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谢倚澜的识海/摸摸(没有)
谢倚澜对过去的自己,又增加了好几倍的怨怼。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开窍?为什么不早早抓住余灯?为什么使得自己站在这里满心嫉妒和痛苦,却不敢将这些情绪表达出来?
余灯怎么能跟别人双修?
余灯应该是他的,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身体只能被他占有,心里也只应该有他。明亮的眼睛只能看他,柔软的唇瓣也只能吻他,白皙的双臂最好永远攀在他身上,劲瘦有力的腰只能被自己搂在怀里,粉色的乳头只能给他摸,漂亮的性器只能被他玩,修长的腿也只能缠在他身上。
余灯最好被自己绑在身上,被自己压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狠狠占有,任他在自己身下崩溃哭泣求饶也不放过,让他再也没办法去想别的人。
谢倚澜几乎生出心魔。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欲望。
他连余灯的小师妹都会嫉妒,如果真的让他看着余灯和别人亲热,谢倚澜害怕自己会动手对无辜之人犯下杀孽。
但是他现在,却没有资格对余灯提出要求。嫉妒、愤怒和欲火烧灼着他,让他眼眶都开始发红。
谢倚澜红着眼睛看了余灯一眼,却发现余灯脸上很轻松,眼里好像还有点没藏住的狡黠,他的木头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刚刚余灯是不是在故意逗他?
谢倚澜被这发现惊得一愣,心里的负面情绪立刻消了大半。
余灯竟然是在逗他?
那余灯其实并不是真的谁都可以?而且,既然都愿意花费心思逗他,也许他对自己还有些兴趣?
不过即使猜到了这些,谢倚澜也依旧忐忑,只是藏不住语气里的嫉妒:“……你想找谁?除了师叔祖,其他人的修为都没有我高,但师叔祖毕竟是长辈,也没有我和你这么熟悉。其他人同你就更不熟了……师兄,你选我吧。”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但余灯其实谁都不可以。谢倚澜也不太可以。
他跟谢倚澜根本就没有理清过去的纠葛,谢倚澜也没有完全向自己坦诚心扉,以后两个人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产生进一步的关系。
“……再说吧。”
第二天,岑熙告诉他们,去蜀逸镇封印魔渊裂口的人全都没了生机,半路追去查看的莫拾一受了重伤回来,说他遇上了尸傀师。
林雪青闲着无事去走了一趟,却发现段闻先已经跑没了影子,于是封了裂口,拿了镇心玉回来。
余灯大方收下,他知道师尊肯定会帮自己还这个人情的。
至此已经有了五块镇心玉。
“不能再拖了。”冯子疾说,“虽然看起来千丝玉兰好像对你没有生命威胁,但是它在你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吞噬灵力,始终是个隐患,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双修,我会让你在炼化中失去意识,你睡几觉起来,千丝玉兰就炼好了。”
余灯有些怀疑:“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顶多是帮你的人辛苦一点,也不会对他有损害的,之后养养就没事了。”
众人都一致地看向了谢倚澜,把他看得耳根都有些发红。
余灯叹了口气。
“好吧。”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也想恢复记忆了。他想知道自己的家人都是什么模样,也想看看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把信任的钥匙交给谢以澜的。
余灯睡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像之前死去一样,陷入沉沉的黑暗,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亮光。他有些惊讶,以为第一次炼化这么快就已经结束,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
他站在水中央的小岛上,四周一片汪洋,除了水什么都没有。而脚下的小岛小得只放得下一座精致的凉亭。余灯先转过身观察了一下身后的凉亭,它四周垂着层叠的纱幔,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亭内有桌有椅,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软塌。桌上摆着外形漂亮的甜点和新鲜的水果,看起来像是特意为人准备的。
这是哪?
余灯坐在软榻上,看见了上面的花纹——是跟自己原来房间一样的花纹。
空气里有一股静谧的香气,余灯觉得很熟悉,他又沿着亭子逛了一圈,猜测这里就是谢倚澜的识海。
怎么会有人的识海是一片汪洋呢?
谢倚澜冷冰冰的一个人,连识海都如此风平浪静清心寡欲?
余灯又想到,这个凉亭好像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甜点和水果都是自己爱吃的,凉亭的摆设也跟九霄仙宗里他的房间摆设相似,完全不是谢倚澜的风格。
他走出凉亭,感觉微风吹拂在脸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神魂的关系,竟然有种被抚摸了的感觉。
他绕着凉亭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于是转而去看那一望无际的水域。
远处有雾遮挡,再好的视力也看不远。余灯蹲下身用手触摸了一下清澈的水,发现它竟然是热的。
热水。
奇怪。
神魂无法睡觉,他在这小小的岛上无所事事,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实在无聊又好奇,看着那清澈的热水,开始跃跃欲试。
小岛并非凭空浮在水上,可以看出陆地不断延伸至水里,至少近处看起来,水是非常浅的,水深的变化也很缓和。
余灯没考虑太久就下了水,一步步试探着往深处走。没走多久水位就已经淹到了他胸口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迈步,然后突然失重。
神魂不需要呼吸,他落入水中也没有挣扎,只是放松身体浮了起来,看了一眼远处雾蒙蒙的水,他决定先潜下水探一探。
水很深,一眼也看不到底。余灯下潜了许久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正当他准备回去时,却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软的、有韧性的东西,像是活物。
余灯转头,在水里环顾四周和上下,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谢倚澜的识海怎么这么奇怪?
一般来说,识海里不应该存在什么怪物吧?就算有器灵,也只会存在于一个固定而安全的位置,不会真的与识海中的神魂同处一个空间。
余灯提起警惕,放缓速度往上游,没多久,就感觉自己的腰也被碰了一下。
被碰到的地方明明就在自己的视野里,但他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是谢倚澜吗?
他在自己的识海里,玩隐身?
余灯就像钓鱼似的,缓慢地引着看不见的东西往上浮,冒出水面的时候,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腰被两只手扶了一下。
……还真隐身了?
余灯慢悠悠地回了凉亭,刚出水,身上的衣服就干了。
他在水边站了一会儿,没有再被什么碰到。他有些怀疑谢倚澜就藏在水里,但又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的识海隐身?
而且谢倚澜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专心给他炼化千丝玉兰吗?怎么还能分神来跟他玩水中隐身游戏?
余灯在岸边撩水玩,试着用这样的方法把谢倚澜钓上来。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浸在水里的手指被软软的东西捏了一下。
“谢倚澜,你在干什么?”余灯没抓住他,一时迷惑又有点不高兴。
水里突然伸出来一只透明的手,像是水做的一样,柔软剔透,修长漂亮,十分吓人。
余灯吓了一跳,差点摔坐在地上。
于是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谢倚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余灯反应过来,立刻就去拉他,但对方一回到水中就没有影子,余灯自然是拉了个空。
余灯就这么蹲在水边,发了会儿呆。
水做的谢倚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从水里冒头,余灯有了心理准备,竟然觉得他这个样子也很好看,于是便面色如常地招了招手,招小狗似的把谢倚澜招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站在水里,一个站在岸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倚澜脸上有些茫然,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余灯又问了几句,发现这个水做的谢倚澜脑子不太清楚,听见什么都很迷茫,像个小傻子。
问话的期间,谢倚澜一直盯着余灯看,看着看着,还伸手试着触摸余灯。余灯没躲,被那只湿漉漉的手摸上脸颊,被冰得颤了一下,吓得谢倚澜又赶快缩回了手。
虽然余灯也没有让谢倚澜占自己便宜的意思,但是他怎么这么怂啊?
