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这里处于江汉平原的腹地,水网众多,土地肥沃。入宋以后,经过一百多年的改造,已经成了人口稠密之地。宗泽去世,开封守军南逃,鄂州的守军便如走马灯一样不知换了多少。现在占据鄂州的,是去年击破钟相的孔彦舟一军。
徐俯和高世则沿汉水南下,经过陈规的地盘。在汉阳县渡过长江,到了鄂州城外。
看见前面的孔彦舟满身戎装,身边甲士刀枪如林,徐俯叹道:“这个孔彦舟,杀人如麻,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去襄阳的时候,他就百般阻挠。如今回来,只怕也不好过去。”
说完,与高世则一起打马上前。
到了孔彦舟马前不远,徐俯和高世则下马,一起向孔彦舟行礼。
孔彦舟并不下马,连拱手回礼都没有。板着面孔道:“谏议,此去襄阳可还快活?”
徐俯道:“王节帅礼遇有加,倒不曾受什么委屈。”
孔彦舟伸脖子看了看徐俯后面的车子,道:“王宵猎占据十州之地,又是富庶地方,天下间最有钱的就是他了。你们从襄阳回来,王宵猎没有回什么礼物么?”
高世则忙道:“总管,我们带的礼物,是王节帅进贡朝廷的。可是动不得!”
孔彦舟冷哼一声,看都没看高世则。只是道:“你们从我这里离开,我便得了朝廷旨意,封我做蕲黄镇抚使。这大好的鄂州城,却没有人守卫。此番任命,我看朝廷的疏忽不小!”
徐俯道:“朝廷的旨意,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可以议论的。”
孔彦舟又看了看后面的车子,道:“你们远道而来,还是进城吧。我备了酒菜,特意给你们两人接风。莫要说到了鄂州,洒家冷落你们!”
徐俯道谢,拉着高世则上马,随在孔彦舟的身后进了城。
到了州衙前,孔彦舟下马。对身边的副将道:“两位使节带来的礼物,你们拉到偏院,一定要小心看守!若是出了差错,我惟你是问!”
副将称诺。指挥手下将士,去接手徐俯两人带来的车子。
徐俯见事不好,急忙到孔彦舟面前拱手道:“总管,这是襄阳节帅王宵猎进贡朝廷的礼物,委实一丝一毫也动不得!知道我们要过鄂州,节帅还备了些礼物,还有一封书信,是给总管的。”
听说有自己的礼物,孔彦舟的面色才好了些。对副将道:“你们与徐谏议的手下一起看管车子。要小心谨慎,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副将领命,带着属下去了。
把徐俯和高世则请进了州衙,不等他们落座,孔彦舟就打开了王宵猎的信。
王宵猎的信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说两位使节要经过鄂州,请孔彦舟尽量款待他们。在后面,还附上了礼物的清单。孔彦舟看了,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登时就有些不快。
把手中的书信交给自己亲信的吏人,孔彦舟说道:“郭学究,看看里面有什么值钱的物事。王宵猎占据富庶之地,不该小气才是。”
郭学究接过书信,仔细看过了。道:“镇抚,这里面的礼物可是价值不菲!”
孔彦舟道:“我刚才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怎么值钱?”
学究道:“或许是因为襄阳那里,并不产金银,所以拿了自己出产的东西来送镇抚。看这大车,都是顶级货色,市面要卖五百贯一辆。送了三辆。看这玻璃的镜子,一面市面上要卖二百贯呢,送了你有十面。还有,襄阳制的钟表,有大有小,价钱都不便宜。里面写了一座大钟,我没有记错,市面应该能卖五百贯。还有三个戴在身上的小表,一个也可以卖百贯之多。粗算下来,这份礼物最少值五千足贯!”
“哦,是吗?”孔彦舟又把礼物单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都说王宵猎为人大气,果然不是个吝啬的人!我们素不相识,送我五千贯,还是珍奇货物,是个可交之人!”
把礼物单放下,孔彦舟看着徐俯道:“王宵猎如此大方,进贡朝廷的礼物想来也不会差了。谏议这里可有礼单?拿来我看一看,长些见识。”
徐俯忙道:“进贡朝廷的东西,别人岂可随意查看?总管,此事使不得!”
