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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喝醉了你都不心疼我

 

尤珉月起床洗漱,浴室里传出细微的动静。

周京从枕面上捡了一根长发,含进嘴里,细丝和唇齿纠缠着,被舌尖顶在上颚打了一个又一个结,直到盘成一个繁复的圈,尤珉月才出来。

周京撑着脑袋,目光盯在尤珉月身上。

她穿了一件米白条纹精梳棉的收腰衬衫,里面是不显胸的文胸,无论正看还是侧看胸前的弧度都很是得体庄严。

下身是一条直筒裤,露出点骨感精致的脚踝,她的脚踝白得像捧雪,叫人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大脑也跟着臆想把它圈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放肆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欣赏了个遍,等尤珉月涂完防晒拿起手机要走,她才幽幽开口。

“宝贝儿——”

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懒散侧躺在床上的模样跟野豹子似的,那用发丝缠成的发圈被她藏在舌下,话说得更懒了,欠欠的。

“我中午回趟我奶家,再顺趟回下我爸家,晚上接你去吃饭。”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

“加班,没空。”

周京一下就翻了起来,t恤下是修长笔直的腿,一手把戳眼睛的有几分凌乱的发往脑后梳,恼火极了。

“嘿!我要弄死李建华那个死地中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唇角极轻微地勾出点嘲讽的弧度,清澈眼眸里尽是冰霜。

周京的脸上的凌厉马上就缓下了,拥着被,歪着脑袋,眼里沁出细细密密的笑。

“宝贝儿你炸我呢,我也就提点提点他,除此外什么都没做昂。”

尤珉月理都不理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去上班了。

周京回爷爷奶奶家陪了半天,又回父母家待了两个小时,饭也没吃,开着她的大g走了。

餐厅都订好了,本来是想接尤珉月去吃晚饭的,没想到尤珉月晚上真的加班,刑侦来的紧急案子,大晚上的还跟着出了现场。

恼火地锤了下方向盘,调转了方向,又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尚秀文难得准点下班,车开到一半看到了周京的消息,竟是第一个到包厢的,吃得喝得点了一桌周京才来。

尚秀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失望地发现她身后竟空无一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怎么回事,掩下情绪,颇有些调侃地抬了下下巴。

“不把她叫出来?”

“加班呢。”

周京神色阴郁,说到这个就来气。

“叫她出来干什么,她跟陶陶她们又聊不到一起去。”

“金屋藏娇?”

尚秀文捏着食指的指关节,上面贴着一张创口贴,是尤珉月给她的。

那样冷淡的人却细心极了,就连她被纸张划破的不值一提的细小创口都能注意到。

周京往宽沙发上一坐,四仰八叉的姿势,从桌上摸了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撞进厚底玻璃杯里。

尚秀文的话说进她心坎里去了,挑着眼皮颇有些惋惜地说道。

“要真的是就好咯。”

“啧啧,你真是个变态,别把人高知分子折腾坏了。”

尚秀文一脸的嫌弃,倒惹得周京哈哈大笑。

“我喜欢她嘛,妈的这辈子还没这么迷过一个人,她真的是”

从里到外都绝了。

看到周京的眼神越来越兴奋,尚秀文连忙叫停。

“行行行,打住吧,我不想听你的那些腻歪事情。”

周京手肘支着扶手,将酒送入喉中,在烈酒的灼呛中勾起了回味的弧度。

门被推开,陶沁怡和程冰结伴同行,叽叽喳喳的娇笑声戛然而止。

陶沁怡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两眼放光地看向尚秀文。

“什么什么腻歪事?”

尚秀文耸耸肩,看向周京。

可陶沁怡一整晚都没法从周京口中掏出半点儿信息,失望又威慑地掐住尚秀文的脖子。

尚秀文把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奶奶,周格格不想说的事情,您看我敢透露一点么,是嫌命长么?”

尤珉月加班到凌晨,回来后还得应付喝了酒的周京,头疼得很。

在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猫凑过来要吻她的时候,尤珉月冷着脸扇了她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是她嫌弃的冷声。

“臭死了。”

周京却是喝多了,但没醉得那么彻底,只是身形有些晃,傻子似的装醉。

她捂着自个的脸,身体还半挂在尤珉月身上,缓缓眨着眼装可怜。

“媳妇儿,疼——”

“滚。”

尤珉月一点不惯着她,把她推开。

缺少了遮挡物后,她看到了床尾的褶皱,秀丽的眉狠狠皱了起来,扭过来的脸覆着厚厚的冰霜。

“是不是睡床了?”

被酒精蚕食的大脑有些迟钝,周京仰着脸看着尤珉月,光线映照下她冷白的肌肤纯净无暇,宛如明烛映亮的雪山。

美好的感受在心尖流淌,周京好半会才知道尤珉月说了什么,呐呐道。

“就躺了一会儿。”

尤珉月二话不说把床单被罩都给卸了下来,丢进脏衣篓,从衣柜拿出了新的四件套,动作利落地铺好了,看也不看人一眼就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只留下周京一个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等周京一身水汽地出来,看到的就是尤珉月背对着她在吃药,她心里咯噔一下,酒气已经散了大半。

“吃什么?”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将水杯放下,拧好瓶盖丢进抽屉里,淡声道。

“维生素。”

周京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想着尤珉月不爱吃蔬菜,补点维生素也挺好的。

她往床上爬,跪坐在床上仰望着尤珉月转过来的身影,空虚的舌尖和上颚形成个真空地带,自发地吮吸了几下。

“媳妇儿,我想吃馒头。”

尤珉月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说的”吃馒头”是什么意思,以为是食物意思,直到发现一道炙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

她这才恍然大悟,黑着脸把灯给关上了,侧躺在床上留给周京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尤珉月是拒绝了,周京听不听得进去就不一定了。

尤珉月一直在阻止那双乱摸的手,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她手臂上用力挠了一下。

“周京!”

被挠了周京也不放手,搂着细腰美滋滋,把脸往尤珉月颈窝里埋,无赖地撒着娇。

“我醉了,难受,你都不给我喝点酸奶醒醒酒。”

尤珉月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的痛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没人逼着你喝酒。”

“你都不心疼我。”周京继续着。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尤珉月深吸一口气,一伸手拍亮台灯,手撑着床,人也跟着起身。

“我去书房睡。”

“别介,我不乱动你还不行吗?”

周京边说边撑起身,腰部线条柔韧而充满了力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台灯按钮,尤珉月才起了一半的身又被按了下去。

尤珉月喜欢喝茶,桌上摆着凤牌的滇红,周京捏着下巴,眯着眼沉思,心生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着车屁颠屁颠地跑到九龙山脚下的门头沟王平镇韭园村,那儿有很多饮水泉,其中的九龙泉因水质甘甜尤为出名。

她穿着那件飞行员夹克,拿了个五升的空桶,想着如果尤珉月喜欢这水泡的茶的话,就再来打。

这高知分子精神物质上啥都不缺,周京就算想献殷勤都找不到地儿送,如今可算是给她瞄准了点儿,这不得把小法医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周京哼着歌,排着队接泉水,还跟前面那大爷唠了几句。

“大爷您打这水是做什么用的啊。”

“泡茶、养鱼、浇花,这水好着哩。”

“您往这九龙泉打水多久了啊。”

“少说都有十年了,隔三岔五都往这九龙山跑,一是锻炼,二是打水,身体倍儿棒!”

周京跟大爷侃着,眼也尖。

“好嘞好嘞,大爷您水满了。”

于是就换周京撅着屁股在这九龙泉接水,水接到一半,电话响了,她瞄了一眼接了。

“在哪呢?晚上约不约?”

一阵寒风袭来,周京冷得吸了吸鼻子。

“在九龙山这边打泉水呢。”

程冰傻眼了,“这不是才六点吗?”

“对啊。”

“你这么孝敬你老子?看不出来啊。”

“谁说是给他打的?”周京反问。

“不约,晚上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休假回来不跟姐们一起玩?陪你小情儿?”

“嘿,什么小情儿,那是我媳妇儿。”

“都不知道是何方圣神,领出来见见呗。”

“再说吧,水满了,拜。”

还没等对面的回复,周京就挂断了电话,收手机的时候手一滑,手机掉进了水里。

“艹!”

低咒了一句,去捞手机,接水的袖口也被满溢的水打湿了,被这妖风一吹,冷到了骨髓里。

“妈的。”

诸事不顺。

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尤珉月正挽起袖口坐在餐椅上插花,头发松松盘在耳后,几缕乌黑的发丝从耳廓垂下来柔柔地缠绕脖颈间。

窗户大敞,风将她棉麻的米白色上衣吹得微微鼓了起来,衣服的质地宽松柔软,眉眼间也是暖色,光从她背后洒下来,光晕让她圣洁得不像个凡人。

周京愣在原地,直到尤珉月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薄薄的眼皮掀起,瞥了她一眼,目光里透出疏离的冷淡。

浅湖水绿的花瓶配粉色的洋牡丹。

洋牡丹开得粉润娇嫩,碗口般大小,花瓣重重叠叠,让人赏心悦目。

换了鞋的周京提着她的山泉水就到尤珉月跟前邀功,五升的桶放在花瓶边边上,指尖点了一下洋牡丹娇嫩的花瓣。

“宝贝儿,你不是喜欢喝那滇红么,我上九龙山给你打了桶山泉水,等会烧开了泡一壶试试。”

把最后一枝花插进花瓶里,尤珉月又抬起眼皮看她,声音平缓清越。

“没经过滤,不卫生,这滇红用纯净水泡就可以了。”

周京马上急眼了,为了打这山泉水她开了四个小时车,袖口到现在还湿着呢,手机还得拿去去修,尤珉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能不着急吗?

