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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虬须番将的刀法暴烈而迅猛,仍是极其实用的强悍刀术,仗着过人的气力,一刀接一刀就朝萧燕菡连环斩出,不予她喘息的机会。

这也是赤扈人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其族众自幼牧马游猎为生,弓马娴熟,风餐露宿的生涯又令他们体格强韧。

赤扈人有这样的基础,三四十年来不间断的征战四方,令他们拥有一大批战斗力极强的中下层武将。

换作第一次北征伐燕之前,萧燕菡绝难挡如此猛烈的刀势,而此时萧燕菡需要藏拙,将寨子外的虏兵都引诱进来,双持短刃对抗如此猛烈的刀势,有如在狂风之中踩钢丝而行。

好在虬须番将看清楚萧燕菡的脸容,下意识的放缓刀势,萧燕菡气喘吁吁起来,胸脯颤动更是叫人生出活捉的冲动,简直难以自抑。

萧燕菡逮到个机会,连刺数刀,将虬须番将击退半步,便双脚踩踏巷道院墙凹凸处,身形陡然拔高翻入院中,有如灵燕穿堂过屋,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徐怀都怕番将这时候看出破绽。

好在虬须番将还在恍神中,不想轻易放走战利品。

他战阵厮杀极勇,刀势凌厉而疯狂,但矮墩墩的身材,又有点罗圈腿,身形却远不如萧燕菡灵活,待他搭手命登上院墙,萧燕菡已经翻过第二道墙往那栋院子里的中庭落去。

虬须番将从箭囊里取出三支利箭扣在手心里,但犹豫后终究没有射出,只是站在院墙之上,眺望四周,搜寻有没有其他危险。

青年番将在百余步外入寨,当然看不到虬须番将与萧燕菡在巷道里近身恶斗的情形,但萧燕菡翻墙而过的动作极为利落,令他惊觉到回马杀至的这座残寨,情形跟他们所预想不一样。

他疾步走来与虬须番将会合,站上院墙眺望片晌,便拿起野牛角所制的吹角“呜呜”吹响起来。

寨子外的虏兵闻声从两侧驱马逼近寨门及西垣缺口,拿赤扈语大声跟寨中的两名番将说话。

徐怀仰躺在屋檐阳坡面,他听不懂赤扈语,但从双方大声呼喝中能猜到这伙赤扈人的迟疑、犹豫:

劫后余生的村民都集中到一处,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慌乱,又有身手颇强的神秘女子袭杀不成就翻墙遁逃,在他们眼里,这座寨子的不确定性及危险性大增,数十村民已经不再是他们能随时施虐的狩猎场。

不过,赤扈人攻城拔寨,妇女是极其重要的战利品:百户所掠,需挑选最美艳的女子进献千户;千户所掠则将最美艳女子进献万户,层层递进——赤扈人征战四方,所捋掠绝色者皆献于王帐。越雨楼从曾与赤扈人有过交集的蕃民那里搜集情报,据闻赤扈汗王征战半生,帐内妃嫔多达五百余众,皆为绝艳。

对赤扈人的中下层武将来说,掠得绝色女子献于王帐,乃是绝大的战功与荣耀,而非单纯满足自身的贪奢淫欲。

当然了,倘若这队虏骑惊疑不敢进寨搜寻萧燕菡,也不敢在寨外滞留,残寨村民也能免遭屠戮。

看到萧燕菡已经翻墙逃回村民聚集的院子与牛二、燕小乙他们会合,而虏兵也小心谨慎起来,占据高点观察寨内的情形,徐怀则完全放平自己,平躺在屋脊阳坡面,手抚着横在身前的长刀,看着头顶悠悠白云流动。

虽说马鸣啸啸、微风拂动草木,徐怀却有一种出奇的静谧感,似乎仅以耳闻便能掌握寨子里外的一切动静。

赤扈人最终决定搜捕他们此生都未必有机会遇得到的战利品,一切都回归到徐怀他们所期待的轨道上来。

当然,虏兵没有完全弃马而行。

听着马蹄踩踏石板街的清脆响声,徐怀确定各有五骑从东寨门、西垣缺口直接驱马进寨。

虏兵没有完全弃马,显然还是要用小队骑兵控制住残寨的主街,剩下的人则弃马进寨,负责闯屋进室进行搜捕猎杀。

这与计划又有些变化,意味着徐怀与萧燕菡在寨子里的猎杀,要以这十名骑兵为先。

时间在安静的流逝,徐怀静听马蹄嗒嗒作响,确认五骑刚从身下长街经过,缓缓站起来,踩瓦走到脊边,见马背的虏兵讶异的盯看过来,拔出刀来招呼了一声“哈喽啊”,便随身形暴劈而下……

狩猎

劫后余生的六七十名村民都退到位于寨子正中方位的大院子里,那栋院子墙高且厚、建筑坚固,之前纵火就没能引起大火,赤扈人短时间没能清楚寨子里其他地方有没有藏人,当然不可能强攻那栋院子。