在余灯的纵容下,谢倚澜总算大着胆子摸了余灯的脸,又拉上了他的手,余灯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就这么放任他试探和发挥。
这一放任,谢倚澜就开始得寸进尺。他好像对余灯整个人都很感兴趣,摸了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便试着往余灯宽大的袖子里往上摸,余灯猝不及防被摸到上臂,连忙把他的手扯出来,却没拦住他另一只手又顺着自己的领口朝锁骨下面摸了进去。
摸过凸起的精致锁骨,又摸过平坦光滑的胸口,谢倚澜冰冷而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凸起,他下意识揉了揉,便听见余灯发出一声惊喘。
“谢倚澜!”
余灯手忙脚乱地扯开谢倚澜流氓的手,衣衫不整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凉亭里。
余灯下意识以为谢倚澜不能离开那片水,没想到他身形一闪,就到了自己面前,余灯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在人家识海里,对方当然想去哪就去哪。
对方当然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被透明的谢倚澜压在软塌上的时候,余灯根本反抗不了,这里用不了灵力,他力气又没有对方大,更何况身处人家的识海,他就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那条鱼。
这位水做的人看起来笨笨的,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样子,顺从着内心的欲望把余灯控制住后,就开始有点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因此余灯只是在摔倒的时候慌了一下,然后就慢慢镇定下来。
……谢倚澜他知道两个男人该怎么做吗?
如果连谢倚澜本人都不知道,这个在他识海里面笨笨的意识化身又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余灯彻底放松,在软塌上躺平,懒洋洋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半透明谢倚澜。
谢倚澜又开始重复刚刚的动作了,他湿漉漉的手顺着领口往下摸,想找到刚刚摸到的凸起,却被余灯挡住。
少年模样的师兄红着脸按着他的手:“你干什么?谁准你摸了?!”
谢倚澜歪了歪头,用水凝成线把余灯的手捆住,然后顺从内心,拉开了余灯的衣领,露出了下面柔嫩白皙的胸膛。
余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就算把他抱在怀里也只敢亲一下嘴角的谢倚澜竟然会绑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又被摸了乳头,才开始认真反抗,一脚就朝着谢倚澜踹过去。
谢倚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肚子上挨了一下,差点被踹下去。但是等余灯踹出第二脚的时候,就被有了经验的谢倚澜稳稳握住了脚踝。
余灯两只脚都被抓住,使劲蹬了几下,都没挣开他的手,累得不行的时候,却见谢倚澜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左脚上,余灯都没怎么看清楚,就被谢倚澜脱了鞋袜。
衣物这些东西本就是神魂的附带品,轻飘飘的没什么质量,但被剥去遮挡物的时候,余灯却还是有了一点裸露的羞耻感。
明明只是露个脚而已,为什么谢倚澜这么奇怪?弄得他也变得有点奇怪了,总觉得有点羞耻。
他隐隐感觉到谢倚澜似乎对他的脚有了兴趣,心里惊诧至极也羞耻至极,更加用力地试图去踹对方,却只是让自己白费力气,变得更加衣衫不整。
冰凉的手暧昧地抚摸着不怎么见过光的雪白脚丫,湿滑的触感让余灯无端有些心悸。他知道这个意识体是谢倚澜,也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下一秒,余灯睁大眼睛,看着半透明的谢倚澜有些好奇地伸出舌头在自己的脚背上舔了一下,他拼命想躲,却被对方顺势在娇嫩的皮肤上咬了一口,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谢倚澜——”
谢倚澜抬头,看着身下的人染上潮红的脸和满是羞恼的眼睛,动作不停,顺着脚背一路往上,咬过他的脚踝、白嫩的腿肉,宽大的裤子被推上去堆在腿根,他看着那白里透粉的大腿内侧,总觉得牙龈更痒了。
余灯的膝盖被按在两边,大开着腿被谢倚澜舔咬着私密而娇嫩的腿肉,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他又羞又气,被绑住的手不断去推谢倚澜的头,同时试图收拢打开的双腿,却怎么都反抗不了,只是让自己腿根发酸,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更羞耻的是,他的性器在挣扎间被谢倚澜不经意地磨蹭了好几次,对方又总是在他敏感的地方又舔又咬,疼着疼着,他下身就鼓起了一个小帐篷,又爽又欲求不满。幸好布料都堆在腿根,没有被谢倚澜发现,否则不知道对方那个傻脑子又会做出什么来。
谢倚澜把余灯的两条腿玩得满是暧昧的痕迹之后,终于停了停,见余灯没了力气,红着眼睛躺在软塌上瞪人,就伸手去摸他的脸。
“……喜欢。”
他的声音很小,但余灯还是听见了。
余灯的心软了一下。
呆呆愣愣的半透明意识体向前移动,把脸靠在余灯的颈窝里,要不是他的手还按在余灯光裸的大腿上,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正在向喜欢的人撒娇的乖孩子。
余灯没有力气,只能让他继续压在自己身上,如同鸳鸯交颈似的跟自己交缠。
脖子上传来湿滑的吸吮感,余灯喘了一声,用手去挡,却又被拉住手,谢倚澜用嘴唇爱恋地亲吻着他被缚的双手。
余灯感觉连手指都变得敏感了起来,他想躲,但怎么都躲不开,手移开了就被亲吻在裸露的肩颈上,用手去推便又被含住手指。他眼睛都红了,被玩弄得心悸不已,眼泪都在眼眶里凝了一圈。
谢倚澜的动作温柔又不容反抗,很快就几乎把他上身都剥开,两颗粉红的乳头害羞地挺立着,被谢倚澜舔了几下,就含入了口中。
“呜……”余灯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胸口传来陌生的酥麻感,快感沿着被人含住的地方向全身扩散,他的性器跳了跳,流出的清液已经打湿了不薄的布料。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地方会这么敏感,被舔弄着,就觉得下身几乎要这样射出来。
余灯不自觉地用挺立的下身去蹭身上的人,对方却迟迟没有发现自己的需求,也不给他解开手去纾解。余灯又羞又气,恨不得把这个没脑子的谢倚澜打一顿。
胸前的快感一波又一波,余灯已经放弃了反抗,放松身体沉入被谢倚澜给予的欲望。他感觉下身已经濒临高潮,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稍微抚慰一下,他就可以马上到达巅峰。可是谢倚澜却怎么也不去碰他欲求不满的下身,只专心作弄他那两颗被玩得又红又肿的乳头,余灯感觉只是差一点,就差一点——
眼前忽然一黑,余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床上打坐,对面的谢倚澜也刚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余灯的样子,就被一脚踢下了床。
余灯身上还残留着被玩弄的快感,乳头又麻又酥,下身的小帐篷也湿哒哒的,濒临高潮欲求不满。他气红了脸,瞪着谢倚澜,又忍不住再次抬脚去踢人。
被踢到床下的谢倚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握住了余灯踢过来的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脑海里却突然闪过相似的场景。
他也这样握住了余灯的脚踝,然后脱下他的鞋袜,一路往上,品尝余灯的味道……
谢倚澜一瞬间从脸红到了耳根。
并且,他也知道了意识体未曾发现的事情——余灯被他舔硬了。
谢倚澜抬眼去看余灯的下身,果然看到了鼓起的帐篷,被顶起来的顶端已经打湿了裤子,余灯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收回自己的腿,挡住仍旧在欲求不满的下半身。
“……出去!”他的声音都有些哑。
但谢倚澜却没动。
记忆融合的一瞬间,他的下身也有了反应,他现在只想靠近余灯,想亲近他,想要更进一步。
他的声音比余灯还要哑。
“我帮你。”
余灯听见他的话,睁大了眼看过来,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谢倚澜隔着裤子握住了硬挺的性器,他连忙后退,却引得谢倚澜直接跟着他上了床。
“不用你帮……”余灯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他看着有些陌生的谢倚澜,被他满眼的欲色吓得忘了说话。
谢倚澜从小到大就很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比起别人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总是平淡疏离,眼睛也像平静的湖面似的,清透无波,看起来就很清心寡欲。大家都觉得,要不是九霄仙宗不许修无情道,谢倚澜八成能直接通过无情道飞升。
但是此刻,平静的湖面却风起云涌,波浪滔天,好像下一刻就会把余灯扯入其中一同沉沦至死。余灯觉得谢倚澜可能从来就不是真的清心寡欲心平气和,他只是把自己的情绪和欲望都藏了起来。
而现在,在不怎么正规的神交后,谢倚澜终于被引发出了压抑的欲望。
余灯这个筑基期的入门者在化神期大能的压制下本能地感到害怕,他全身不自觉警惕起来,连性器都没那么精神了。
谢倚澜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稍稍后退了一些,用另一只手去抚摸余灯的侧脸:“……别怕。”
同时,余灯被谢倚澜摸进裤子里,下意识喘了一声,掌心的皮肤毫无阻隔地贴在了他从未被人碰过的阴茎上,撸动了几下,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余灯有点崩溃。
在识海里的时候,因为谢倚澜的状态奇异,所以他并没有多想。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那个风轻云淡的谢倚澜正在用握剑的手给自己纾解欲望,每一次套弄和拨动,余灯都忍不住发颤,他拒绝不了,最后只能脱力般靠在谢倚澜肩膀上,压抑着喘息将白色的精液射了对方一手。
爽完了余灯立刻扯开谢倚澜被弄脏的手,然后把头扭朝另一边,即使发现了对方还没解决的小帐篷,也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
谢倚澜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用除尘咒给两个人打理干净,面上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要不是他仍旧通红的耳朵和下身越发明显的帐篷,余灯几乎要以为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余灯有点怕对方要自己也动手帮帮忙,但是谢倚澜却突然开始体谅他,清理完毕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去了房间的另一边打坐冷静。
他不去解决一下吗?