“搁我前头那大爷说这水是饮用水标准,自个喝了十来年,我看他身子骨贼硬朗。”

咄咄的话锋一转,腰弯着凑近尤珉月,压低的声音里竟带着点恳求的意思。

“来回四个小时呢,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宝贝儿你领我个情呗。”

尤珉月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儿,又怎会领她的情,直视着她的双眼,淡声说出让周京气炸了的话。

“我没让你去吧。”

艹!

尤珉月端着她的花瓶去了书房,周京气得想往餐椅上踢,腿绷直了,在脚尖快要触上的时候又硬生生改了方向,凌厉的一脚踹向了空气。

尤珉月不喝,她喝,把水烧开了自己泡了一壶,茶口感不错,入口甜,汤感温润如玉,回甘爽朗,茶韵好有味道,喝后口腔里茶香浓郁。

但周京不爱喝茶,简直跟这东西绝缘,就喝了一杯,剩下的水全给拿去浇花了。

得,白费这四小时了。

在尤珉月的房子里住了一周了,周京慢慢地也摸出了尤珉月的喜好,比如她饮食偏好清淡,喜欢吃贝贝南瓜芋头羹、马蹄蒸瘦肉,不太喜欢烹饪过度的菜,茶就只喜欢喝那款写着凤牌经典58的滇红茶。

水果则喜欢黑金刚莲雾,橙子是要榨汁的,芒果得剥好了切成小方块,喜欢尝试进口零食,一口不喜欢那么就不会再吃第二口,见她回购的就只有一款泰国的烤蘑菇,kiss的时候周京就会尝到那个蘑菇咸咸的怪味道,但她依旧吻得投入,丝毫不care。

超市只去bhg、ole那些,买回来的东西都不便宜,生活作风是妥妥的小资产阶级,可讲究可滋润了,周京自愧不如,自觉自己只是个会去农庄捞鱼烧烤的土老帽。

周京做不来白吃白喝的事儿,可尤珉月根本不要她的钱,想着既然尤珉月为了这套房花了这么多心思,对这房子也是蛮喜欢的,就联系房东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还买了辆奔驰送给她。

当她把房本跟车钥匙摆放到尤珉月面前时,得到的并不是惊喜和感谢,当然以尤珉月冷冰冰没有人气的性子,周京也不期待能见到就是了。

但至少得笑一笑吧?

这可是北京,房和车一次性全解决了难道不该高兴一点吗?

射出的屈辱的目光让周京莫名其妙,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我可受不起,您留着赠予别的佳人吧。”

当尤珉月冷嘲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京努力”装”了一礼拜的遵纪守法良好公民的形象一下就崩塌了。

那晚尤珉月并不好过,精神的凌辱感让她濒临崩溃,她深陷无助与绝望,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海底。

周京用包装车钥匙的丝绒丝带绑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腿抬得很高,分得很开,故意把她弄得很痛、很不堪。

她的身体和灵魂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赤裸裸的彻底成了一块没有尊严的肉。

如果她的精神已经伤痕累累,那么肉体的快感则是彻底将她推入了罪恶的深渊,粉身碎骨。

她面色灰败,绯红从苍白的面皮下透出来,呈现出绝望的艳丽。

周京嘴唇红得像鬼,湿润经由灯光一照,变成了亮晶晶的模样,好似涂了一层唇蜜。

眉眼在光影下尤为秾稠,慢悠悠掀开的眼皮将她的轻佻和傲慢暴露无遗,她单手撑在尤珉月的腰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备受屈辱的脸。

“不是很喜欢吗?承认身体有感觉有那么困难吗?”

另一只手抬至半空,二指稍稍分开,黏腻在指尖拉丝。

绷断的细丝正如尤珉月彻底绷断的神经,她闭上眼,狠狠地别过脸,漆黑的长眼睫羞愤地颤抖。

长夜漫漫,尤珉月受尽煎熬。

周京回来的这段时间尤珉月被折腾得够呛,下班了也不回家,在食堂吃过饭就跑办公室待着,有时候在学习,但更多的时候是绻在座椅里发呆,脑子木木的,迟钝而没有思绪。

她感觉自己要被周京弄坏了,周京在北京待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凌迟。

上班时努力保持的克制在此刻尽数溃散,把指关节的一小块皮肤抠破了都没注意到。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十一点才熄。

周京当然受不了她这样加班,问过李建华之后才知道她大概率是在躲自己,心情烦躁,去拳馆发泄了一通,第二天踩着下班的点把人带了出来。

尤珉月不想跟她走,她在众人面前还开朗灿烂的脸一下变得阴郁低沉,把尤珉月堵在墙角,身体重重地压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威慑低语。

“是不是不乖?”

有同事”哒哒哒”地下楼,在连接阶梯的平台处看到她们,神经大条没察觉出异样,也根本没有往别的方面想,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

“在这儿干嘛呢?”

周京顷刻间跟尤珉月分开,同样笑脸相迎,眨着眼语气轻快。

“我跟珉月说悄悄话呢。”

同事了然地点点头,感慨道。

“你们关系真好啊,晚上去哪吃?”

“我做。”

同事惊诧地瞪圆了眼,艳羡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垂眸的尤珉月。

“哇哦,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就好咯。”

周京只是笑笑,尤珉月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折腾了大半夜,周京将她拥入怀中,细密的吻落在她脖颈间,吻痕深浅交叠,像一块丑陋的疤。

专制远比民主更让她满意,唇角挂着餍足的笑,狭长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尤珉月。

“明天按时下班?还是想我教训你?”

那些在大西北时期记在备忘录里的招数在尤珉月身上用了个遍,招架不住的尤珉月或是哭得雾蒙蒙的,或是哭得梨花带雨,冷漠的眸子浸在泪水里,伤人的冷霜化作绵绵细雨,叫人恨不得溺死在她眼里。

周京的那些恶毒招数光是想想便浑身颤栗不已,尤珉月眼睫濡湿着,身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吻痕、齿痕,对方在咬完她之后,神经质地抚摸着那一小块肌肤,笑着说”还好是冬天”,其中地阴翳、暴虐让人不寒而栗。

“知道了。”

尤珉月疲惫地垂下眼。

晚上去外面吃饭,餐桌上周京殷勤极了,又是布菜又是当解说的,尤珉月没搭理过她,自己还是乐呵呵的。

周京不发疯的时候是很捧着尤珉月的,在她眼里尤珉月就一仙儿似的,愿意多看她两眼都是一种赏赐,可她发疯的时候也着实是疯得厉害,她要把那高高在上的仙儿从可望不可及的宝座上拉下来,打碎她的傲骨,让她沾染上情欲,和自己共沉沦。

她对尤珉月有一种可怕的占有欲,只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给去。

出去的时候她还给尤珉月拿外套,亲自披到人肩上,伺候人的动作娴熟得不像是出身权贵。

刚出包厢门她电话就响了,是她爸打过来的,看了一眼就接了。

“爸,什么事?”

就在她停下脚步说话的档口,尤珉月等都没等她,直接走了,没带一丝犹豫的。

周京咬咬牙心里都快滴血了,合着殷勤跟伺候都白干了呗,问候她老爸的语气就带了点冲。

她老爸在对面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她一通,消气了才娓娓道来。

“你晚上回家一趟,我约了第五军区的秦将军来家里坐坐聊聊天,你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吧,小时候他还抱过你,说这孩子眉眼英气,有一股不服输的闯劲”

周京听得直头疼,也不想这些事给尤珉月听到,于是慢慢踱步,跟尤珉月保持了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爸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周父在对面冷冷地哼了一声,“为你前途打算,你今晚回来一趟。”

周京无甚所谓地耸耸肩,“行,再说吧,先把我相好的送回家。”

“把你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了,别整那欺男霸女的事情,迟早气死我。”

她目光始终遥遥落在尤珉月的背影上,想着尤珉月的背怎么能挺得这么好看,走路的姿势怎么就这么赏心悦目,灰色风衣下摆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隐约露出的脚踝在行进间绷紧了又放松,脚踝窝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透出隐隐的色气。

那么白,那么精致,适合被圈在手里细细把玩。

周京的眼色暗了几分,压低了声音。

“我是真喜欢人家,到时候带回家吃个饭,你让老妈别给我挑刺,我就认准她了。”

就算挑刺周京也不会搭理她,毕竟小时候没管过,现在大了来管她的事?

没那资格。

周父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长歪了,竟喜欢女的。”

冷哼了一声,“那你得问你老婆了,偏心偏到太平洋了,我有多厌男你不是知道的吗?当然也讨厌像你老婆那样品格差劲的女人。”

早年间是讨厌弟弟,后面是讨厌她妈,最后连着老子也一起排斥了。

“你妈也不是存心的,当年你弟弟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是早产儿,身子骨就差,还有先天性心脏病,你妈多操心他也确实是合乎常情。”

又来了,烦不烦?

