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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离婚协议

 

那天吵架后谁也没有道歉,何兮不愿意让步,程瑾不开口。其实也不需要,就这么僵着过下去才是正常。

或许是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程瑾解释了一句“和冉瑜是早就约好了”。

不如不解释呢。他把话只讲一点不讲清楚,误解可能更大了。

但他能说两句正常话已经很好了,还以为他是个吐不出象牙的。

重要的不是程瑾的解释或者道歉,而是他能意识到自己是他的另一半,需要重视。

道阻且长啊。何兮叹气。

她最近脑海中模糊的记忆越来越多,原本热切的心就愈发地沉。

可能长大后都不会快乐吧。

往往是平常的日子,回过神来时,转折就已经出现了,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某天何兮走在路上,突然就记起了很多事。

她的脚步略有停顿,又继续向前。想着自己的事迹,忍不住轻笑一声。

如果是以前的她,会不依不饶地想要程瑾爱她。但不能既要又要,得到什么就会失去点什么。

这段婚姻的开始,错在于她,所以该她一直妥协。

当初写在纸上的愿望没有实现,她辜负了十八岁时足够热烈的自己,也锁住了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程瑾。

大约六年前,何兮出于好奇,接受了同学的邀请,去一个酒局玩。

她当时天天跟在程瑾屁股后面,去哪里都想和他一起。于是她对程瑾软磨硬泡,要程瑾和自己一起去。

最后还是何兮用人身安全问题打动了程瑾。

但还未出社会的他们,就算有点防人意识,却没有手段。结果就是何兮的杯子被下了药。

那天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人会本能地忘掉令自己伤心的事情。

尽管那时她神志不清,程瑾惊恐与哀求的表情却深深刻在心上。

强迫戏码只适用于两人互相喜欢的前提,不然就是强奸。

程瑾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她的。

整个过程都很慌乱,何兮挨了多少个巴掌,程瑾被绑了多少次,大概只有他记得。

当程瑾反应过来没有避孕时,已经迟了。

于是有了何求。

医生说程瑾的身体不太好,无论生下来还是打掉,都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

她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负责。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条件都不具备,何兮在医院的走廊向程瑾求婚。

她也没想到程瑾会同意。思考过他答应自己的原因,没有得出答案。

程瑾是个很复杂的人,他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也不怎么关心周遭,只在意学业和工作。

一开始何兮还是想方设法地对他好,但事事得不到回应之后,她也渐渐沉寂下来,两人愈行愈远。

何兮转着笔,撑住下巴盯着电脑发呆。

要是当初……

算了,没有要是。

做了就是做了,苦果她也自己吃了。

临近下班,她给自家父母打了个电话,说要让球球在那边待几天。

等到何兮下班,把球球送过去,何母淡淡说:“球球最近来得有点频繁啊。”

何兮放着包,心思转了一轮,回答道:“最近有点忙。”

“你脑子好了?”何母盯着她。

她摸上自己的脸,“这都看得出来?”

何母“哼”了一声,“越大越不讨喜。”

这几年来心思越来越重。

她笑了笑,弯腰朝球球说:“先在爷爷奶奶家待一段时间,之后妈妈来接你。”

球球乖乖点头。

何母皱眉,总觉得不对劲,“你要干嘛?”

何兮装傻,一脸莫名,“不干嘛啊。”

跟她们道别后,何兮打了个车回去。

到了家之后,她突然不想上楼。

那里似乎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落日余晖,何兮转了个道,拿起手机打电话。

接通后,她举着手机放在耳侧,声音平静,边说边向远方走去。

夕阳消散,月亮高挂,夜幕降临。

程瑾出实验室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融于夜色中。

对方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永远喜欢向上。

他与何兮遥遥相望。

八月的夜晚还有点燥热,晚风吹起带来一丝凉意。

程瑾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抬腿向她走过去。

“难得来一次。”何兮轻声说,“回吧。”

程瑾刚开始工作的那天,她专门跑去接他下班,得到一句“不用麻烦”。

何兮对他一向小心翼翼,觉得程瑾可能在委婉拒绝,就不再做这种事。

从碰面到开车回去的路上,程瑾一言不发。

何兮在想着事,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良久,程瑾缓缓说:“你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问句,是在陈述。

何兮忍不住低笑。

看来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她的变化很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记忆恢复了。

“是啊。”她淡淡地说,“都记起来了。”

程瑾本以为对话就到此结束,旁边却轻轻地飘来了一句:“程瑾,对不起。”

刚才看见何兮时,心中瞬起的不好预感此刻又冒出来,他压住内心的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兮不是会说“对不起”的人,她觉得做错了事就该拿出实际行动弥补。

这一声包含的东西太多。

何兮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道歉,但觉得必须要说。

不管过程结果如何,她确实愧对程瑾。

程瑾余光中闪过不断后退的建筑,只希望这段路再长些,最好不要有尽头。

可是任何事都会有终点。

何兮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抵着一张纸,对坐在一旁的程瑾说:“签了吧。”