余灯有点奇怪。
虽然说修士最好不要沉迷肉欲,但他下面的反应都这么强烈了,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憋久了反而对身心都不好。
……他不会一直憋着吧?
……要憋到什么时候?
余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升起了莫名的不安。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待在亭子里不要出来,更不要再去水里。”两个人在第二次炼化千丝玉兰之前,谢倚澜就识海里意识体乱来这一事件提出了建议,“我本来已经给自己下了暗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了……所以只能委屈你,躲在亭子里不要出来,虽然很无聊,但是应该就不会再被骚扰……好吗?”
余灯移开视线:“好啊。”
才怪。
闭上眼睛再睁开,余灯又来到了一片汪洋中的亭子前。
他像之前那次一样面朝水面站在亭子前面,不但没有听谢倚澜的话躲进亭子,反而像上次一样,走了几步靠近水面,蹲下身用手去撩水,钓鱼似的等着意识体上钩。
但意料之外,那个随心而为的笨蛋却没有来。
余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谢倚澜又对自己加强了暗示吗?
“哗啦”一声,余灯直接跳入深水区,朝着亭子正对的方向游过去。
他倒也不是非要跟意识体再发生点什么,也不是故意跟谢倚澜反着来,只是他真的非常奇怪,谢倚澜的识海为什么是这个鬼样子。
一般来说,识海是一个人各种意识和记忆存放的地方,一般会被主人具象为自己喜欢或者熟悉的地方。比如余灯的识海,就是九霄仙宗的样子,只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增减了一些东西,大体上是能够看出现实的模板的。
不过识海里没有其他人,所以在大多数地方,空着的房子里都只是存放着余灯的记忆。他知道自己的记忆被封印之后,还特意去找了找,结果在对应谢倚澜住处的地方,发现了一片漆黑的残缺,可以证明这段消失的记忆确实跟谢倚澜有关。冬凌则是被限制在他的住处之外。
这样两相对比之下,谢倚澜的识海就显得尤为怪异了。
那一片水域是怎么回事?谢倚澜又不是鱼,识海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水?他的记忆又藏在了哪里?总不会就这么随便地漂在水中吧?
他也直言不讳问了谢倚澜,对方却还是三缄其口,不愿意回答。
……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啊。
余灯讨厌他这种闷着不说话的样子,于是叛逆之心更加强烈,嘴上答应谢倚澜不再招惹识海里的意识体,一进来就开始搞事情。
幸好,在水里面晃荡了一会儿之后,意识体还是忍不住缠了上来。
一开始,他还有点小心翼翼,试探着只敢碰碰余灯的手和腰,在余灯的默许下,很快就又像上次一样得寸进尺,把余灯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怀里,手还不老实地在余灯腰上抚摸个不停。
余灯有求于人,全都忍耐了下来没有阻止,只是拉着他出了水,打量了一下他懵懂又直白的神色,问:“你是谢倚澜吗?”
意识体反应有点慢,想了两秒,才点头。
很好,有自我意识。
“听得懂我说话吗?”
他声音很轻:“懂。”
看来也能正常交流。
……那上次他就是故意装傻是吧?
可惜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余灯继续问:“你的家在哪里?”
意识体有点茫然:“家?”
余灯点头,然后就听见他说:“余灯那里。”
余灯怔了一下。
意识体紧紧把余灯抱在怀里,像是喜欢上了说话这件事一样,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余灯。”
“余灯。”
“好想你。”
“等了好久……”
“时间好慢……”
“喜欢你。”
“好喜欢……”
“……”
余灯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容易这么突然就能听见谢倚澜的内心话,如此简单直白,又如此真挚动人,听得他脸都烧了起来,好半天才想起来正事。
他摸了摸意识体冰冷的脸颊,继续问:“水那边是什么?”
意识体跟着他看向远处,迟了一会儿才回答:“是冰,很多。”
冰?
余灯皱了皱眉,又问:“冰里有什么?”
意识体摇头。
“冰外面是什么?”
“冰。”
“没有其他东西?”
“没。”
余灯只得转了个方向:“水的下面有什么?”
意识体看了一眼水下,迟疑了一下,摇头。
这明显是有东西的样子。
“告诉我。”
“不。”意识体有点苦恼,“不能说。”
“为什么?”
“你、不喜欢。”
余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所以谢倚澜平日里总是沉默和隐瞒,是因为觉得他不喜欢?
“我不会不喜欢。”余灯只能先哄着这个降智后的谢倚澜,“带我去看,我保证不会不喜欢的。”
意识体有些犹豫。
余灯忍住羞耻诱惑他:“只要你带我去看,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是半透明的状态,但余灯确定看见他这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意识体拉着他沉入水中。
他们顺畅地往水下游去,像两条鱼儿似的,又快又优雅地向水的深处游动。水很深,不知道游了多久,水上的光已经被削弱得几乎传不下来,四周越来越黑,余灯心里升起不安,下意识握了握意识体的手,然后就被对方抱进了怀里。
“别怕。”谢倚澜说。
在水中近乎隐形的谢倚澜抱着他继续下潜,不知过了多久,余灯终于看到了光。
水底有一大片泛着光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另一个天空。更靠近他们的天空的上面,是有些眼熟的群山,全都倒立着指向发着光的水底,让余灯有一种他们不是在下潜,而是往上浮的错觉。
终于,他们触碰到了一层薄膜似的结界,谢倚澜拉着他穿过薄膜,包裹在四周的水将他们吐出来,重力却突然颠倒,余灯跌在他怀里将他压在地上,谢倚澜在这里终于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余灯移了移,看向他们身下,隔着一层膜就是他们刚刚穿过来的水域。
余灯还趴在谢倚澜怀里,就好奇地抬头,看见一大片被冰雪覆盖的山川,仔细看去,能看出九霄仙宗的影子,只是几乎都被冰冻了起来。
神魂似乎都因此产生了寒冷的感觉,余灯站起来,看向唯一一处没有被冰冻的地方。
那是主峰,是余灯平时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会被冰封起来?”余灯问同样傻站着的意识体。
谢倚澜神色茫然:“不能说。”
“为什么?”