周京厌烦地拧了眉,余光瞥间两个男人步履稳健地越过她,走在里边的那个男人在靠近尤珉月的时候身体突然歪倒撞了一下她,踉跄着稳住了身形,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了,没伤着你吧。”

周京在他身形倾斜歪倒的那一刻懒散的劲儿便收了起来,提起步子往前跑。

把尤珉月一把护在身后,怒目而视。

“你丫走路不看路啊,喝多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挡在前面的这个女人长得高挑,麦色皮肤,扎发,没有刘海遮挡的眉眼英气,流露出的气势不容小觑,是个干练飒爽的狠角色,锐利的眼往人身上一瞥,肉都给生生剐下来。

“抱歉抱歉,实在是脚上打飘。”

撞在尤珉月身上的年轻男人面上一脸抱歉,看向周京的目光有几分发虚。

其实他也不是脑袋发热故意撞尤珉月,只是借此跟她搭个讪,要是能要到微信就最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在心里很是发怵。

周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想跟他废话,拎起拳头正要往人脸上招呼。

“别发疯了。”

尤珉月在她身后冷冷地来了一句。

她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张清冷疏离的脸,看她的目光像是对暴力恐怖分子的厌弃。

努力搭高的积木轰然倒塌,尤珉月太会伤人了,每次都是往人心窝子里戳。

“我帮你出气呢,怎么还是我的不对了?”

她牙酸得很,得咬紧了才不至于发出怒音,高眉骨下的眼蓄着阴影,藏着未消的愤怒,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可置信,神情复杂。

“他不是说了不是故意的,还道歉了吗?”

尤珉月眉头微皱,有些不耐,好像全程就只是周京一个人在无理取闹,认识周京让她丢面儿了。

周京彻底爆发,红血丝攀上眼球,眼睛恐怖地睁大,手臂带动手指用力地指着那个面皮白净的男人,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上几个洞。

“他说什么你就信?我说他是故意往你身上倒的你信不信?”

尤珉月不说话了。

在周京眼里这就是默认了,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她有些心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血色很快褪去,眼瞳晃颤得厉害,满眼的不可思议,心碎藏得很深很深。

“你信一个陌生人的鬼话你都不信我?”

“你能不能别发神经。”

清越的声音在墙壁伤绘着粉墙黛瓦、渔人撑船的江南水乡景致的走廊里漾开。

她清丽的面庞似乎要和身后的壁画融为一体了,可她垂眸的神情又极残忍,好像在说,我都已经这样忍让你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疯。

绷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开。

然后周京就真的发疯了,面露凶煞地拉着尤珉月走了。

那撞了她的男人面露担忧地想要阻止,但被他的同伴摇着头拦下了。

尤珉月被攥得很痛,手腕勒红了一大圈,骨头都要碎掉了。

前面的周京走路带风,浑身充斥着煞气,风声凌厉地在耳边刮响,尤珉月心下里也愈发惴惴不安。

毕竟这是个真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出奇。

可是看着漠不关心的保洁和保安,尤珉月又咽下了所有求救的声音。

她这人自尊心强,好面子,没法接受自己受人同情。

于是沉默地被周京带了一路,被大力按在车上激吻。

灯光摇晃,呼吸急促且破碎,嘴唇被吸得很痛,内侧黏膜被尖锐的牙齿划破,血腥味弥漫。

激烈、失控、混乱、缺氧、紧张、害怕,厌恶

双手被按在车上的尤珉月终于扯松了手,响亮的一巴掌甩在了周京脸上。

发疯的女人停了下来,脸偏向一边,散落脸颊的发丝下,鲜红的五指印从麦色的肌肤浮出来。

掌心发烫,耳畔的嗡鸣骤然消散,清晰得可怕。

惊悚片慢镜头似的,周京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一双布满阴翳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风暴与暴虐孕育其中。

无形的目光化作有形绳索缠在了尤珉月的脖颈上,寸寸收紧。

但那修长的颈苦苦抵抗着,仰成个矜傲倔强的弧度,下颌紧绷着,颇有几分不畏权贵,誓死不从的意思。

内心却受着巨大的忐忑不安和恐惧的折磨,就在尤珉月快要被她压人的气势逼得崩溃的时候。

周京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极轻地点了点头,都快为她的傲骨鼓掌了。

后背闷了满背的冷汗,黏黏糊糊地沾在皮肤上,过于紧绷的神经让她产生了反呕的生理冲动。

唾液分泌过量,手脚发力,心脏过快的跳动速度和过于急促的呼吸让她眼前不时闪过昏黑。

周京的目光像一条恶毒又冰冷的蛇,在她身上游走,激起一阵阵战栗。

“石头都该被捂热了,你的心呢?铁石心肠!”

周京捏着她的下颌恶狠狠地说道。

肿痛从左脸蔓延开来,耳膜的震鸣回荡了好一阵。

尤珉月的这一巴掌实属是下了死力气,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劲还真挺大的。

听到她这样说,尤珉月的情绪被无语笼罩着,对牛弹琴的无力感让她疲惫不堪。

周京是那种只遵照自己想法做事的人,任何异议的声音都会被她视作敌对,是要被攻破的对象。

所以沟通是没有必要的。

尤珉月垂下眼,拒绝沟通的表现如此之明显,让周京看了更为火大。

一脚油门把车开到高速路口岔进去的僻静泥土小路,四周一片漆黑,车却开着两盏大灯,只要有人经过必定能知晓车里的状况。

周京在她身后逼近,模糊的影覆在她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尤珉月紧紧蜷缩着身体,抱着的长外套被过于大力的手劲揉得皱皱巴巴的。

她痛苦抵着窗玻璃,没多久光洁的额上便被压出了一个红红的圆印子,是被烙红的疤,是被剐去的血肉,是她欲求助而不得的绝望。

她抱着长外套如秋叶般簌簌抖动,压抑的哭腔熄在咽喉里。

车外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尤珉月剧烈的反应,她好怕窗上真的趴了一双好奇的眼,在她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对视上。

被妄想中的惊悚吓得直往座椅里缩,更深地坐了进去。

瞳孔骤然扩张,和微张的唇一起颤抖着,尤珉月抖得可怜,却没有引起周京的怜惜。

周京以一种羞辱、残忍且暴虐的方式将她的自尊狠狠地踩在地上践踏。

模糊的影起了残影,身体突然抽搐抖动,尤珉月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几乎要蜷进车底了,压抑的哭腔溢出一点儿后又戛然而止。

颤动的黑眸坠入黑暗,漆黑的野林里似乎闪烁着数不清的眼睛,每一双眼都在紧盯着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灵魂在臆想中的惊诧、嘲弄、轻视以及羞辱的目光中反复煎熬着。

尤珉月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好几轮,她还敢在夜晚时望向那幽深寂静的夜空吗?

恐怕每一点闪烁的星都是一只讽刺的眼。

周京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让尤珉月认错,可尤珉月把唇咬得糜烂出血也没说过一个字。

等周京发现的时候她周身的热血和冲动的暴戾都凉了,连忙把手指插进她嘴里,抵在她两排牙齿之间阻止她自虐的举动。

脸凑得极近,另一只粘着粘湿的手扒开她的下唇,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糜红的创口,血丝浸污了贝齿。

周京眼前一黑,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好好,尤珉月你可真有种!”

回去后可以折腾的花样就更多了,咨询了医生又买了药敷下唇。

这次尤珉月被塞了进了一个透明口qiu,两指宽的黑色皮革勒着脸颊在脑后束紧。

催促的手机铃声响了又响,是周父打来要她回家的电话,周京连她老子的电话都不接,直接关机,把熄屏的手机往桌上丢。

尤珉月是看到屏幕上”老爸”二字的,还以为今晚能躲过这一劫的,但是没想到周京的一个举动直接打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眼神黯淡了下去,漆黑眼睫最后挣扎着颤了颤,最终无力地掩下。

和尤珉月相处久了,周京还是能观察到她的一些小举动的。

她趴在尤珉月的白馥馥的软肚皮上,冷冷地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看过去的神态透出野兽般残忍、冷漠的本性。

“怎么,以为你能躲得过?”

