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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夜重, 雨湿,雾深,更锣敲了好一阵子。

适值近五更天的光景。

“无辜之人?”阿夕一字一句地咀嚼温廷安的话辞, 似是听到了一桩笑闻, “确实如此?, 唐氏与郝峥确乎不?知情,但贺陶匠,倒也没你所说的这般无辜,甚或是, 他比郝容要更早知晓罂粟花籽的存在,早已成?为了祸患,我一直想要寻觅到一出契机, 根除他——”

阿夕眼尾牵出一丝肆虐的笑意, 口吻倨傲而堂皇,曼声道, “人算弗如天算,是大理寺逮了他, 予以了我可乘之机。”

“贺先更早知晓?”温廷安凝了凝眸,此?则她不?曾获悉的线索,贺先在此?前的招供之中,根本没有提到过?与罂粟相关的只言片语, 她抚了抚鼻梁, 揩却散落于皮肤上的丝丝雨水,深声道:“他为何会知晓?”

阿夕道:“阿朝今夜同你叙话之时,不?正告诉过?你, 贺先逢每月中旬,皆会给夕食庵送来?新批的天青瓷食具么?就在去月中旬, 贺陶匠他没循照规定,将食具径直送赴后院公?厨,他见着?阿狸所啃啮的花籽,他也见着?了我,见着?我将罂粟投掷入膳食之中。贺陶匠他,什么皆看着?了,我断不?可能会给他留活路。”

话至尾梢,连咬音与吐字,俱是冷鸷、阴郁,滔天的煞气从话腔的纹理游弋而出。

温廷安心中了然:“所以,你决意杀了贺陶匠,但我仍有一桩事体尚不?算太明晰,贺陶匠分明关押于刑狱之中,你是如何教唆他越狱?且外?,在他从珠江中下?游,纵出石岩洞之时,到底是你伺机蹲守在那儿杀了他,还是说,贺先溺毙,仅是阿茧一人所为?”

听闻第一句问话,阿夕冷嗤了一声:“我不?需要教唆他越狱,只需要一声威胁罢了。你们查过?出粪役的两辆粪车,是不?是遍寻无获,发觉贺陶匠根本未曾藏于粪车之中?”

阿夕居然知晓大理寺查过?出粪役的粪车,她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当时查案,她人就在现场?

似乎洞悉出温廷安的惑意,阿夕笑意益深:“我当时正于珠江南岸,为郝家母子,逐一灌下?那掺杂了毒物的黄埔米,又怎的可能会有暇心窥伺大理寺查案,你们的一举一动,乃是那两位出粪役给我抖得风声。”

听得此?话,温廷安心中一沉,一霎地什么都明悟了:“出粪役,是你暗设在牢狱之中的暗桩?”

“可不?如此?,很久以前,我在广府地牢待过?一年半的光景,对地牢的地势熟门?熟路,牢内的人脉势力,亦是不?曾断结。”

阿夕伸出纤纤细指,将雨风拂得缭乱的一绺鬓发,徐缓撩至耳屏,“我教出粪役给贺陶匠捎了句话,『假定他不?越狱,郝家母子即有性命之忧』。我对贺陶匠的为人接物,熟根熟底,只消一些激将,他遂能铤而走险,更何况,郝家母子乃系他的命脉与软肋,他听得这一出威胁,又焉能无动于衷?”

“他会纵溺井,亦是你吩咐出粪役,指使他这般做的?”

“正是。”阿夕一哂,“贺陶匠熟谙水性,断不?会在溺井之中溺毙,他纵游出石岩洞,正好?位处珠江下?游之地,亦正是赶上了云岫最为浓盛的好?时候,阿茧早在石岩洞地下?静候他了,贺先捞着?那一柄竹桨,欲要爬上筏舟,阿茧接力使力,活生生将他给溺毙了。”

话及此?,阿夕细致地端详温廷安好?一会儿,“事后,少卿居然能怀疑到阿茧身上,认定他是帮凶,这委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还以为凭恃一己计策,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境界,毕竟事发当时,所有人,包括府衙和?午门?,俱是认定贺先与郝家母子,乃属投江而亡——”

阿夕话锋一转,笑意泯灭在了唇畔,话辞沉郁如霜:“但你和?那些从洛阳城来?的官差,却将我的计策,清算得真?真?切切,庶几是算无遗策,阿茧差点就教你们逮入牢中。假令他锒铛入狱,那我得救他出来?,这般一来?,这事态很可能变得棘手。”

“好?在,这杨佑杨书记,有一腔格外?老好?人的心肠,同阿茧有些交情,觉得大理寺的物证人证俱是不?充分,认定这位细路仔乃属清白无辜之身,故此?,阿茧当日被大理寺逮入府衙,当日亦是被放了出来?。”

阿夕哂笑道:“这杨书记居然给弑人帮犯撑腰,还真?是滑稽荒诞,温少卿,你觉得呢?”