对方只是摇头。
又是这样。
余灯并不失望,反正谢倚澜就是这个样子,他也没打算从谢倚澜嘴里得知问题的答案,否则也不会悄悄往人家识海里跑,他推开想要靠上来贴贴的谢倚澜,干脆往山上走去。
谢倚澜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像个安静的小尾巴。
神魂在识海中不易疲惫,余灯怕来不及上去,速度很快,不久就到了主峰上。山上漂浮着一些不同颜色的气泡,余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用手指戳了戳离自己最近的一个。
——竟然是谢倚澜的记忆。
余灯怀疑谢倚澜潜意识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否则识海里怎么这么多跟鱼相关的意象。他看了看这段记忆,刚好是跟宁柠有关的。
记忆是谢倚澜的,也就更偏向谢倚澜的视角和情绪,余灯可以更加轻易地发现谢倚澜面对宁柠时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这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以为谢倚澜就算不喜欢宁柠,在这位救命恩人面前也会好脾气一点。
另一个泡泡里,谢倚澜还在问自己师尊,什么时候才能赶快了结宁柠救他的恩情。虽然问的方式委婉了一点,但他烦宁柠这一点余灯已经完全确定了。
想到宁柠刚受了谢倚澜的气,转身就跑来气自己,余灯都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余灯点了几个泡泡,确定了规律,就直接去找小时候的记忆。
他不记得谢倚澜家里的情况。
谢倚澜好像也对他们记不清了,明明修士的记忆不会轻易淡化,但可能是当时年纪还小,谢倚澜已经想不起来父母的长相了。
他家里人都是凡人,家里条件也不好,谢倚澜又是最小的孩子,家里人白天都要出去干活,所以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待着,和家里人也就不太亲密。六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到了九霄仙宗附近的小镇,谢倚澜经常受新邻居照顾,跟着老爷子学了点文化,没事的时候就是看看书,人越发显得沉默。然后在他八岁的时候,被老爷子带去参加了九霄仙宗的测试,因为资质太好,被收为了亲传弟子。
而后,他和家里人道别,他们也未曾挽留或是表现出不舍,于是之后,就再也没有重逢过。
上了山的记忆开始有了余灯,余灯发现那个幼小的、陌生的自己实在活泼开朗得有点过分,很快就跟谢倚澜成为了好朋友,两个小孩几乎时刻待在一起修炼或者玩耍,谢倚澜的脸上也逐渐有了开朗的笑容,虽然话还是不多,但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像神话里老神仙座下的小道童。
谢倚澜从小就不爱叫余灯“师兄”,在余灯没改名的时候,都是跟着长辈喊他“燃燃”。
谢倚澜不清楚为什么燃燃跟余师伯出门一趟,回来后就像丢了魂似的,他很担心,问了自己的师尊,得知燃燃的家人被杀了。
师尊让他多去陪陪燃燃,说小孩子在一起玩一玩说不定什么都好了。谢倚澜去的时候,燃燃正坐在窗子里面发呆,谢倚澜站在外面愁着脸看了他半天,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然后又突然发抖起来,眼泪不住往下掉,脸上茫然、惊恐、难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哭得衣服都湿了。
谢倚澜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哭,在窗子外慌得手足无措,最后好不容易才翻出师尊给他的手帕,给燃燃擦眼泪。
“你不要怕。”
“你师尊去给你报仇去了,坏人不会再来害你了,我会陪着你的。”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燃燃的头。
谢倚澜存在感不强,不会像大人们们一样总用可怜又无奈的眼神看自己,燃燃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他偶尔会透露一点点自己的秘密,他说他看见全家人都被人杀了,他说那时候血的味道很难闻,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恶心。他说他想念他的爹娘了,但他看见他们已经被人杀死,他已经没有爹娘了。他说仇人已经被师尊杀掉了,他已经安全了,但是他还是觉得害怕。
谢倚澜还是个小孩,只能陪着他一起难过,希望能分担他的痛苦。
楚星燃在巨大的悲痛和惊恐中越来越憔悴虚弱,像一棵还没长高就渐渐枯萎的树苗。
谢倚澜听到长辈们在讨论,是否要把楚星燃的记忆封印起来。他没有替大人保管秘密的想法,毕竟他跟楚星燃才是一伙的。
他去告诉了楚星燃,问他想不想忘记。
“我希望你忘记。”谢倚澜知道这样下去,他就会失去这位朋友了,“不然你会死的。”
楚星燃其实不觉得自己死亡有多可怕,但谢倚澜说:“……我不要你死。”
楚星燃被他拉着手,红着眼睛说:“可我不想忘记他们……”
“那我帮你记住他们,以后,如果你想知道了,我就把你忘记的重新告诉你。”
后来,楚星燃这个名字就被他的主人遗忘了。
大家都知道,九霄仙宗的大师兄叫余灯,是掌门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过去。
余灯活泼可爱,非常开朗,即使面对谢倚澜也总有话可说。但后来,弟子越来越多,余灯的朋友也越来越多,谢倚澜在他的生活中占有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对谢倚澜来说,余灯依旧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也想过重新跟余灯打好关系,可是一个要保守秘密的小孩子,总是一不小心就要说漏嘴,于是他怀着朋友的巨大秘密,渐渐跟朋友疏远,渐渐地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合群,就这么过了十多年。
甚至连自己的识海都随之变化,渐渐被水淹没,被冰冻住。
直到余灯进入。
余灯刚看了个大概,就又眼前一黑,回到了现实。
他并未注意到,随着他深入触碰谢倚澜的记忆,谢倚澜意识体的神色已经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隐忍。
出来的一瞬间他只是想着有点可惜,毕竟有了这一次打草惊蛇,谢倚澜可能不会再放松警惕让他随便进入识海深处了。这样坐在床上出神了几息,他突然被扑倒在了床上。
谢倚澜的吻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又极其不满足地含住了他的嘴唇,动作生涩地又舔又吸。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两个人的初吻。谢倚澜吻得生疏又急切,时不时就嗑得余灯嘴巴疼,他抵抗了几下,发现谢倚澜只是单纯在亲吻他,没有往下发展的意思,自己又实在推不开,便破罐子破摔,就这么躺着任亲了。
等到谢倚澜亲够了,稍微平静下来,余灯的嘴唇已经被他蹂躏得又红又肿,透出可口的艳色。他愣了一下,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便又烧了起来。
余灯没有趁机推开他,仰视他的红脸,干脆地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谢倚澜已经知道了他进入识海深处的事,也不该再瞒着什么了吧?
“我……没什么要说的。”但谢倚澜还是这么说。
余灯气恼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人推开,下了床去喝水。
谢倚澜其实很想问,识海里余灯承诺的,只要他带余灯去看了水底,他想对余灯做什么都可以这话还算不算数,但是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只能先问问别的。
“你为什么非要进入我的识海?”
余灯喝了口水,道:“自然是想看看你还瞒了我什么。”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余灯气笑了:“你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了,你确实告诉我了,但你说清楚说明白了吗?”