薄薄的眼皮兀自狠跳了两下,尤珉月掀开眼睛,遥遥与她对视,这一眼便得知了自己的命运。

周京存了心要折腾她,两个小时后尤珉月已经浑身湿透,泄得一塌糊涂,淡漠的眼先是充满了愤怒,而后是绝望的疲惫。

她无力地瘫在床上,好在幸好窗帘禁闭,身体上的折磨再怎么过火也比不得精神上的。

周京亲昵地亲吻着她流出口涎的唇角,腻着汗的脖颈,蜷缩着身体趴靠在她身上,嗅她肌肤里透出来的冷香,抚摸她细腻如绸般的肌肤。

眼里射出奇异的狂热,尤珉月身上又添了几枚吻痕,只听到她呢喃着说出。

“宝贝儿,我很疯的,你让让我。”

尤珉月反应不怎么大,只是落在床铺上的手指抽搐着弹了好几下。

却被眼尖的周京看到了,高高兴兴地攥在手里,一根根掰开她的指,再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就算两只手都是汗涔涔的,交扣在一起黏糊糊的,但还是甘之如饴地紧握着,甚至幼稚地晃了晃。

“宝贝儿,你理理我,不然我又要发疯了。”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尤珉月的回复,刚想发火,就看到了她嘴里塞着的口qiu。

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个台阶,又欢天喜地地亲吻她的唇。

相比于周京的狂热,尤珉月只觉得周京实在疯得可以,迟早有一天自己要栽在她手里,不如早早的将这一切做个了结。

打定主意之后,即使身体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但活跃的思维让尤珉月毫无睡意,她清醒异常地规划着该如何下手,如何处理后事,以及预设自己的下场。

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尊严被践踏得稀碎,在特定场景、特殊经历下的尤珉月思维转向偏激,愿意为结束这样的生活付出一切代价,甚至生命。

万籁俱静,夜凉如水之际,一双眼突然睁开,红血丝爬上眼球也丝毫掩盖不住它们的清明透亮。

黑暗中,尤珉月静静地看着周京,即使看不清五官,只能堪堪看出些轮廓,她便感觉烈焰在胸腔里燃烧,对面前这个人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一分钟,两分钟,尤珉月眼球酸涩胀痛,她终于伸出双手,扣上了周京的脖颈。

温热的触感、脉搏的跳动顺着肌肤导向大脑。

隔着手套,尤珉月触过冰冷的、溃烂的尸,可还是头一次用双手掐住一个活生生的人,那种触感诡异到令她作呕,一想到她床上躺着一个被她掐死的人,鸡皮疙瘩便瞬间传遍了全身。

思绪凌乱,心跳如擂鼓,神经紧绷得快要衰弱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双手开始收紧。

可她手背上的青筋才因为用力而绷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却猛地将她敲醒。

“宝贝儿,至少别让你干净的双手沾上血,我心疼,你的手该是追求真相,坚守正义的,你真的愿意背叛自己坚守了11年的信仰?”

周京慢悠悠地出声,她眼睛都没睁开,舒舒服服地把颈项往尤珉月发颤发软的手心里贴蹭。

“宝贝儿你信我,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乖一点。”

尤珉月浑身僵直不能动,内里却是被抽尽了力气,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周京醒得或许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早,或者根本就没睡。

一想到她处心积虑的行凶计划一直被暗中窥探,尤珉月顿时如坠冰窖,就连骨髓里都是冰冷的,汗却如雨下,冷热交加,百感交集。

周京连她手都没拨开,把尤珉月密密地拥入怀中,那面条似的双手就瘫软在她肩上了。

“我说梦话呢,明儿啥都不记得了,别担心,睡吧。”

抚猫似的抚摸她僵硬的脊背,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行凶失败导致精神过于紧绷的爱人。

周京于夜色中睁开了双眼,黑且亮,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茫然无措。

她知道尤珉月恨她,今晚的惩罚又太过,因此一点也没有把尤珉月的行凶行径放在心里,还反过来轻声安慰尤珉月。

“消消气,我知道我晚上发疯了,把你惹急了,下次不这样了,别担心,睡吧,明天起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保证。”

惊惧过后是后怕,等尤珉在周京的絮絮叨叨下冷静过后,她看着自己手,想着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终于走到今天,她要被判死刑了,父母和妹妹定要受到大创。

又何苦为了一个烂人搭上自己一辈子?

周京总有一天会腻的,七年?十年?

她该等下去。

她该继续熬下去,等到那一天的。

周京说过把这事翻篇过后就真的没再提过,但尤珉月第二天还是没能去上班。

她身体没多大碍,但周京硬是要留她在家休息,殷勤地扒开她的嘴唇上药,对着那糜烂的红望眼欲穿,心痛极了。

“可心疼了,你咬我都行,别给自己咬伤了。”

摊开的书放在腿上,尤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着这人的脑袋里肯定缺了根筋,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动了心思要把自己弄死的人这般死乞白赖。

而且周京把双面人格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去当演员真是亏了。

周京的疯劲儿过去了,死乞白赖地拉着尤珉月度过了纯爱的一天。

做爱心早餐,看电影,逛超市,乐呵呵地捧着她的冰块。

但要是尤珉月太长时间由她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没有回应的话,她狭长的眼睛就会危险地眯起,手环上她的腰,手法轻浮地揉着她腰上的软肉。

尤珉月的身体立刻紧绷,手扣在周京小臂上制止,手背上细细的骨和筋都绷了起来,警觉地观察四周人脸上的神情是否有异样。

好在没有,但她也没有松下口气。

“放手!”

尤珉月敛了眼色,长长的眼睫像是在冷藏区里结了层薄冰,压低了声音喝斥。

但周京没有丝毫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因为不管尤珉月怎么用力地掐、拽都不能把周京的手从她腰上挪开半寸。

两人暗暗地较着劲,好在深秋的外套宽松动作起来并不明显,只是两个外表出众的女性靠得过近,面色又不自然,自然就会引起别人的暗中窥视。

周京那眼睛利得很,都不用正眼瞧就知道那个方向什么人在往这边看。

她是不介意的,就是身边这位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变脸。

唇角弯弯地凑近她,在一阵冷霜气息中挑着眼尾戏谑地瞥向左前方。

“那边有个人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扎马尾穿白色连衣裙的”

等尤珉月的目光追过去,周京才笑着说。

“嗯,就是她,宝贝儿看得真准。”

周京叫人耳朵发痒的声音还在响,目光对视时那人眼里的疑惑让尤珉月宛如晴天霹雳,身体瞬间僵直不能动,明明衣着齐整,但她却有一种公众场合下不着寸缕的羞耻和尴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知道要怎样做才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手指死死攥成拳,高傲的头颅却垂了下来,厌弃地瞥了一眼冷柜,在满柜花花绿绿的乳制品包装中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拿这个黄桃味的吧。”

周京一下眉飞色舞了起来,松开尤珉月的腰,去拎那桶画着黄桃的酸奶,她觉得那半颗黄桃画得黄橙橙的特别可爱,看尤珉月更甚,心动的喜爱怂恿着她想捧着尤珉月的脸的亲亲热热地吻个遍。

尤珉月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色针织打底衫,脸被衬得极为素净,眼神冷淡,特别容易联想到高岭之花,性冷淡之类的词语,但她受伤的嘴唇又红红的,上下半张脸截然相反的气质惹得周京心痒痒的。

“真好,我也喜欢黄桃味的。”

但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她知道尤珉月的底线在哪里,要是两人撕破了脸,她就甭想再碰尤珉月一根手指头了。

逛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周京找到了”逗”尤珉月的方式,每到一个区域她都要问尤珉月喜欢什么,要是尤珉月无视她,她就故态复萌,又把手钻进在尤珉月长外套下的细腰。

眼睛里笑吟吟的,手却暧昧地游走着,摩挲着。

逼得尤珉月不得不回答她,挣扎下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嘴唇。

周京的懒散的神情骤然消散,卡着她的下颌语气严肃且凌厉,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啼笑皆非。

“别咬嘴唇,再咬一下就亲你。”

拍开她的手,尤珉月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清凌凌的,看得人好似大冬天里对着风口喝下一大杯冰水,哪哪都是凉的。

零食区域大,货架摆得高,她们又是在末尾的位置,右手边还有墙堵着,像跟外面的人声隔绝了似的,她们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周京向来都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软的。

只见她一改所谓上位者的压人气势,眼睛一垂,小媳妇似地苦苦哀求道。

“让我看看出血没?让我看一眼。”

尤珉月别过脸,挡住她的手,宁死也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做这种引人遐想的举动。

“补点药粉,也到时间要抹了。”

药粉被她从兜里拿了出来,尤珉月也没想到她会随身揣着这种东西。

“别闹了,医生不是说了药粉容易被唾液带走,要一个小时补一次吗?你当时不是也听到了吗?”

尤珉月知道周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在周京面前,她必须妥协,否则周京会有一百种方式叫她的坚持溃不成军。

重重抿了下唇,糜烂的创口传来微微的刺痛,药粉的苦味弥漫口腔,尤珉月垂下目光。

“回去再说,这里没地方弄。”

“去母婴室呗,干净卫生。”

“占用母婴室?”

尤珉月不认可地拧了眉,看周京的目光跟看道德败坏的人渣没什么区别。

周京唇角抽搐了一下,倚靠在宽大的购物车上,长腿无处安放。

“你怕什么,话说母婴室又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要用的,真有人要用母婴室她不能等几分钟?就算她真的很急,她肯定就会敲门,然后我们出来不就好了吗?又不耽误什么事儿。”

“出来的时候碰到人了怎么办?”尤珉月又问。

周京勉强站直了身,伸出五指松松落在脸边,欠着身做了个道歉的姿势,态度诚恳,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衣服穿反了,我朋友进来帮我弄一下。”

“怎么样?还满意吧?”

她笑眯眯地说道,实际上心里想的是看你还挑得出刺来吗?