孔彦舟冷笑道:“你不给我看礼单,我就派人去车上查看了!不查看得清楚,如何保证礼物能万无一失?若是少了什么东西,你们以后必然赖我!”
徐俯叹了口气:“总管,王节帅已经送了大礼给你,何必再为难我们?”
孔彦舟道:“王宵猎送我礼物,是他与我的交情,与你们何干!”
说完,冷笑一声。看徐俯不肯把礼单交出来,也不再催,只是向一边的禆将使个眼色。那禆将心领神会,离开了官厅。自去找副将,查看王宵猎进贡的礼物。
上了茶来。孔彦舟道:“两位使君饮盏茶。回去的时候,你们替我向朝廷带句话。”
徐俯道:“总管有什么话上奏章就是。你是一方大员,奏章上去,朝廷必然不会置之不理。”
孔彦舟道:“上奏章有用,何必让你们带话。我自幼参军,常年长在军中,熟于军伍。从靖康年间起,便就领兵为朝廷作战。这些年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钟相作乱,两湖皆受其害。去年我提锐旅到洞庭湖,一战将其斩杀!这是何等大的功劳!结果到现在没有建节,又派我去做什么蕲黄镇抚使。我属下数十万兵马,是两州之地能安顿的?似王宵猎那般,占一路之地,做个节度使,有何不可!”
徐俯小心答道:“朝廷如此安排,必然有其道理。总管安心,只要耐心等待就是。”
孔彦舟冷笑:“前些日子,北边齐国皇帝派使节来,劝我归顺于他。只是我忠心于朝廷,拒绝了他罢了。若是朝廷不公,冷落我们这些带兵大将,以后可就难说了!”
心腹大患
回头看了看鄂州城,徐俯不由重重叹了口气。道:“孔彦舟这厮跋扈无礼,哪里有人臣的样子?王宵猎进贡朝廷的的礼物,被他抢走大半。这个时候才知道,王宵猎这样的大将真是难得。”
高世则点头:“谏议说的不错。与孔彦舟比起来,王宵猎甚是得体。”
两人唏嘘几句,一起上路,沿江而下。到了池州上岸,一路赶回行在越州。
两人一进城,得到了消息的越构便就命他们立即进宫奏事。
进了大殿,行礼如仪,赵构吩咐赐座。
徐俯和高世则两人刚刚坐下,茶也没有喝一口。赵构便问道:“如何?王宵猎何时赴阙?”
徐俯捧笏道:“禀陛下,王宵猎推托军务繁忙,抽不出身,并没有说何时来行在。只是说等军务空闲的时候,再想办法。臣看他的样子,怕只是借口而已。”
赵构听了,猛地抬起头来,目射精光。只是一闪而逝,迅速恢复了平常模样。淡淡问道:“你们在襄阳有些日子。在你们看来,襄阳如何?”
徐俯踌躇一下。道:“禀陛下,臣为官多年,走过许多地方,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得上襄阳。我与高都承在襄阳的日子,四处走遍,什么地方都看过了。襄阳城里,商贾云集,人物富庶,虽是小户人家也衣食不缺。听襄阳的官员讲,襄阳一座城,一年商税就有近百万贯,还要远超当年的开封府。如今各处藩镇之地,没有一处比得上襄阳富庶。”
赵构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王宵猎战场上是一员良将,治理地方也有许多的手段。如此人物,不能为朝廷所用,非天下之福。”
徐俯道:“看王宵猎的样子,虽然爱惜羽毛,不肯离开根本之地。但是态度恭敬,对朝廷并没有不满之处,不像有反心的人。倒是我们路过鄂州,被孔彦舟百般刁难。此人态度跋扈,凭着手下大军,百般索求,甚至明抢。此次我们回来,王宵猎进贡的礼物本来过一万五千贯。谁想路过鄂州,最少有一万贯被孔彦舟抢了去。唉,孔彦舟此人只怕靠不住。”
赵构道:“孔彦舟本是个犯了死罪的人,投入军中,积功而有今天。本就无赖,有了大军岂会安分守己?此是意料之中,倒不让人意外。前些日子宰执议论,怕孔彦舟占据鄂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以后只怕更加难制,封他做蕲黄镇抚使。只是他周围没有大军,占着鄂州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