他转过头看着谢倚澜:“我讨厌被隐瞒。但是你之前一直瞒我,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纵使之前已经听过余灯说不相信他,谢倚澜听完也白了脸。
谢倚澜只会说余灯曾经信任他,愿意把记忆的钥匙交给他,却不说自己因此承受压力,整个人都游离在众人之外,导致他成了如今这三缄其口的模样。
他说了用手臂给他招魂的事,却不说自己是否因此受伤。识海里那个跟他本人有些分裂的意识体是不是因为曾经受过伤,所以才一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他只说了三百年很久,等得很苦,但余灯只是感觉一眨眼就睡过三百年,也根本不懂有多苦。
谢倚澜不是一个懂得诉苦的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是那个永远吃不到糖的孩子。
第三次炼化时,谢倚澜似乎放弃了隐瞒,余灯一睁开眼就被意识体拉入了水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他们到达薄膜的时间似乎减少了不少。
通过薄膜时,余灯有了准备,稳稳落地,看得一旁的谢倚澜失望不已。见余灯马上就准备上山,他拉住对方,说:“上次,你的承诺,算数吗?”
余灯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承诺?”
意识体的笨脑子难以让他描述上一次余灯诱哄他的场景,只能复述余灯之前的话:“只要你带我去看,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余灯:“……”
他装傻:“我说过吗?什么时候?”
“上一次。”
“什么上一次?”
“上一次你进来的时候。”
余灯跟他绕:“上一次我来是什么时候?”
意识体陷入了沉默。
然后,他肯定道:“三天前。”
“是吗?”余灯耍无赖,“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那张与谢倚澜一模一样的脸上,顿时充满了茫然和委屈。
余灯默默憋笑。
这一次,余灯找到了谢倚澜和宁柠迟到的那段记忆。
他和宁柠去的秘境里,有一个测姻缘的机关。宁柠或许也想看看谢倚澜究竟是不开窍还是不会对自己开窍,就故意让谢倚澜去碰了机关,把两个人投入了秘境内的机关结界内。谢倚澜因此错失了余灯传来的求救信息。
谢倚澜在里面看清了自己的姻缘,那是他与余灯原本应该会经历的人生,在最后,他们欢欢喜喜地结契,成为了恩爱的道侣。
也许是因为谢倚澜跟宁柠并无姻缘,在机关里他们被隔开了。出来后才发现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天,谢倚澜来不及跟宁柠算账,就拼命往余新镇赶。
结果却没赶上。
他还是晚来了一步,余灯已经祭阵而死,只余下一些熟悉的气息。
他被陌生的悲痛情绪冲击得发蒙,却又很快想到——不能这样放任余灯魂飞魄散。趁着余灯死亡时间不久,还有魂魄暂时留存,谢倚澜开始疯狂在记忆里寻找能收回魂魄的方法和法器。
……有了。
谢倚澜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他右手带上锋利的灵气,飞快在左手小臂上刻画出一个复杂的小型法阵,将空气中快要消散的残魂吸引过来,封在他的手臂里。
残魂一靠近,他就立刻用灵力切断了左手与自身魂魄的联系,将自己的手让给虚弱的那一缕外来魂魄。
神魂与身体同时受伤,谢倚澜吐出一口血来,但还是强撑着继续完成这次招魂。
“你疯了?”
宁柠在旁边看得十分清楚,虽然不懂那个图案是什么,但看见有残魂向他手臂聚集,他也能猜个大概。他真的低估了余灯在谢倚澜心中的重要性——哪有人用自己的身体给人招魂的?先不说排斥的问题,光是让渡身体,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夺舍,但凡是修士,有谁会不惧怕夺舍?
谢倚澜没空理他,将所有残余的魂魄找回来之后,就立即赶往九霄仙宗。
这边,余岁安大概是发现余灯的魂灯突然熄灭,也正赶往余新镇,却在半道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她立刻停下来,闪过去,拦住正匆忙赶向宗门的谢倚澜:“余灯呢?!”
谢倚澜撩开血淋淋的左袖,给她看上面的法阵。
余岁安一惊。
“师伯,”谢倚澜说,“他魂魄不全,需要引魂灯。”
谢倚澜安置好余灯的魂魄,便带着伤去受罚,中间一声不吭。结束之后又去面壁,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左手养了很久才恢复,神魂则养了更久。识海里的意识体也是那时候分裂出来的,虽然与本人一模一样,却有点迟钝、心智不全的样子。药峰长老说这个再来几百年才可能养好。
余岁安从任芸芸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度想要收拾谢倚澜,但可能是因为他毕竟在最后的时刻给余灯争到了一线生机,她并未下手,只是将余灯和引魂灯送走,不准谢倚澜看望。
谢倚澜结束鞭刑之后,立刻忍着伤去找余岁安询问余灯的情况。
“你这些年,一直在替他给父母扫墓?”
谢倚澜想了想才答:“……只是有空才去。”
余岁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既然如此看重余灯,为何为了别人让他……弄得如此下场。”
谢倚澜不知道怎么解释宁柠的那些小手段,只好直言:“是我太笨了。”
“我不会让你去养引魂灯,余灯受不起。我是他的师父,等同于他的父母,为他养魂理所应当。你不必再来求我,这一点上,我不会妥协。”
“师伯,这是我该偿还的。”谢倚澜感觉自己未恢复的左手好像变得更疼了,疼得他心里一阵阵急躁不安。
余岁安摇了摇头。
“谢倚澜,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会让我徒弟重生,但一切都跟你无关,他不会欠你任何东西。若是你真的有心,就等着他,等他回来之后,你自己去求得他的原谅,去争取他的喜欢。”余岁安眼神凌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再有任何伤害他的举动,以后千年万年,你都休想再见到他。而我这个师尊,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谢倚澜却是如释重负:“谢谢师伯。”
面壁思过崖之后的养伤期间,谢倚澜也没有闲下来。
“镇心玉做骨,东海千丝玉兰做肉,南疆鲲灵珠为丹田。”谢倚澜翻遍了各种书籍,向余岁安报告,“这些配得上余灯。”
余岁安终于心软,将余灯的魂灯交给了他。
……
余灯从这段记忆抽出,花了一些时间才完全消化。
他还从中看出了宁柠离开的原因——养伤的时候,宁柠察觉到了谢倚澜对他的杀意,怕谢倚澜真的不顾一切杀了他给余灯偿命,所以伤都没好全就急急忙忙跑了。谢倚澜忙于治疗和翻书,倒是没有太在意。
余灯看了看旁边蠢蠢欲动的意识体,觉得谢倚澜本人也没比他这个笨蛋意识体好多少,都一样的不聪明。
否则怎么会做了这么多,却只说一句“我用手臂给你招了魂”呢?甚至连身体要用的材料都是谢倚澜计划的。
余灯叹了口气。
结束时又被谢倚澜按着亲了一顿,余灯这次连挣扎都没有,导致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
有在识海里“吃”余灯的经验,谢倚澜这次动作熟练了不少,很快就从嘴吻到胸口,啃咬得余灯满身的痕迹,腰带在纠缠间被解开,半遮半掩地露了一点勃起的欲望,谢倚澜的手刚想往下摸,就被前来查看余灯情况的冯子疾打断。
冯子疾久违地感到了大能的压制,一头雾水。看了两个人泛红的脸和红肿的嘴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人家的好事,立刻承诺下次会给他们留够时间,把两个人听得更加羞耻。
又一次炼化千丝玉兰,余灯在泡泡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谢倚澜究竟什么时候给宁柠送的花。忍不住问了意识体,他茫然了一会儿,说:“我只给你送过花。”
随着余灯来的次数增加,他说话越来越流畅,水底的识海也越来越接近水面了。
余灯只能描述了一下那驱虫药草的样子。
意识体道:“我采过,用来做驱虫药给宗门了,没有送过他。”
宁柠竟然是骗他的。
不管那花他是自己采的,还是偷偷拿了谢以澜的来骗余灯,回想起来都有点可笑。
余灯有点想找到宁柠将人揍一顿,又失笑,觉得自己也是笨蛋。
他以为自己问得已经够清楚明白了,但还是有跟谢倚澜接不上的信息。这样一想,又觉得还是谢倚澜的错,要不是他什么都不肯多说,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不多折腾一下谢倚澜,都对不起他之前受的气。
憋了很多次的谢倚澜是真的欲求不满了。
一出识海,余灯就再次被扑倒。
余灯觉得谢倚澜像要把他吞下去,脆弱娇嫩的口腔被对方的舌头肆意侵犯,在里面搅个不停,余灯来不及咽下口水,透明的津液从唇齿交合处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濡湿的感觉让人羞耻。他用力推了推身上压着的人,艰难地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时间,还没来得及擦掉唇边的水迹,就又被夺去了呼吸。
“你唔——”声音被深吻堵在了喉咙里,含糊不清,唇舌交缠,满是暧昧的水声,听起来都让人脸红。
余灯被亲得头晕目眩,甚至感觉到轻微的窒息,连忙抓了一把谢倚澜的长发,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
他瞪着谢倚澜:“我喘不过气了!”