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尤珉月还是被带进了母婴室,周京手扒着她的下巴让她的下唇肉翻出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个遍,创口没出血,牙龈跟口腔黏膜都没有血丝,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血,吓我一跳。”

拧开药瓶,神情专注地撒在尤珉月嘴唇内侧糜烂的创口上。

周京不喜欢头发触脸的感觉,一般都是选择将头发尽数扎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头骨发育得很好,发型都是随手扎,只要露出那英气的眉眼,不管怎样都是漂亮的,透着危险野性的迷人。

尤其是她稍稍拧着眉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原本身上散漫的气场一下变得极沉稳、可靠。

尤珉月已经对周京的靠近和触碰免疫了,毕竟她在床上要是敢躲一下,那更多折腾人的法子周京都会让她尝个够,而且周京这人大概是有些肌肤饥渴症的,竟然在尤珉月看书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

她咒骂,”疯子、混蛋”那些难听的话周京听了也不痛不痒,毕竟在周京工作的环境,要是有谁用”疯子、混蛋”这样的词去骂别人,那可是要被笑死的。

“ua~”

周京在她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下,随后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被抱着看书,要么去床上,那两个电极片还有充足电量。

“我不介意给你把尿的,宝贝儿,反正老了照顾你也得把,不如提前练习一下咯。”

唇角高高挂起,周京的表情还是那副让人想把拳头砸她脸上的欠以及吊儿郎当。

“你、你”

尤珉月却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红了白,白了红。

她还能怎么选?

周京每晚都像抱个大娃娃似地抱着她,有时候手脚并用,八爪鱼似地缠在她身上,非常令人窒息。

“痛吗?宝贝儿。”

周京捧着她的脸,眼窝深,光影落下去便有层次,眼睛又有神采,真正的看狗都深情。

尤珉月却心生厌恶,看多一秒都觉得添堵。

她别过脸去没有回复,周京便就着捧脸的姿势,一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七厘米的身高差,一切都是刚刚好。

只是唇瓣的触碰、轻抿,非常纯洁的一个吻,却足够电得周京头皮发麻。

在尤珉月即将推开她之前,她自己倒识趣地分开了。

唇与唇之间牵连了一条细细的银丝,因为距离而缓慢拉长着,变得更细也更长了,最后”啪”地一下断开了。

抚着尤珉月下巴上那点看不见的濡湿,周京眼里的爱意蜜一般淌着,看尤珉月的眼神专注得甚至要将她脸上的寒毛都刻进大脑里,声音沙哑着呢喃道。

“有点苦。”

腰抵在突出的护理台,光滑边缘和后腰贴合,尤珉月退无可退。

只好拍开周京的手,把脸重重别过去。

“你说了只是上药的。”

在装潢得可爱温馨的母婴室里,尤珉月又怒又羞,黑发丛中露出的一点莹白耳朵尖都透着红。

周京觉得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老是被她这种无赖骗倒,确实有种反差的可爱。

电流从心尖蹿起,在尤珉月推开她要往外走的时候,她一个步子回到原位,弓腰整个抱住尤珉月。

迫使她往后靠,直到腰部再次贴合护理台。

脸埋进散发着冷香的脖颈里,周京的声音闷闷的,懒散得像是要睡着似的。

“抱一下,不弄你,说到做到。”

尤珉月被她的无耻行径弄得脸色苍白,她惊恐地看着那扇被反锁了的门,好似外面蹲守着洪水猛兽。

拍打着周京平直的肩,把她的飞行员夹克拍得”砰砰”作响,尤珉月很难不生气,抿着唇又被药粉苦到皱眉。

“快出去,别耽误别人用母婴室了。”

她独来独往惯了,特别怕耽误别人的时间,做不出给别人添麻烦的事。

周京却是与她截然相反的心安理得,脸在尤珉月的颈窝里蹭着,声音懒洋洋的。

“给我五分钟。”

“周京!”

咽下满腔的苦涩,秀丽的眉重重拧起。

尤珉月连大声说话都少,却不知道已经对周京怒吼过多少次了。

而对周京来说,尤珉月不理她对她来说才是酷刑。

你要说尤珉月骂她?不,那是在赏她。

脑袋被热气轰得乱蓬蓬的,心脏甜蜜地跳着。

“三分钟,不能再少了。”

“想回去了,那样就可以一直抱着你,我都要回西北了,看不到你我会死的。”

她声音越来越沉闷,北京话吞音又吞得严重,嗡嗡隆隆的像一群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叫。

联系前后听懂了,尤珉月才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去死?”

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尤珉月自己都惊了,指甲在置物台上重重一划,漆片卡进指甲,钻心地疼。

可比这更疼的是她的心,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竟诅咒一个人去死。

“我得活着,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还得要给你把尿。”

周京抱着她轻轻地左右摇晃,贴着她的脖颈仰着脸看她,笑得没心没肺,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尤珉月这才好受了一点点,但更多的还是超我对本我的指责,以及自我的深沉惭愧。

她对诅咒周京没有什么愧疚,更多的是遭受着内心的谴责。

语气尽量温和地提出建议,眼底却是寸草不生的荒芜。

“周京,你给你婶婶挂了心理科,你怎么不去挂一个?”

“好了,不跟你贫嘴了,安安静静的,还有两分钟,我说话算话,但在这之前,让我先充一会儿电。”

身上趴着这样一个难以忽视的庞然巨物,尤珉月度秒如年。

周京高热的身体温度透过织物传过来,惯用洗护产品残留的淡百合香萦绕鼻尖,让尤珉月熟悉又陌生。

相似的气味,习惯的体温都让尤珉月感到不安。

周京每次都是以这样一种强势的态度入侵她的生活、她的灵魂、她的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很害怕,害怕变成和周京一样的人,害怕自己变成了全然陌生的自己,害怕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惊讶的脸

让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望着婴儿蓝色的墙壁,尤珉月在心底默数着秒数,卡着"120"的当口把周京推开了,瞥了一眼对方迷茫的眼,直接越过她往外走了。

“欸!等等我,一起走嘛。”

周京反应很快地迈开了脚步,并圈住了她的手腕。

会员制的商超是单独一栋,占地面积开阔,商品也一应俱全,让人眼花缭乱。

周京推着购物车,还要和尤珉月手牵手,时不时还停下来不肯走,要尤珉月说点好听的才动身。

林林总总的东西一拿,购物车的空间已经填了一半了。

去结账的路上又转过生育用品专区,在一众品牌的安全套里瞄到了一面指套。

周京饶有兴致地看过去,挑眉中带着戏谑。

“这里竟然还有指套卖,会员制的商超就是不一样哈。”

修长的指在方方正正的硬盒上一一滑过,发出"磕磕"声响。

“螺纹、凸点、常规的,这还有冷茶、雪松、水蜜桃、草莓口味的,你要哪款?”

她平时说话都懒,有些音发得含糊,但这会儿却故意模仿了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着。

羞耻感从脚底蜂拥而至,顷刻间被蚕食得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骸骨。

尤珉月脸色绷得很紧,很想给那张不正经的脸来上一巴掌。

她正要咬唇,又想到周京的警告,于是后退了一步,将后槽牙咬得死紧,直到牙根发酸。

她的视线根本没法在那些指套上停留,超高道德感、自我约束的规范感让她对性的认知一直停留在淫秽、难登大雅之堂的下流之物。

每刻每秒都想逃,深吸一口气,眼睫颤巍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

“常规款的。”

手撑着购物车,周京眼里凝着笑,目光落在她弧度优美的唇鼻。

“味道呢?白茶、水蜜桃”

她还想着再念下去,就被尤珉月斩钉截铁地打断。

“白茶。”

“okkkk~”

周京把上面的每个款式,每个味道的都拿了一遍,散花似地洒在购物车的一角。

尤珉月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了,火气"轰"地一下上升,烧断了理智。

“你既然早就有了选择,又何必问我?”

周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去搂她扑了个空。

“别生气嘛,螺纹跟凸点是给我用的。”

尤珉月只想把她的脸往购物车里按,像暴力狂那样,不管不顾地发泄。

但最后也只是冷着脸,和周京保持着至少两米的距离,在周京结账的时候等都没等,就往外走。

周京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丢下购物车就去追。

“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商超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尤珉月没好甩开她给人当猴子围观。

面上结着冷霜,被周京好声好气地拉了牵了回来,像牵着一尊冷面玉佛。

大体是得体的,她们的这段小插曲没引来多少关注,引起关注的原因也是高挑好看的外形。

刚回到家,周京她老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把她大骂了一通,声音从听筒里震出来,周京也不在意,翘着腿往尤珉月身上靠,嘴上"嗯嗯"答应着,面上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从这通电话尤珉月知道周京"野"得连她老子都管不了,横行霸道、专横跋扈、为所欲为。

尤珉月最后的一条退路都被给切断了。

尤珉月宅,周末除了去超市采购以及约妹妹吃饭外,其他时间通常都是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也不能总做那事,白天一天天地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大眼瞪小眼,或者换个说法是周京干瞪着在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的尤珉月,在她的世界边缘徘徊,却始终没法进入到她的世界。

这让周京非常无力且挫败,于是周京软磨硬泡地把她带出去透透风、沾沾人气,带她满胡同地遛弯,去找那些隐在老街深巷里的老北京小吃。

“而且近段时间天气好,秋高气爽,天气晴朗,晒晒太阳不仅可以促进维生素d的吸收,还可以改善人的情绪、放松心情,你看你工作这么忙,天天不是在鉴定中心就是在家,专家都说了要多去视野开阔,头顶没有遮蔽物的地方活动!”