通过?这一番雨夜对峙,温廷安已然将阿夕在两桩命案的作案手法,问询得有九分清楚了。

阿夕坦荡地承认,郝容是她从水磨青泥板桥上推下?去的,贺先是她教唆出粪役和?阿茧间接弑害的,唐氏和?郝峥是她灌了罂粟粉后,从水磨青泥板桥上,沉入珠江。

目前,还剩下?最后一问。

也即是,阿夕作恶的本源。

鼓角时分的雨,一直持续至下?一更夜,穹顶上都是连绵不?辍的雨,雨丝粗疏,雾水凉彻,穹色昏晦得极具压迫感,江水教凛冽的狂风吹出此?起彼伏的涟漪,像是巨鲸身上鳞次栉比的鳍片。

岸畔上的木棉树,婆娑斑驳的树影彼此?在剧烈撕扯,珠江水下?一滩冷濡的潮气,一阵又一阵地掀翻而至,拂动着?桥面?上两人的衣袍,远观上去,俨似两艘彼此?角力博弈的孤舟,膨胀的风帆,是彼此?的战袍。

一片憧憧昏晦如墨的暗影之中,温廷安深深凝住眸心,飘摇的雨水教泼墨般的斜风一拂,接天的雨水旁逸斜出,几些蘸湿了她的官袍,她再?度抻手拭去鼻梁上的雨汽,淡声问道:“听丰知府说,你天生厨艺神乎其技,既是如此?,为何要在膳食投放罂粟?”

没料到温廷安会这般发问,阿夕怔愣了一番,继而笑了出来?,这一回,她的笑意变得冷鸷,阴寒之中,又平添了一丝妖冶的绮丽韵味,她原是寒寂的五官,一时随着?笑意的挥发,而张扬生动起来?。

不?过?,她虽然面?上噙笑,但那一对清凌眼,目色却比以往更淡了,流露不?出任何思绪,教人委实琢磨不?透。

“这一种毒物,是在十七年前,在珠江中下?游的北岸津渡之中,在一批西域胡商的货船之中收剿上来?的,亲自截货的人,是那位被广府百姓所惦念的工部尚书,朝扬。”

温廷安微微一顿,谨声道:“按你的意思,这毒物是从西域引进的?当年收剿了这一批贡货的人,是朝尚书?”

据她所知,十七年以前,大邺的水运事业,远没有如今这般发达,不?论是江运还是海运,都是先人从一步一步的摸索起来?的,运货的水路舟程,由南往北,由沿海往内陆,循序渐进。先帝在位执政期间,倒是分别于广州府、泉州府、雷州半岛等靠海较近的州路,各自设立市舶司,与周边小国发展诸多贸易往来?。

不?过?,经济繁荣期只若昙花一现,后来?大金换了一位执政者,也就是金禧帝,这位帝王频繁对大邺兴起战事,举朝动荡不?安,加之燕云十六州被接连吞并,这教熙宁帝生了疑心,诸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惜实施了闭关锁朝的政策,碌于调兵遣将、筹措军饷。

设置于岭南沿海州路的各处市舶司,亦是断绝了与异域商客的贸易往来?。

但有些胡商,总有百般法子钻空子,在他们眼中,大邺就是一块肥满的蟹螯,寸土寸金,每一寸纹理都彰显着?无数商机,是以,他们需要想方设法,在如蚌壳般紧锁的商路之上,撬开一条象征着?阳关大道的贸易坦途。

好?家伙,暗渡罂粟,便是其中一条不?二坦途。

温廷安在前世?学过?近现代史,一直以为关于这种毒物的贩运,只存在于特定的朝代与历史时期,哪承想,在这个不?曾出现在史书上的朝代之中,在她所无法发现的隐秘角落之中,这种毒物早已在无数胡商与船商上,暗渡了陈仓。

居然在十七年前,这种毒物就已经撬开了大邺的朝门?,在珠江中下?游,堂堂皇皇地舍舟登岸。

那个时候,温廷安还没出生。

那个时候,阿夕与阿朝姊妹俩,刚满十三周岁。

那个时候,下?野的工部尚书,朝扬,三十四岁。

狂风骤雨浇打在阿夕的褦襶边缘,将两角纱帘袅娜地掀拂开来?,似乎在谈及这位朝大人时,这个女?子的情绪才有了显著的微澜:“朝扬收剿了这一批毒物,起初,所有人都不?知晓这种东西,究竟有何功用,据那落狱的胡商道,吸食了此?物,能送人赴往琼台天间,明眼人都晓得,绝对不?能蘸染的这种毒物,本来?是该彻头底尾的焚毁,但朝扬在这种毒物上边,发现了莫大的契机。”

“十七年前,是阿朝和?我在夕食庵的第二年,掌任庖厨之事,一时之间夕食庵宾客盈门?,再?后来?,偌大的广州府内,大大小小的师姑厅遍地开花,这庵厅之中,最常见的膳食,便属素筵,广府早茶便是素筵的其中一个分支。我们烹制早茶,别家的庵厅亦是照猫画虎,纷纷起烹制早茶来?,我们做什么,别人便仿照什么,甚至还仿得很高明,花样迭出,时而久之,夕食庵的生意,也逐渐有了式微的势头,不?负年前的福旺兴隆。”

常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夕食庵若是想从千百家师姑厅之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另辟蹊径、独具匠心。

光有阿夕这一门?手艺还远远不?够,她会烹制早茶和?各色食味,论样式,其他庵厅的师傅亦是能如法炮制。

关窍就在于食谱。

非要作喻的话,膳食的样式,是浮在水面?的冰山,受万众瞩目,而这食谱,则是深深潜藏在水面?之下?,任何竞争对手皆是窃不?走的,因为画虎画皮难画骨,皮毛给旁人都瞧去了,但这骨子里的精髓,旁人没见过?,又哪能学了个钻骨透?

夕食庵最大的东家,朝扬朝大人,决计从食谱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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