说完才发现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撒娇,于是耳根越发烧得滚烫。
谢倚澜看见他愠怒之下的害羞,眼里浮出温柔的笑意,在余灯泄了力道之后,又低下头去吻余灯的额头安抚他。这次的亲吻温柔又饱含爱意,余灯被他亲得心都软了,不知不觉就搭上了他的肩,仰起脸去舔吻谢倚澜的双唇。
这是一个充满喜悦和甜蜜的吻。可以与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意象相比,让人想起春日里绽放的花海、半空中蹁跹的蝴蝶;夏日里透过斑驳树影的璀璨阳光、蔚蓝海面吹过来的凉风;秋日里满山熟透的果实和它们丰盈甜美的味道;冬日里屋子外厚厚的绵软白雪、喝一口就能温暖身体的热汤。
余灯的心快速地跳个不停,脑子里只剩下对方柔软湿润的唇瓣。他脸红脖颈也红,害羞得想躲开,却迎合得更多。
被这个吻安抚了的谢倚澜觉得内心终于被填满,连在识海里被余灯挑起的欲望都不那么重要了。两个人耳鬓厮磨,却没带多少欲望,只是一直亲不够似的在床上纠缠,黏糊得衣衫不整,床单也乱七八糟。
直到余灯不小心碰到了谢倚澜尚未疲软的性器,欲望才重新反扑过来,烧得更旺。
谢倚澜忍不住哼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余灯,发现他面带潮红,眼里水光潋滟,也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顿时下身一紧,彻底硬了。
余灯也看着身上的谢倚澜,那张禁欲而清隽的脸此时染上欲望的红,巨大的反差刺激着余灯的性欲,他发现他完全被这样的谢倚澜吸引了,一时根本顾不上之前想到的要折腾谢倚澜的想法,只想得到对方。
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余灯伸手就解开了谢倚澜本就摇摇欲坠的腰带,没有了衣摆遮掩,对方的小帐篷就这么闯进他眼里。
……也不能说是小帐篷,看起来好像很大,余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觉得有点过分了。
余灯的身体还是少年期,阴茎粉粉嫩嫩就算了,长得也不如以前大。之前没有机会多想这个问题,现在看到谢倚澜的,虽然默认自己是下方那个,但就是觉得被比下去了,满心不服。
于是他按住了谢倚澜给自己解腰带的手。
谢倚澜一愣,就被余灯扯下了裤头,长长的阴茎弹了几下,甚至溅了点清液出来,落到了余灯凌乱衣衫下半遮半掩的胸膛上,两个人顿时都红了脸,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
令人意外的是,谢倚澜的阴茎竟然也是粉的。可能是因为皮肤白,整根性器的颜色都不深,只比他的肤色稍微红一点,龟头却是红色的,比柱身粗大,看起来非常漂亮。
余灯瞟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满脑子都是“我不亏”。
很快,余灯的腰带也被解开,谢倚澜把两个人都脱得光溜溜的,肌肤相贴,厮磨缠绵。余灯摸了摸谢倚澜的阴茎,忍不住将它与自己的贴在一起撸动,听见谢倚澜在自己耳边喘息,兴奋得差点就这么射出来。
谢倚澜任由他动作,嘴上不停,啃咬着余灯修长的颈部,又去吃他柔软的耳垂,把人吻得不住颤抖。他的手也没闲着,差不多把人摸了一遍后,捧着余灯饱满柔软的臀肉靠近自己的胯部,方便对方的撸动。
在被含住胸前小小的乳珠后,余灯浑身一颤差点就这么射出来。谢倚澜察觉之后还腾出一只手来配合唇舌一起玩弄他的乳头,余灯心理的快感甚至大过生理快感,终于受不了谢倚澜的刺激,猛地射了出来。
黏稠的液体弄脏了两人的胸膛,谢倚澜却毫不嫌弃,舔着余灯的皮肤将他的精液吃得干干净净。余灯看着他唇边粘着自己的东西,被这色情的场面刺激得不行,一边红着脸不好意思面对,一边又诚实地重新硬了起来。
谢倚澜忍不住笑了,又向前去亲亲密密地跟余灯接吻,吻得余灯满嘴自己精液的腥味。
又磨蹭了一会儿,余灯发现谢倚澜一直在用性器蹭他,不由得怀疑道:“……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谢倚澜的脸更红了:“我……我知道。”
余灯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脂膏,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冯大夫给的。”
……谢谢你,冯大夫。
很快余灯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谢倚澜怕他不舒服,开拓得很慢,磨磨蹭蹭,折磨得人受不了。要不是看他忍得冒汗,余灯都以为他不着急了。
谢倚澜能忍,余灯却不能。他不好意思看自己插着手指的私处,只是看着谢倚澜专注的神色,装作镇定的样子,用发软的声音问:“你要弄到什么时候?”
谢倚澜一听他的声音,顿时更硬了。
等到谢倚澜真的把硕大的龟头顶在他柔软的穴口上时,余灯又庆幸刚才对方的耐心,不然即使他是修士,可能还是会受伤。要说为什么,就是谢倚澜这个人明明清隽出尘一副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为什么会长了个那么夸张的性器?本来就粗大,伞状的头部还更大,导致一开始余灯就吃得很艰难。
但这样的形状也更好碰到他体内的敏感点,不用特意去找,龟头就能轻易磨到那个脆弱的腺体。余灯一下子就被磨出了眼泪,拉着谢倚澜接吻让他慢点,可怜的样子反而把人撩得怎么都忍不住。
谢倚澜的确慢了下来,却深深地打着转往余灯身体里捅。余灯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磨开了,低下头都能看见自己平坦的小腹被顶出了一个不明显的凸起,吓得他以为自己真的被捅坏了肚子,肠道因为害怕绞紧,差一点把谢倚澜吸出来。
反复抽插了几次,谢倚澜终于把自己整个都埋了进去。余灯的臀肉紧紧贴在了他的卵蛋和胯上,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大,不停发出诱人的喘息,爽得时不时就颤一下。
肠道里的嫩肉毫无缝隙地含吮他胀痛的阴茎,谢倚澜慢慢加快速度,频率和力道都渐渐加强,每一次都用龟头刮过余灯敏感的腺体,让余灯又爽又快乐,忍不住将腿缠在他的腰上,用了力挺起腰让他更方便操干自己的深处。
快感不断涌上来,余灯绷直了腿又射了。忍了许久的谢倚澜终于在他绞紧不停吮吸的甬道里泄了出来,射进他体内最深的地方,让余灯有一种从头到脚整个人都被标记的错觉。
一次结束,余灯缓过来,才感觉到肠道里又胀又痛,但谢倚澜还没完全拔出去就又迅速硬起来,胀大的龟头正好撑开了腺体的位置,刺激得余灯又射出了一点清液。
余灯差点以为自己失禁了,还没回神,又被谢倚澜深深插了进来。
“嗯——!”