侃得天花乱坠,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让尤珉月想把她的嘴给缝起来。

下午的光景天热,尤珉月里面穿了件薄打底,外头套了一件黛绿色的针织外套,搭配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露出点脚踝,纤细而雪白,薄薄的皮肉包裹着细细的骨动起来时引起的细微明暗变化则更为一绝。

除了左腕戴她那只戴了好多年的浪琴手表外,再无任何装饰,就连包也没有,不讨好、不谄媚,清凌凌的漂亮。

当那抹绿撞进视线的时候,周京眼睛惊艳地闪了闪,她还是第一次看尤珉月穿颜色这么浓郁的衣服,特别是在暖融融金灿灿的秋日里,走在红彤彤的树叶底下,那一抹浓郁的黛绿遗世而独立。

胡同里有遛鸟的、骑二八大杠的老头儿,三三两两围着看下棋的、步履轻快背着小宝要去打太极的,还有会搜罗地方来玩的年轻人,云雀似的叽叽喳喳地飞过。

两人并排走着,这老胡同旧有旧的好处,每一处都印刻着老北京人生活过的痕迹,热热闹闹的,尤珉月在这儿身上都添了几分烟火气。

周京看着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侧脸,心里喜滋滋的,挽着她的手腕,那针织衫分外软糯,贴着皮肤就像陷进了一团有实感的云,舒服得很。

指尖捏了点面料摩挲着,周京在心里”靠”了一声,心想得问问尤珉月这衣服上哪买的,可真会买。

周京的手又黏黏糊糊地牵过来了,尤珉月有些恼地再次把她甩开,这次听到的不再是周京腻得人掉鸡皮疙瘩的”宝贝儿”了,而是紧张的一句。

“小心。”

紧接着尤珉月就感觉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大力,重心偏移,身体倾倒。

周京紧紧倒靠在砖墙上,她则被牢牢护着,车轱辘堪堪擦着她的脚滚过,激起阵阵扬尘,一个咬牙蹬脚踏板的小子”唰”地一下从她眼前飞过。

周京人还没站直,就拧着眉瞪着眼,朝那小子骑着车歪歪扭扭的背影扯着嗓子嚷。

“嘿!你小子不长眼,骑车不知道看路啊!”

那把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掣不走寻常路的半大小子头也不回,声音倒敞亮。

“对不住咯——”

轮胎磨擦地砖发出”嚓”响,身体摆尾似地一摆,脸上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山地自行车也似乎到了极限,要散架似的发出”咯吱”一声响,随后人就在胡同口消失不见了。

一个拐弯看得人心惊胆颤。

要是刚才把尤珉月撞一下,那可真不得了。

周京这才扶着墙站稳了身,先是上上下下地把尤珉月打量了个遍,拍去她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牵着她的手往里拉,跟自个换了个位置。

“你往里边走走。”

宝贝似的攥着尤珉月的手,把她温凉柔软的手细细捏了个遍,还是忍不住埋怨。

“这小子精力也忒旺盛了点,我看是学校布置作业少了,不在家写作业,一天天地在外边疯玩。”

尤珉月对谁都挺包容的,只是她的包容心在周京这儿实在有限。

薄凉地乜了她一眼,幽幽地说了句风凉话,“你不也半斤八两。”

尤珉月这话有两层意思,既指周京小时候又指她现在。

周京愣了一下,没想到尤珉月会搭话,一下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是是是,我小时候比他还皮呢,天天在大院里带兵打仗,天天挨骂被揍,我爷爷拿这么粗的棍子把我揍得满地找牙”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圈出一个圈,往前走出一步,再回头龇牙咧嘴地冲着尤珉月耍宝。

尤珉月的脸隐在没光的屋檐下时,就像浸在冷泉里的白玉,白的脸,清黑的眼睫和眉毛,唇色是一种极淡的樱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眸不见丝毫波澜,生生逼出一种清丽到极致的艳来。

可等她走出屋檐,被那暖光一照,清黑的眼瞳盛满了光,一下就熠熠生辉了起来,走到光处的时候她眼睛会眯起来一点,纤长浓密的眼睫小扇子似的簇拥着她的眼,轻轻扇动,简直颤到了周京心底里去了。

而且那白脸上细微的寒毛在阳光里茸茸的可爱,就跟水蜜桃似的。

周京怎么看也看不够,真想捧着她的脸热烈地亲一口,可在外头搞这些肯定要惹她生气,只能舔舔干燥的下唇止止瘾。

迎着内心的激动,周京越讲越嗨了,开始口无遮拦地批判了起来。

“前些天二中有个高中生就因为老师说了他几句,转头就跳楼了,把人家班主任都吓死了,只不过赔偿跟家长谈拢了,消息压着外边儿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跳楼,要死要活,闹抑郁症的,心灵要么是真的脆弱,要么就是装的,我看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人也变得矫情了,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也没见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啊。”

她摇摇头,一脸的不屑。

尤珉月本来不想搭理她的,但对她的话实在无法苟同,眼神冷得即使暖光也捂不热。

“你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写作业写到11点还写不完?你从小天天有上不完的补习班?你小时候天天被关在楼房里?你因为学业压力累到崩溃大哭家长还以为你懒惰无理取闹?”

尤珉月的一番控诉让周京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一”咯噔”,暗道”完了完了”,恨不得穿越回两分钟之前,把叨叨个不停的自己扇两耳光。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呃,那倒没有”

尤珉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意直沁入人心底里去了。

“未知全貌就不要多嘴去批评人家。”

“嗯嗯嗯,”

周京点头如捣蒜,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但是她转头就贴上来,大猫似的靠在尤珉月肩上,声音放得又轻又委屈。

“所以宝贝儿你得多教教我。”

周京就是有那种本事,没脸没皮的,尤珉月扇她一耳光,她还能笑呵呵地把另一半脸凑过来让尤珉月扇,能屈能伸,或蛮横霸道,或卑躬屈膝,二者尤珉月都嫌恶。

尤珉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唇瓣抿了又抿,但始终说不出来话。

周京见好就收,赶在尤珉月把她掀开之前离了尤珉月的身,牵着尤珉月的手欢欢喜喜地晃动着,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细细的缝。

“走,我们去秋栗香那儿买糖炒栗子吃,秋天怎么能不吃糖炒栗子呢。”

去地安门路口的秋栗香排队买了份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栗香混着热气一股脑地冲进鼻腔,然后满脑子都是那股诱人食欲的暖香。

还烫手呢,周京就拿出来剥,烫得脸皱成一团,手指都红了,三两下剥出个完整的栗肉,递到尤珉月唇边要给她吃,眼睛亮晶晶的。

“吃呀。”

那儿人多,大人领着小孩排队买,周京又是个高挑惹眼的,捏着板栗喂的场面实在太难看,尤珉月真受不了周京了,扭头就走。

才走出一步,就被周京”欸”的一声拉住了手,尤珉月被拽了回来,目光越过周京的肩膀,是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俩。

“不烫的,尝尝。”

周京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拉扯得越久,就越容易被人当成猴看,尤珉月只好用张了嘴,咬住她指尖的栗子,即刻侧身,与周京保持一定的距离。

牙关一松,饱满的栗肉滚下来,由着后槽牙一咬,暖热的栗香在口腔里炸开,确实软糯好吃。

“好吃不?”周京满脸期待地问。

她手里拎着袋栗子,装栗子的纸袋外面还有个透明塑料袋,那剥开的栗子壳就挨着纸袋躺在塑料袋里。

周京虽然打小就猴似的皮,但毕竟是既贵又富的家庭里养出来的,身上确实有股子漫不经心的贵气和非凡,提着个塑料袋还挺不伦不类的。

平头老百姓穿得都朴素,她俩虽然也不刻意追求品牌,但衣服质感和那身段长相往这儿一站就跟俩明星似的,越来越多的眼睛看了过来。

尤珉月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

“可以,快走吧。”

尤珉月想回去了,但周京说这才几点?要再走走逛逛,往那民居里钻。

周京一边剥栗子喂给她,一边介绍着这块再熟悉不过的地儿,一块砖一棵古树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侃天侃地,完全就跟那北京出租车司机一个样。

尤珉月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自动屏蔽了周京的话,但又会时不时地给出点不痛不痒的反应,这样周京才不会缠着烦她。

不喜欢外出的原因有很多,外面吵闹而自己喜欢独处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外面能给到尤珉月感兴趣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远不及着作、论文。

她想着昨晚看的一起设计得精妙绝伦的凶杀案,凶手是怎么巧妙地避开监控,制造了一起被自杀案,又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被缉拿归案。

她专注还原凶手的案发过程,对外在的世界则处于半游离状态。

突然间她感觉到身侧周京所在的位置掀起了一阵凌厉的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京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脸上懒散的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专注和认真,带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碎发落在脸上,痒痒的,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又像是被按下了减速键,亦或者同时处于这两种状态,老旧的职工房和晴朗的艳阳天变得扭曲又怪诞。

止住了脚步的尤珉月看到周京跑得飞快,在大家的惊呼声中,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从窗户缝隙掉下来的小孩。

心惊胆战的一幕,尤珉月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瞬间的功夫后背汗湿。

刚好提着东西回来的母亲看到了这一幕,尖叫着扑过来,东西洒了一地,把周京怀里的哇哇大哭的孩子抢过来死死搂着,反应过来后又仔细地检查孩子的身体状况,然后对着周京感恩戴德。

周京摸了一下孩子的发顶,笑着说,“没事,看好小孩。”

“这可是四楼啊,多亏了这姑娘,不然这孩子”

周围人都在赞赏周京的眼疾手快,周京却无所谓地笑笑,踏着碎光朝尤珉月走来。

“姐们刚才身手敏捷不?”