除了十数人占据四周的屋顶房脊,用精准得令人心颤的箭术,压制院中村民或藏身其中的刺客反冲出来,剩下的人马分成数组,先从外围搜索起来。

两组骑兵在主街上来往逡巡,也是预备哪里遭遇敌人可以快速驰援过去,却没有料到威胁就藏在紧挨着主街的一栋木楼房檐上。

徐怀走到房檐侧面,还有些微的响动,仿佛狸猫踩瓦而行,一名虏兵还奇怪怎么会有小动物没有被他们惊跑,还凑近过来,抬头便看到徐怀那张杀气遍布的脸——数名虏兵皆持弓警戒巡视,这名虏兵看到徐怀暴斩过来,下意识挥弓抽打徐怀的膝部,身子借势侧倒躲避凌厉之极的刀锋。

这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徐怀。

徐怀全身筋骨屈张,体内似作雷鸣微响,叫身形陡然间在半空中滞停住数瞬,长臂如猿探伸,长刀化斩为切,恰到好处的切中那虏兵的喉部。看着那名虏兵惊容凝固在脸上,继而徐怀手握刀柄,使刀锋顺着身形的下坠,从这名虏兵左颈至肩、腋划落而下,锋锐的刀刃还在其跨下的战马侧腹拉开一道血口子。

与战阵之中讲究威猛的劈山刀势不同,徐怀此时用刀轻灵简约,尽可能节俭用每一滴体力。在战阵之中,力歇可以将锋线交给左右先顶住,还有喘气的机会,现在他在寨中游斗,从头到尾都要靠自己撑到最后。

照着之前的计划,徐怀先出手只需要将虏兵注意力吸引过来,方便燕小乙、周永等人能潜出寨外就可以了,但现在还需要将进入寨子里的这些虏兵坐骑击伤或击毙予以解决,防止到最后会有虏兵纵马突围。

徐怀也不恋战,刀锋横切,往身前那匹战马右后腿胫部拉开一道血口,便挫步贴近墙壁,两支利箭紧贴着侧腋疾射而过,击在铺地石上铿然有声;徐怀横肘反撩,电光石火间将照脸射来的一支利箭击落,身椎旋拧,涌生的劲力带动整个身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转往拐角外的窄巷里,避开更为密集的箭矢。

残寨居住着百余户人家,面对东面的官道仅有一座寨门,规模很小,东西向的这条铺石窄衔通长仅两百二十余步。

此时有十数虏兵持弓站在寨中大院四周的屋顶、院墙之上,倘若没有屋舍、院墙遮挡,寨子任何一个角落都在他们的射程之内。

这也是徐怀与萧燕菡在寨中猎杀这些虏兵最难的地方,必须一击便走。

他们倘若在没有遮挡的街巷间被虏兵缠住,很可能两三个呼吸之间,就有十数利箭精准射来,徐怀也不敢说能及时避开?

周永、史琥、燕小乙他们也想在寨中参与猎杀,徐怀不许,便是他们在袭杀这些精锐虏兵时,还无法一上手就形成进退自如的碾压性优势;而搜寻萧燕菡的虏兵与沿街逡巡的虏骑,又都主要保证自己都在其箭手视野可见的范围内活动。

不过遇袭的这组虏骑,很显然还没有体会到徐怀的强悍,认为一个照面就被杀一人、伤两马,是猝不及防间遇到偷袭所致。

剩下四人恼怒之极,纵马便拐过拐角,往两堵土墙间的窄巷杀来。

居首之人便是第二匹战马被割伤之人,盛怒之下,最先弃马提刀追出,其他三人要绕开两匹受伤惊嘶的战马,即便策马赶上,却是要落后一些。

居首之人以为袭击者必然快步往侧面的巷子深处疾逃,却不想他刚转过身,还没有等看清窄巷里的情形,横斩过来的刀锋,化作一道冰冷到极点的孤形刀光从他眼前划过。

他手里的弯刀才拔出一半,难以置信的犀皮甲竟没能给他半点庇护,隐约听到利刃划过胸骨的哧啦声,就见袭击者微蹲着身子已在他身前,还在极瞬间变化横斩跨步,身躯像猛兽一般扑冲过来;随着身形的急速拉近,手肘横贴刀脊,抵住他的胸腔抵撞过来,叫他身不由己的往后倒退,与第一匹从巷口驰入的战马撞在一起。

前后两股巨力相加,虏兵就听到自己胸骨被刀锋切断的细微声音,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袭击者疾步退避,下一刻贴近土墙,长臂一伸,搭上墙头身子便翻滚进南侧被大火烧残的院中,两支疾射过来的利箭,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看着同伴跌坐地上,胸部近乎完全被破开,另三名虏兵才意识到袭击者身手比他们想象的强悍得多,旋即猛拽缰绳拉住胯下战马,不敢真钻入弓手没有视野的窄巷追杀。

徐怀并未遁远,背依土墙静静的掏出一方汗巾,将刀身血迹拭干,以防止血液滴落到地上留下蛛丝马迹,静听巷道外除马匹扑鼻喘息,还有砖瓦碎落的细微响声,应是寨中有弓手飞檐走壁赶来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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