“……等等!”余灯眼泪都快爽出来,实在受不了地推他,“等我……等我缓一下。”
谢倚澜便又俯下身来吻他。
第二次有了深处的精液润滑,两个人做得更爽快了。谢倚澜的力度越发加大,皮肉相撞的声音加上性交的水渍声,大得仿佛能传到屋外去,余灯担心被人听见,一直有点紧张,爽了也不太敢放开,于是不停向谢倚澜索吻,来堵住自己的声音。
谢倚澜喜欢他这样的依赖,更加用力地回应着他的吻。两个人越来越得心应手,谢倚澜发现余灯乳头敏感,就把那两个小小的果实玩得红肿不堪,几乎破皮。余灯又痛又被这疼痛激发了更多的爽,本想推开的手变成抱住对方的头,忍不住把乳头送给他吃,下身也控制不住地扭动着去迎合吞吃谢倚澜巨大的性器,爽得泪眼蒙眬。
潮湿,黏腻。床单已经湿透,分不清是谁的汗水,谁的淫水。余灯被谢倚澜拉起来,面对面坐在了他胯间,体内的阴茎因为姿势变化稍稍变了点角度,重重擦过腺体,余灯颤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又射了一次。
谢倚澜忍耐着他的包裹挤压,紧紧抱着余灯喘息,两个人上半身肌肤也如同私处那样光裸相贴,亲密无间。即使皮肤火热黏腻,却都沉溺于彼此近乎相融的感觉。
余灯疲惫不已,无力地靠着他,感觉他又从下往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插,终于认输:“不要了……我不行了……”
“最后一次。”谢倚澜揉捏着他满是手指印的臀肉,握住它们上下晃动着往自己胯间送,“师兄不用动,我动就好。”
余灯累得迷糊,声音也压不住了,却因为没了力气哼哼唧唧的,叫得又软又媚,听得谢倚澜兴奋起来,动作越发大力。
等谢倚澜发泄出来,余灯射的精液已经稀得像水一样。几乎是谢倚澜射完的那一刻,他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谢倚澜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回床上,将性器拔出来,看着里面被堵住的浊液也随之流出,觉得心里一阵悸动,仿佛余灯真的成了他的独占品。
压下还未完全满足的欲望,他温柔地给余灯做了清理,施了好几次除尘咒才把两人弄脏的东西整理好,又开窗通风,然后突然看到了冯子疾就站在不远处。
谢倚澜一僵,下意识想把窗子关上,却被冯子疾叫住:“谢道友,我站这儿等了你们半天,你就这么对我?”
谢倚澜想起了被他们听墙角的段闻先和楚若空,恍惚地想,这就是听了别人墙脚的代价吗?——自己的墙脚也被别人听。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只能想道,不怕,只要不告诉余灯,余灯就不会有这种尴尬。
冯子疾见他僵硬的神色和发红的耳根,笑了:“我刚刚一直保持着距离的,什么都没听到,现在看见你开窗之后我才过来,别误会,老夫没有那么不要脸,去听小辈的墙脚。”
谢倚澜知道他是来看余灯情况的,僵硬地婉拒:“余灯刚睡下。”
冯子疾立刻意会了背后的意思,见他脸皮薄,也按下了调笑的冲动:“那等他醒了我再来。”
余灯和谢倚澜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楚若空却正面临着有生以来令他感到最痛苦最挣扎的真相。
他和段闻先离开游济岛之后,顺便回了一趟老家,在平常的一天,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同村长辈。那人年限已至,似乎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楚若空来,见了人,便告诉他,他见过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段闻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指认了。
虽然说是猝不及防,但是这人其实是他当年刻意留下来的一个破绽。
本来是打算用来刺激楚若空的,在他们尚不亲密之时,他只把楚若空当作一个乐子,想看看这个心无杂念的人在得知自己给父母带来了杀身之祸、还整日与凶手待在一起称兄道弟时,会是怎样一副崩溃的神情。
可是在看到楚若空痛苦、愤恨、憔悴不堪后,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让楚若空知道,是他杀的人。
只是放出去的棋子一时无法收回来,他时刻陪着伤心欲绝的楚若空,也不知道那个证人究竟去了哪里,便抱着一种打赌似的的心态,就这么瞒着楚若空,一直瞒到了如今。
他看着那个垂垂老矣的证人,心里有些后悔。对方修为不高,本不该如此长寿,却偏偏活到了现在,早知道当年就该在立刻追上去把人灭口。
楚若空现在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神都显得有些涣散似的。他看向段闻先,愣愣地问:“……真的吗?”
段闻先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反应过度了,但是又觉得心脏有些莫名的刺痛。
“他说的是真的吗?……是吗?”
楚若空直直地看着他。
段闻先知道他想要一个否定的回答,顺势而为的谎言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收回,他不知为何,避开了楚若空的视线,答非所问道:“若空,不要问,都过去了,你把今天的事忘掉吧。”
这无疑是默认。
楚若空像是石化了一般,似乎没听懂他说了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段闻先杀了自己的父母。他承认了。
楚若空先是疑惑、不解,继而悲痛、愤恨,剧烈而复杂的情绪使得他全身都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蔓延,却被他瞪大眼睛逼回去:“你杀了我的父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声音一句比一句凄厉,如同杜鹃啼血,段闻先都怕他下一刻吐出血来。
段闻先强硬地抱住他,给他抚背顺气:“若空,冷静……”
话音未落,楚若空都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怒火攻心,弯下腰呕出一大口血,一瞬间就染红了段闻先的衣袖和下摆。
极致的痛苦终于带出了忍耐多时的泪水,楚若空整个人又冷又僵硬,哭得表情狰狞,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不停地问:“为什么?”
段闻先面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他们想要杀我,我不能杀了他们吗?”
楚若空哭得声音嘶哑,脱口说出他们都知道的秘密:“你是尸傀师,他们当然想要杀你……”
“是我想做尸傀师的吗?”段闻先逼近他,将他压在门上,“我不杀人,我不当尸傀师,我就不可能活下来,不可能长大,不可能逃出来遇到你!是我想做尸傀师吗?难道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做个正义又讨人喜欢的正派修士?”