她原本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经历了一次车祸,思想退回到十八岁,她才醒悟,这样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从未提过离婚,是因为她不想让程瑾孤单一人,这个想法何尝又不是强行捆住他。

或许与自己在一起,对程瑾而言才是最大的煎熬。

喜欢程瑾的第十年,何兮决定放过程瑾也放过自己。

客厅的灯光亮得程瑾视线恍惚。

这是他期待的吗?他不知道。

大脑已经不具备思考能力,只留下五脏六腑在抽痛。

程瑾什么也没说,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某些场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扭曲的脸、尖叫与哭喊、破旧的房子……最后定格在何兮的笑眼。

他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的。从在结婚申请表上签名的那时起,就知道。

见程瑾写完,何兮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舍弃一些伴随自己长时间的东西,更为心头压着的石头添加重量。

“我明天搬出去。”她说。

程瑾张了张嘴,嗓子像生了锈的部件,勉勉强强吐出一句话:“何求呢。”

何兮本打算带着何求直接消失,但人家父女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你想的话,可以偶尔去看她。”

她留下这句话,起身回房。

程瑾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聚散都是一纸协议的事,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如思考下明天的工作,和以后的发展。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

何兮收拾完东西,发现整个家变得更空了。像被遗忘却仍然干净的房子,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看得她都有点心疼程瑾,之后要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了。

心疼归心疼,她联系物运公司的手却一点没停下。

有些事情还得出局之后才能拨云见日,她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之前和程瑾结婚后,有两套房子,当时是想着为了通勤方便,结果倒是离婚了刚好一人一套,让她不会流浪街头。

一切整理好后,她握住门把手,透过缝隙最后看了眼冷清的屋内。

门缓缓关上。

屋内的光线由亮转暗,一片漆黑。最后灯被打开,重新显露出陈设。

程瑾这一整天就没回过神,直到下班看见没有亮起的灯光,才堪堪反应过来——何兮已经离开了。

他的眼中浮现一丝迷茫,随后又消失,直挺挺地朝浴室走去,跟往常一样的洗澡上床睡觉。

只是心中像蒙了层雾,挥不开的空虚。

以后都会是这样,迟早要习惯的。

他闭上眼,不再去想隔壁空无一人的房间。

离婚后的日子与之前没什么两样,最多是没了舍友而已。

何兮布置好新家,在门口看了看,非常满意。

满满当当的,十分温馨。

这才像个家嘛。

她拍了拍手,倒在沙发上喟叹,盘算着哪天去把球球接过来。

她中午不能回来,还得找个家政。离婚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球球,得慢慢让她适应程瑾不在身边。

但是得跟自家父母讲清楚,先斩后奏估计要挨不少骂。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何兮看了眼屏幕,发现是个没备注的号码。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她的工作号码和私人号是分开的,平时在外面要留的一些信息也留的都是工作号码,大概率不是广告推销。

她试探性地接起,“喂?”

对面响起一个女声,很有礼貌地说::你好,请问是何兮吗?”

何兮再次看了眼号码,确认自己不认识,回答道:“我是。”

“何兮,我是冉瑜,我想问问今晚能不能约你见个面。”

何兮用小拇指都能猜到,冉瑜约自己出去是因为程瑾的事。

正好她晚上也闲着,去看看她想说什么也没关系。

见面地点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公园。

晚上很多人都在这里活动,小朋友奔跑嬉闹,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时不时有人遛狗从这里经过。

何兮找到冉瑜的时候,她坐在长椅上,望着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孩发呆。

何兮坐到她的旁边。

冉瑜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抱歉,麻烦你出来一趟。”

何兮摇头,“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冉瑜张了张嘴,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开口:“程瑾没有和你讲过他的家庭情况吧。”

何兮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老老小小花花草草,轻轻应了一声:“确实没有。”

曾经她还疑惑程瑾为什么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但他不主动开口说,她也没有问的必要。

冉瑜露出一个笑,有些伤怀,“也对,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何兮扭头看向她,露出疑惑的目光。

倒不是好奇具体的故事,而是想知道冉瑜这样拐弯抹角的到底是要说什么。

“其实我是程瑾的姐姐。”冉瑜无奈地说,“亲的。”

“哦,原来如此。”何兮丝毫不意外。

她一直觉得程瑾和冉瑜关系看起来挺好的样子,但不存在暧昧。说是好朋友吧,又比这种关系更亲近点。

思来想去只有亲人最适合安在他俩身上。

“他一直不让我和你说。”冉瑜脸上还有一丝纠结,似乎在为自己的失信而感到抱歉。

何兮随意地问:“为什么。”

程瑾的上下唇比两块磁铁闭得还紧,有什么事一般就自己闷在心里,唯一不会压下的就是情热期。

高兴或者伤心的事从来不会跟她分享,需要信息素的时候倒是非常直接。

何兮突然反应过来,她成人形按摩棒了?

“我们的亲生父母很早之前就离婚了。”冉瑜突然开口。

何兮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说不好奇是假的,特别是这还关系到程瑾。

冉瑜抬头望向远方,眼眸中流露出感伤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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