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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徐子期被噎了一下,见魏姝这般态度,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益,便不再讨嫌,默声退走了。

魏姝刚松口气,一抬头,竟然看见谢兰臣正懒懒地站在不远处,身旁还跟着个领路的小太监,俩人也不知在哪儿看了有多久。

魏姝先是怔了一下,十分意外谢兰臣今天也进了宫,转而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觉一阵心虚。

谢兰臣却在这时走上前道:“方才看见公主与徐少尹叙旧,不便上前打扰,不过,我对徐少尹方才的话却不能认同。”

“有人非议公主,并不代表是公主的错。先皇在时,公主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便能轻易结束一条性命,或改变先皇的喜恶,以致干扰朝政,更只要略微松松口,便会有大批人争相孝敬讨好公主。然而公主手握生杀予夺大权,既不结党弄权,也不敛财受贿,更从未作奸犯科,枉害过人性命,足该被称颂了。

“平宁公主的贤淑,只是小贤,像公主这样,是谓大贤。人性贪痴,若换了旁人,身处在公主的位置,多数怕都不能保有公主这般的清明,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些御史不够明理。

“至于指责公主奢靡,更是可笑,公主本就富有,有钱不花,有好的衣物不穿戴,难道要眼睁睁地看它们烂在库房不成?依我看,公主今日的穿戴很好,公主就适合这样的排场。”

魏姝打小被人拍过无数的马屁,这还是头一次被夸到不好意思。谢兰臣的语气实在太过诚恳真挚,分析的太过有理有据,就像是他确实这么真情实感地以为一样。

这也是头一次有人对魏姝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连父皇生前开解自己,说的也只是“你不用做得那么好”。

魏姝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下,麻麻的,却不让人讨厌。

但魏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并没有在谢兰臣的夸奖中迷失自我,她道:“我若真有王爷说的那么好,也不会所有御史都总盯着我了。”

谢兰臣道:“御史言官,挣的不就是一个‘名’,公主身份高贵,名头最响,树大招风,他们才会紧盯着公主不放。我听说,之前有言官弹劾公主,因为言辞不当,触怒了先皇,公主却劝先皇放了他们,他们见公主心软好欺,这才越发变本加厉。

“若当初直接挑一两个砍头曝尸,或是扒皮萱草,包管剩下的言官们都安安分分,再也不敢胡乱非议公主了。”

一旁为谢兰臣引路的小太监,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谢兰臣的话说服,听到这里,竟然忍不住附和地点了点头。

魏姝心里一直以为谢兰臣是一个脾气软和的人,乍听他过分冷静地提起曝尸扒皮这样的重典,正觉意外,转眼看见小太监的反应,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谢兰臣不过是语气夸张了些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被谢兰臣这么一番开解,之前徐子期带给她的不愉,倒是一扫而空了。

魏姝也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谢兰臣为何进宫,然而此时皇叔身边的贴身太监海公公,恰好走上前道:“请嘉王移步书房,皇上有请。”

话落又对魏姝道:“劳公主先在偏殿喝盏茶,等皇上见过嘉王,再传召公主。”

海公公边说,边示意一旁的宫人引魏姝去偏殿,他自己则直接带走了谢兰臣。魏姝只得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御书房里,元和帝正站在的窗前,把院子里魏姝、徐子期、谢兰臣三人方才的纠葛,看得一清二楚。

前朝外臣见到公主,依礼应该回避。便是避之不及,也应该向那几位阁老一样,停在略远处,对魏姝行过礼便绕开,都说徐子期是尊礼重法之人,竟然主动上前与魏姝搭话,直到后来谢兰臣到来,又皱眉离开。

便是没能听到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凭借这些,也足以说明徐子期同魏姝的关系并不一般。

看来,郭皇后昨晚和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那首情诗确实是徐子期所做,嘉王不过是帮徐子期和魏姝遮掩罢了。

对此,元和帝正好乐见其成。

魏姝与徐子期有私情,待她和谢兰臣复婚,谢兰臣两兄弟之间便又多了一重相争的理由。

兄弟阋墙,西北必然势弱,大安才会安稳。

只不过,眼下暂时还不能对外宣告徐子期的身份。

一是怕魏姝得知徐子期的身份后,万一再有别的念想,与谢兰臣复婚的事恐再起波澜。再则,元和帝还想趁徐子期被谢家认回之前,多多地器重他,这样等回到西北,徐子期才能更感念大安的好,将来也能更亲近大安。

若是等徐子期的身份被公布后,自己再对他好,便显得刻意了。

这也是为什么,元和帝今天会特意留徐子期议事的原因。

想到困扰大安几十年的西北之危,大概率会在自己手中解决,元和帝便觉心中一阵豪迈畅快。到时这件事便会算作自己为帝的功绩,且看还有谁敢再说他这个皇帝继位不正。

但在此之前,却还有一件棘手的事要解决。

可惜,他得知徐子期是谢家嫡子的消息晚了几天,自己前头已经给魏姝许过诸多承诺,而魏姝明显也已经被打动,决心不再复婚。

君无戏言,自己不能收回前言,但要魏姝再改变主意,同意复婚,却是有些难办。

元和帝看向往偏殿走去的魏姝,目光暗了暗。

另一边,魏姝在元和帝的注视中,走进了紧挨御书房的偏殿。

魏姝心里还惦记着谢兰臣为何今日进宫,并没留意到身上的视线,待进屋坐下,魏姝的眼皮跳了跳,心下突然莫名不安起来。

她见来给自己送茶的太监,正是前日去公主府为自己的传话的那个,魏姝记得他叫吴适,便叫住对方,向对方打听道:“吴公公可知道嘉王今日为何进宫?是皇上传召,还是主动觐见?”

魏姝今日身上没带别的东西,便撸下手上的两只玉镯,塞进吴适手里。

吴适连看都不看,便宝贝地揣进袖中。不用想,能被公主佩戴在身上的,必是上上之品。

收好镯子,他才笑眯眯地回答魏姝道:“是被皇上传召来的,但是皇上为什么传召嘉王,奴婢就不知情了。

“不过,奴婢听说,昨晚郭皇后来找过皇上,来的时候病恹恹的,离开时却容光焕发,也不知是从皇上那儿得了什么好消息。只可惜我这两天换值,不在屋内伺候,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眼下能让郭皇后开心到容光焕发的,大抵也就只有两件事,除了朝臣不再弹劾她,只剩魏姝这个碍她眼的人要倒大霉了。

魏姝心下不安愈重,十分想知道现在皇叔在和谢兰臣说什么,但可惜偏殿虽然紧挨着御书房,却听不到里头的任何动静。

不过,倒是很快便有人来,直接把魏姝请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嘉王已经离开,元和帝端坐在书案后,面色如常,一见魏姝便问道:“考虑了这么久,你可有抉择了?”

魏姝犹豫一瞬,正要点头,忽听见斜后方传来两声闷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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