挑眉,周京的笑容热烈张扬,比秋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她身上还是那件半新不旧的飞行员夹克,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信步走来时的模样又恢复成她那漫不经心的恣意。

场面太惊险,尤珉月耳边还是嗡鸣的一片,要是周京慢了那么一步,那个孩子

她被自己的想象再次惊出一身冷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等周京快走到尤珉月跟前的时候,脸突然皱起,耍酷邀功的意思一下荡然无存了,可怜兮兮地举起手里的空袋子。

“就是咱的糖炒栗子,全都洒了,只剩下个空袋子了。”

尤珉月暗自呼出口气,看向她的手。

“你现在应该去医院看看你的手。”

“没事儿,就受了点冲击而已。”

周京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灵巧地一转身,丝滑地挽上了尤珉月的手。

后面的两天两人相安无事,也到了周京该走的时候了,尤珉月每次忍不住不服从都要斟酌下造成的后果到底值不值。

她对周京的容忍度已经极限了,周京却还要挑战她的极限。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周京有个为她送行的聚会,没带尤珉月,她自己去了,喝酒喝得疲了,想她冷冰冰的美人了。

酒杯厚重的底往台面磕了两下,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后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掷在桌上,往醉倒的人群里扫了一圈,朗声宣布聚会结束,还没走出包厢就已经叫了代驾。

周京酒量很好,白的红的混着喝也不会醉,只是脚底飘,脑袋有些昏。

窝在后排车越往回开越想尤珉月,等车驶进小区就迫不及待地给尤珉月打了电话。

“宝贝儿下楼接我,喝了点酒,难受。”

她在楼下花坛坐了半个小时都没见着尤珉月人影,都快被北京十一月干冷的寒风吹傻了,酒也醒了大半。

这才意识到尤珉月是不会下来的。

"嘿!"的一声气急败坏地自个儿爬起来,怒气冲冲地往电梯里走。

幻想里她要把尤珉月折腾得泪眼朦胧,让她流着泪哀求地喊出求饶的话。

这样一想,脑子里更混了,脚步踉跄地扒到门口,指纹解了锁。

门一推开就看到尤珉月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要往书房走,水杯热气袅袅升起,书房的灯火映出来,电脑还亮着冷光。

气愤一下就变了味变成酸溜溜的委屈,酒精熏得心防崩断,脆弱的东西一股脑地涌出来,眼眶红了一圈,瞪圆了控诉。

“怎么不下去接我!”

话说得太急台冲,气一下没顺过来,踉跄着往玄关柜撑了一下。

尤珉月捧着水杯,气定神闲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冷清清的。

“你这不是还能走吗?”

她要喝水,唇抵着杯口轻轻吹气,涟漪像皱了的笑一般漾开,然后熏红了她的唇,周京一下被电到了,头皮发麻,膨胀的膀胱被用力捏了一下。

倒吸一口凉气,忍过那阵毁天灭地的颤栗,周京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把鞋蹬了,要是她敢穿着鞋走进屋,尤珉月这个洁癖会把她从12楼阳台推下去的。

“你多关心关心我嘛。”

她脸上盛着笑,想去拉那截皓月似的手腕,却被轻轻巧巧地避开。

清醒时的周京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喝了酒的周京更让人心生厌恶。

尤珉月拒绝被她触碰,被她身上刺鼻的气味沾染。

她被狼一般透出凶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被一步步逼进卧室,路上水洒了一点出来,她想停下,想大声地喝斥,但咽喉像被胶水糊住了,没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心脏”怦怦”跳动着,是在心虚吗?

因为违背了周京的意愿没有下去接她?

还是害怕?

害怕周京用那些残暴的手段折磨她?

尤珉月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心虚还是在害怕。

只不过层层逼近的现实将她的思绪从抽象的感受里剥离了出来,又或许是给自己壮胆,她找到了周京的”把柄”,她可以议价的空间。

周京身上的酒味让对气味敏感尤珉月尤为不适,一想到周京的酒气将污染整个房间的空气,尤珉月今晚都不想在这里睡了。

避开周京如狼似虎的目光,尤珉月终于朝前迈出了脚步。

“我去书房。”

但尤珉月没能走出房间,她被推倒在床上,水洒了一地,圆鼓鼓的玻璃杯砸在地上还没碎,在杏色的木制地板上滚了一圈,最后被床脚架挡住了去路。

喝了酒的周京力气更大,压得她动弹不得,拆了一盒前两天在商超逗尤珉月时买的螺纹指tao。

在水蜜桃甜腻的味道中,尤珉月的情潮波动起伏,尽数被周京掌控着。

周京想让她颤抖,她便抖若筛糠,周京想让她绷紧,她白皙的胴体便紧绷如弓。

压抑的哭腔在卧室里荡着,像极了被她吹皱的那杯水。

弄完后周京脑子更昏沉了,但还是没忘帮尤珉月清理,甚至把沾染了酒气的床单被罩扯下来换了套新的,把尤珉月安顿好了之后,才进浴室洗去了一身的酒气。

周京的眼在闹铃响起的前一刻关掉了手机,窝回被窝里接着把尤珉月抱了个满怀。

刚睡醒的声音哑得很,声音震得人耳朵都要酥掉了。

“宝贝儿你再睡会儿,我早上赶飞机。”

尤珉月半张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呼吸绵长,心跳平缓,一动不动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尤珉月睡眠浅,周京知道她是醒着的,而她顶讨厌尤珉月不理她,那种感觉比一刀刀片她的肉还难受。

眼里闪过抹阴翳,周京往那可爱的莹白耳垂含着咬了一下,手往上笼住了一侧圆润的美好,在感受到怀里胴体发僵时,压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威慑。

“要是敢不接我电话,我就从西北飞回来弄你,听到了吗?”

尤珉月在黯淡的晨光下睁开双眼,声音平淡,被长眼睫掩着的眼底藏着厚重的恨与解脱。

“听到了。”

周京的心情很快变得晴朗起来,笑意满溢出来,将脸埋进尤珉月散发着冷香的后颈、脊背,锁着她腰的手再次收紧,恨不得把尤珉月揉进她的身体里去。

“乖——再给抱一下,爱死你了。”

往后周京的时间都比较碎,去一个来月就放个两天假,每次都不辞辛劳地飞回北京,她人一去西北,就叫尚秀文帮忙照应着尤珉月。

时间久了,尚秀文对尤珉月的情感慢慢的也变了质。

尤珉月这人性格虽然冷,不爱跟人走得过近,但对身边人都挺好的,人正直、专业且勤恳,家世又清白,怎么看都是一五好青年。

品着品着,倒觉得周京实在配不上她。

且说学历,人正儿八经一协和硕士高材生,周京呢,成绩一直吊车尾,高中毕业就进部队了,虽然在部队里也有书读,但终极是跟尤珉月没法比的。

再看家世,周京爷爷辈出了个老将军,父辈从商,富得流油,但人小尤同志父母都是备受推崇的正当职业,一个公务员,一个人民教师,人还靠自己考进了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工作稳定、体面、薪水高,靠自己的专业在单位站稳了脚跟,并不比周京差到哪儿去。

晚上尚秀文约了尤珉月吃饭,在一家味道做得很不错的淮扬私房菜。

饭才刚吃,尤珉月的电话就响了。

尤珉月的动作顿了一顿,但看都没看一眼手机。

尚秀文眼底闪过被打扰的不悦,但被那柔和的灯光一照,还是温良且善解人意的模样。

“不接吗?”

猜也不用猜,肯定是周京打过来的。

这次周京离开北京是去做一个保密的军工项目,至少要在黔南待够五个月,受着严格监管,摸到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断联系那还得了?

周京想时时刻刻掌控尤珉月的信息,她在哪,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但尤珉月完全受不了她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打过来的电话,但她不敢不接。

上个月她故意把手机放在客厅,人进书房看书了,周京足足打了五十通电话,在第五十一通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第六感已经预感不会有好下场,但手机突然的震动还是把她吓到了,手指无意间触碰了一下,周京的声音即刻传了出来,透着耐性散尽的阴翳、专制的命令。

“宝贝儿,门口有个快递,你去拿进来。”

眼皮跳得很厉害,尤珉月想把自己蜷成一团,因为胃部痉挛着,作呕的冲动如此强烈。

她痛苦地低了头,血色尽数褪去,只剩下苍白的色调。

恶鬼一般的声音催促着她,“宝贝儿,别让我说第三遍,去拿。”

她麻木地按照周京的命令把跑腿放在门口的东西拿了进来,拆开了。

听到动静的周京又下达了下一个可怖的命令。

“把这一串全部塞进去。”

“不”

发干发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残破的声音,她的反抗彻底点燃了周京的怒火,听筒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周京在那边踹倒了什么东西。

即使相隔千里,尤珉月的心脏也被吓得骤然瑟缩。

周京的声音裹挟着风暴,冷酷暴戾。

“现在,立刻,马上,我要你脱。”

尤珉月的手抖了一下,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那些串在一起的东西竟可以有着不同的频率,全都被远程控制着,尤珉月哭到崩溃。

“开视频让我看看你,今晚的事就翻篇了。”

诱哄的声音绵里藏针,周京看似是把选择权给了尤珉月,但尤珉月根本就没得选。

从那之后,尤珉月再也不敢在非工作时间不接周京的电话了。

“宝贝儿,听听你的声儿——”

周京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压得低了的声音透出成瘾患者犯瘾时的疯狂和缠绵。

“在吃饭。”

尚秀文停了筷,捏着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关节,上面被纸划出来的痕迹已经淡到看不出来了,这会儿却隐隐泛着刺痛。

她看着尤珉月眼色收敛的模样,清隽而秀丽,犹如雪山之巅远离世俗、不争不抢的雪莲,自有风骨。

周京努了一声,有些醋地问道。

“和谁啊?”

