自己,得到鼓励一般继续说道:“至于那乡贤,虚名好处倒也罢了,能得自然是好的。可若想做这乡贤,只怕不是先得好处,而是要帮着县里得罪人。这田土人丁实有多少,不光士绅大户担心彻查,普通农家也担心啊。来年多交一点粮赋事小,这乡贤数村能推一人出来就不错了,咱们高老庄那是要得罪周围其他村的。”

族老闻言呆呆问道:“拱哥儿,那照你这么说,官田、乡贤,咱高老庄都别想了?”

“不然!只是讲清利害!”高拱朝父亲作了作揖,“爹,儿子以为,您丁忧在家,正该领头,襄助县里办好此事。此时远离庙堂,若帮县里办好了陛下所言诸实事,必能上达天听。届时陛下主动下旨夺情,才是上上之选!”

高尚贤抿着的嘴张了张:此前做按察佥事时,对家里的关注就少了些。这儿子聪明自己是知道的,现在竟已经懂得了这么多为官之道?

在位有在位的好处,不在位有不在位的便利。

推行新法,对任何一个地方官都会是头大的事情。如果有自己这个闲居在家正五品的襄助,其他的不敢说,新郑县的阻力能少很多。

地方的动静,皇帝迟早会知道。

这下自己仍旧在家丁忧,名声无缺;识得大体,帮助陛下推行了实事;若再有些亮眼的方略帮县里解决了诸多难题,那又是有才干的表现。

皇帝主动夺情任用他,比自己去信旧友帮着活动,那自然好多了。

“……那照你看,爹该做哪些事?”

高拱顿时更加有表现欲,连忙回答:“办学、教简字,这是一事。以此时在野之身,筹备县乡贤院,为诸乡贤剖讲利害,清丈好田土,这是二事。召见县里行商诸家,去联络铁器贩售、筹建医养院、刊印简字新学书籍、牛骡所,这是三事。官田发卖,县里必定多要银、少要粮,毕竟衙署改制后支用颇多,爹可让乡贤院募钱借出,少取息甚至不取息,这是四事。”

高尚贤的表情显露出震惊:“以乡贤院募钱借出,不取息?”

高拱肯定地点头:“这乡贤初设,名必重于利。眼下热衷这乡贤之人,自有目光短浅之辈,但也有着眼长远之人。诸策并举,目光短浅之人,爹自可说说话,建议县尊不可推选之为乡贤。观陛下数件实事,是当真急民所需,必不愿新法害民。设这乡贤,本就着眼于贤字。既要乡贤不仗势害民,还要乡贤防着官吏借新法害民。爹,只有百姓齐呼陛下圣明,爹去做这些事,才称得上当真有功!”

高尚贤震惊的并不是高拱那个乡贤院筹钱借给百姓买田还不收息的点子,他震惊的是儿子表现出来的政治智慧。

此时的他自然不敢去想象自己这儿子将来其实有多高的成就,只是有一种官当着当着突然发现儿子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牛了的感觉。

以进士身份在乡里办学、教简字,这是拴住新郑县诸多乡绅大户人家子嗣一辈的将来。

帮助县里筹备乡贤院,是拴住他们的现在。

靠朝野的关系,帮县里行商诸家联系宝金局、将作监、明报行、群牧监及其他外地商行,是拴住新郑县的现银财源。

把普及“农家三大件”、建立医养院这些事情落实到位,是拴住新郑百姓对皇帝和朝廷的民心。

高尚贤还心不在焉地发愁着怎么体面地被夺情,儿子帮他把路指好了。

“拱哥儿将来定是做那总宰相的料!”族老大拇指快翘翻了,然后殷切地对高尚贤说道,“贤公,我看行!”

“……待我再好好想想。今天你们过来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这样吧,等过了十五,我先拜会一下童知县,看看他有何计较。”

正五品就要有正五品的矜持,哪能现在就在外人面前高呼“我儿大才”?

等他们留下礼物离开后,高尚贤一脸正经:“你去年都看了些什么书!”

目光,看向大明之外

荆州府内,张家又喜又忧。

喜的是,嘉靖四年家中添了丁。

忧的事情就不止一样了。

“算得……得什么事?辽王府没……没了便没了。当……当兵吃皇粮,去哪不……不是一样?”老人家先对着儿子指指点点,然后又对着孙子啰啰嗦嗦,“没考上便……便没考上,以后考新……新东西,没……没把握。不如就……就……就好好教儿子!不是都……都说秀才也……也能当……当……当小官吗?就……就算去做西……西……西席,也能养……养家糊口!”

训了儿子和孙子后,老人家的口吃毛病似乎不见了,眉眼弯弯地看着曾孙:“乖白圭!”

嘉靖三年,辽王朱致格袭封王爵后,没过多久就病逝了,这件事是嘉靖三年湖广先后死去的三个藩王之一。

最早是楚王,然后是辽王,最后是谋逆之后被抓、最终因为高龄在狱中“病死”的吉王。

而这其中,辽王之死最为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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