楚若空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你和我在一起之后明明可以选择不再杀人的,可以重新开始的。如果你不杀这么多人,那么一切都会变好。可是他知道,段闻先跟自己不是一样的人,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到了今天,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没有能力去探知对方的过去,也没有能力回到过去,告诉段闻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告诉他做了什么事会让人后悔,没有办法帮段闻先做出更好的选择。
他只觉得痛,到处都痛。
昏过去之前,他想,这一定是报应。
他早就察觉到了段闻先不是好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去看不敢去想,不敢破坏现有的安宁。也不曾阻止他杀害那些无辜之人,所以他便理所应当的,也放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成了其中的无辜之人。
而他甚至还对这个凶手动过心,还不求名分地当他床上的情人,还幻想过他们成婚的样子。
太下贱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父母的魂魄从未入梦,想必是失望透顶,不愿意再见到他。
楚若空醒来之后,段闻先不在他旁边。
他也没想管对方去了哪里,睡了一觉之后,他的情绪不知为何平静了很多,连“为什么”也不想再问了。
他不知道段闻先的过去,不知道段闻先尸傀师的本领从何而来,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段闻先肯定是不喜欢他的。
否则他不会杀掉自己的父母,不会在自己失去父母悲痛欲绝的时候强迫自己,不会这么多年了一个名分都不给,一句过往都不肯提。
哪有爱侣处处隐瞒,还杀对方父母的。
可笑他以前自甘堕落,整日糊涂,自己将自己骗得好惨。
楚若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段闻先觉得楚若空的状态好像不对劲,但怎么也想不出对方除了杀自己报仇还能怎么样,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楚若空那么点修为根本伤不了他,等游济岛的人不再来骚扰,他就带楚若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不开心的记忆封起来就行。
楚若空果然开始想办法去杀他,但是如他所料,根本成功不了。楚若空资质不高,尤其是近些年,基本都靠着双修时段闻先渡过来的灵气涨修为;会的大多数法诀也是段闻先教的;身上的宝贝也是段闻先给的。
他已经完完全全被段闻先掌握。就算一开始就发现段闻先的真面目,也只是更早开始痛苦。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你不能装作不知道吗?”段闻先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这些年我们过得也很好,不是吗?只要你忘掉那些事,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在一起。”
楚若空闻言只觉得心像被人剖开一样痛,怨恨烧灼着血淋淋的伤口。
“不可能!”
楚若空自杀了。
在所有方法都失败后,他把手中的剑调换方向,刺破了自己的金丹。动作又快又流畅,好像杀段闻先只是一个幌子,本意就是想自杀。
心存死志的人确实死得很快,段闻先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若空已经丹田破碎,灵气四散,生机断绝。
这完全超出了段闻先的预想。
一时间,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楚若空倒了下去。
等他手抖着将软绵绵的楚若空抱进怀里,巨大的恐慌和痛苦才迟迟到来,将他从愰神中唤醒,转而变成了急迫的焦虑。
他必须做什么……
不能让楚若空就这么离开他……
可是他懂得很多杀人的手段,却从未学过怎么救人。
何况楚若空已经彻底死亡,根本救不了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尸傀术,于是只能把楚若空的魂魄锁在了没有了生机的尸体里,再去给他找寻一线生机。
……
远在九霄仙宗闭关养伤的余岁安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件来自余灯的亲人,一个叫楚若空的年轻修士。
信中简单陈述了段闻先的身份和他犯下的杀孽,在最后,楚若空说,他会亲手去杀段闻先报仇,如果失败了,就自杀谢罪。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请九霄仙宗的道友把被段闻先炼成尸傀的自己杀掉,给他一个解脱。
余岁安立刻联系了游济岛上的谢倚澜,让他带着余灯去查这件事。
余灯和谢倚澜刚过完初夜,甚至没来得及开诚布公地聊聊两个人的感情,就突然收到了余岁安的紧急传信,信件里附着段闻先的头发和带血的手帕。
余灯看完信便忧心起来——楚若空的信送到九霄仙宗需要时间,现在距离楚若空写信已经过去好几天,若是他真按照信件里说的去做了,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早知道就不该因楚若空的感情而犹豫,不该对段闻先抱有侥幸之心,早早将人掳去九霄仙宗保护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唉,小楚还是逃脱不了被段闻先害死的结局吗……怎么这么突然?本来因为余灯和谢倚澜进展顺利而快乐了好几天的冬凌又低落起来,看来原本的主线还是难以更改,之前看他们俩也不像没有感情的样子,我还以为这一次他们能有一个好结局呢……段闻先真是坏,怎么就非得杀人家父母啊?
“就算没有杀,也未必走得下去。”余灯对它说,“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跟谢倚澜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立刻出发去找段闻先。
离开游济岛之前,岑熙知道余灯也要跟着离开后非常反对,在冯子疾和谢倚澜的多番保证下才妥协,只得叮嘱谢倚澜必须保护好余灯,然后恋恋不舍地送走自己的外甥。
冯子疾因为带着小徒弟去了九霄仙宗后整天无所事事,现在便决定和他们一起去看看,省得回去也是无聊。而林雪青这个大能自然不会陪着他们去做门派任务,区区一个段闻先,谢倚澜要是搞不定那也太丢九霄仙宗的脸了,确定余灯无事后,林雪青便离开了。
谢以澜施术追踪段闻先,扶着余灯落在一处荒废许久的山头。冯子疾紧随其后,装作没看见小情侣的拉拉扯扯,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是三个人观察了一会儿这片杂乱的残垣断壁,都没什么头绪。
突然,谢倚澜径自朝另一处走了几步,挑动一块可疑的巨石,念出了上面的字:“噬月宗。”
冯子疾凑过来看了看,道:“噬月宗?我想想……是那个很久之前就灭门的魔教?我年轻时候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说尸傀师就出自噬月宗。他这是回老家来了?”
几个人看了看四周的残垣断壁,修士视力极好,一眼就能望到头,视野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可疑的阵法。
思索了一会儿,谢倚澜低头看了看他们脚踩着的地方,道:“地底。”
段闻先确实就在噬月宗山头的地底,或者应该说,这地底其实才是噬月宗的根本所在。只是此时,曾经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地下宗门,只剩下一位孤独的尸傀师和他手下的众多尸傀。
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段闻先紧紧抱着怀里的尸傀,眼神有些涣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冷冰冰的,微微带着一股甜而腥的腐败味道,它睁着眼睛,却没有表情,也没有神采。
段闻先熟悉楚若空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可是最近,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对方变得很陌生。冰冷的触感,僵硬空白的表情,奇怪的味道。好像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若空,好像他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楚若空了。
他在这令人不解的迷惑中怔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反应过来——楚若空已经死了。
他回想起那一天楚若空质问自己的样子,又进入了循环,开始后悔。并非后悔杀了他的父母,而是后悔他竟然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他明明在多年前、在杀人之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永远都瞒下去,就算楚若空发现了也绝对不承认。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没能对楚若空说出准备好的谎言。
后来,他明知楚若空必定想要杀他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却也并未做任何准备。他仗着楚若空杀不了自己,而他也不会伤害楚若空而想当然地觉得不会有意外——他之后无数次痛恨后悔自己的这种想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无法给父母报仇的楚若空,竟然毫不犹豫地自杀了。
楚若空抛弃了他。
仿佛这一百多年,对于楚若空来说都算不了什么。而自己这个与他相伴了一百多年、被他叫过无数次“夫君”、最缠绵最亲密的人,是无所谓的、不值得留念的东西。对于丢掉这个不重要的东西,楚若空没有丝毫不舍。
但他不能让楚若空离开自己,于是只好将楚若空变成尸傀。
在那一瞬间,他才开始明白那些被他做成尸傀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些看着家人爱人变成尸傀的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原来包含着这么沉重剧烈的情绪。
他甚至在某个时刻与那些人共情,连带着恨上了自己。
段闻先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如果他承认错了,是否就需要改正?如果他改正了,那谁来救他?为了活下去,他不能错,就算错了,也不能改变。他只能做一个是非不分、自私残忍、不择手段的人,如此,才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但是抱着怀里这个已经失去的人,他有时候会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让楚若空回来。
只要他回来,他可以承认自己错了,可以不当尸傀师,可以用这条命去赎罪——只要楚若空回来。
偏偏是失去之后,才发现他对自己这么重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楚若空如此重要?
段闻先又回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候他还没有遇见楚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