“同事。”

尤珉月的回复简洁,不带任何情感,单纯只是在应付。

“哪个同事?”

“你有完没完?”

对面的尚秀文难得见尤珉月尾音上提,语气带冲,也是头一次见她情绪外化。

仅仅只是和周京通话不到一分钟。

往不好的方面想是尤珉月在生气,但这事要往好的方面就是尤珉月那张淡漠的脸染上了情绪,还真是,还真是漂亮啊,皑皑白雪一下变得鲜活、五彩缤纷了起来。

特别是在这淡雅的包厢里,这样一个冷美人皱起眉来说”你有完没完”时既无奈又愤怒的控诉,让人莫名打了个爽利的颤。

总共的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在尤珉月挂断了电话后,尚秀文脸上挂起了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微笑,轻声问。

“男朋友查岗吗?”

“不是,一个神经病。”

尤珉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刚被周京气过之后,心情郁闷,她看面色温和的尚秀文就感觉尤为亲切。

“是很棘手的人吗?”

尚秀文简直说进尤珉月心窝里去了,她看向对方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

“是,特别讨厌。”

尚秀文这会儿没急着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抬眸时坚定地问。

“需要我帮忙吗?”

尤珉月有一种绝望中被人善意地拉了一把,虽然尚秀文此刻的提议对她来说作用不大,但是却让尤珉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内心还是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轻轻摇头。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尚秀文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想帮尤珉月是真的,可假如尤珉月真的想让她帮,她到底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却面对周京?毕竟二十多年的交情。

她要是做出背后给周京捅刀子的事情是要被朋友们戳一辈子的脊梁骨的。

“都是朋友没说这些客气话。”笑里带着微微的苦涩。

周京回京的时候正好赶上尤珉月被临市借调参与大规模尸检工作,主要是做身份识别。

一架载满252名乘客的波音客机坠毁,无人幸存。

周京人下了飞机打电话过去后才知道尤珉月不在北京,期待的好心情遇冷,唇角抽搐,

把棒球帽摘下来狠狠掼在行李箱上,咒骂不止,瞥见旁边惊诧的窥视,一记冷眼飞过去。

“看你大爷啊。”

她个高,完全冷下来的脸色凶得很,把人家吓得直缩肩膀,脚底抹了油似地一溜烟地跑了。

周京打了辆车前往津市,三个小时的车程里她情绪一直非常暴躁,一个闻着味儿打过来的陪玩性质的朋友,被她当成了出气筒,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就连最能侃的司机全程都沉默寡言,尽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空气凝滞。

等她下了车被带进市公安局,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那抹被隔离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心情便奇异得平静了下来,即使尤珉月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看到她。

但那种心安、祥和的感觉却像温泉水似地在她身上流淌。

她多想把尤珉月从那地方拽出来,但尤珉月是个"工作狂",工作和家人是周京不能触及的底线。

她不想一回来就被讨厌,在外面熬了小半年,她只想跟尤珉月你侬我侬,亲亲密密的。

周京有美化功能,完全忘了她走之前跟尤珉月闹得有多僵,也淡化了尤珉月对她掌控行程的控诉。

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因为这破工作把她的跟尤珉月这对苦命鸳鸯给拆开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见着了,见着了就好了。

这一下还给自己看感动了,垂眸眨眼,把那浅浅的泪忍了下去。

再抬头时面色已恢复如常,从容应答。

她被请到办公室,习以为常地受着人家近乎殷勤的招待。

“老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她把玩着冒出袅袅热气的陶瓷杯手柄,心里还想着尤珉月。

“身体硬朗着呢。”

张局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了想又问。

“有朋友在做法医?不是刚从黔南回来么,还大老远地从北京过来一趟。”

周京更深地陷入沙发,托着腮,眸底的颜色很深,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是有个好朋友想着久没见了,来看看她。”

转念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皱起些,问。

“你们这儿人手是不是不够?”

不愧是老将军家的孙女,隔着虚空看过来的那一眼叫人脊背发紧。

敛下神色,张局眼观鼻鼻观心,委婉道。

“能调的都调了。”

周京却不是个爱打太极的人,把那浓密英气的眉一宁,开门见山地说道。

“从下面各个派出所再调点儿?不然真是有够呛的。”

原来这主儿来这的目的在这呢。

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以前是周老将军的门卫兵,要不是老将军提拔,他得在大院里站一辈子的岗,他可没有资格在周京面前拿乔。

仔细掂量了一圈,张局笑呵呵的,分外体恤底下人。

“确实,这次事故波及的人数众多,但不管怎么样,还得心疼自己底下的人,我这就给各个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让再抽调些人上来协助,缓解法医们的压力。”

抽调上来的法医由小巴统一送回下塌的酒店,尤珉月身后跟了条尾巴,从公安局一直跟到房间门口,并在她关门时闪进来,朝她挥手微笑。

“嗨——”

接过尤珉月手里的活,把门”砰”的一声关上,走前两步一把将人抱住,脸贴着脸摩挲,嘟囔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在办公室等了你好久,本来想在你下班的时候把你抢走的,但是又怕你生气。”

周京抿着唇,一副委屈乖小狗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尤珉月双手自然垂下,瞥了一眼周京的行李箱,态度冷淡得就像压弯枝头的雪,兀地砸下来,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将人抱了个满怀,嗅着让她魂牵梦绕的冷香,周京心里还是热烘烘的,声音愈发地含糊,嘴巴都懒得张。

“不是说人手不够吗?我跟张局商量了从明儿起各个派出所再抽调上来二十个人协助你们,减轻你们的工作量。”

怪不得群里有发出来通知,精疲力竭的法医们一改死气沉沉,在小巴上欢欣鼓舞地庆贺,差点没把车盖掀开来。

尤珉月很淡地”嗯”了一声,周京却不满意了。

尤珉月被她抵在贴着杏黄色墙纸的墙壁上,单腿插进双腿间,只见她邀功地甩了一下敞开的黑色羽绒服,别开羽绒服单手插兜,牛仔裤的裤腰松松卡在胯骨上,米色羊绒衫外的裤腰形成了浅浅的”v”字形状,随意站立的双腿笔直修长。

“该怎么谢我。”

周京单手撑在她身旁,眉目张扬、恣意,骄傲地扬着下巴。

“亲一下不过分吧?”

这个问题向津市公安局反馈了很多次,次次都拿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到处都缺人手给堵了回来,她们这群人天天工作超14个小时,人都快累恍惚了,周京确实帮了大忙。

可尤珉月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她推开就要走,才刚跨出一步,又被周京拽着手腕扯了回来。

“行行,知道你害羞,我来亲好吧。”

周京捧着她的脸低头便亲了上去,她本意是想接一个纯洁的吻,但她低估了分离五个月的威力,她刚碰上尤珉月的唇就想把舌头伸进去,刚舔进那湿热的口腔便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双手在尤珉月的腰和胸侧爱抚着。

周京在部队用的是最便宜的皂,皂角直白醇厚的气味将尤珉月层层包裹,从口腔到肺叶一点点侵占、蚕食。

口腔被搅得酸麻火热,就连舌根都是麻的,呼吸被剥夺,星点在眼前闪烁。

喘不过来气的尤珉月拍着周京的脸将她推开,别过憋得涨红的脸,手臂遮挡着狼狈的下半张脸,声音里透出愠怒。

“够了。”

双手松松环绕着细韧的腰肢,摩挲她腰侧细软的肉,周京唇边挂着甜蜜的笑,吻落在尤珉月雪似的手腕上,眉眼间是秾稠的柔情,声音轻得近乎狎昵。

“是不是累了?放你去洗澡。”

尤珉月警觉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一下。

身后就是墙了,尤珉月还能往哪儿退,眼看着后脑勺就要磕到墙上了,周京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磕在了手心。

手指顺势插入发丝,动作轻揉地摩挲着,唇角噙着笑,神情闲适,不见丝毫机场那会儿表现出来的狂躁。

“想哪去了?我还没有那么禽兽,累了吧,洗个澡,聊几句咱就睡了。”

周京在,她怎么能睡得好?

尤珉月恹恹地垂下眼睫,阴影掩住了下眼睑淡淡的青黑,有一种惊人的清雅脆弱美感。

周京今晚倒是老实,没动手动脚的惹出些不安分的事情,就是从后面把尤珉月抱得紧。

尤珉月侧蜷着的身体落入她的怀里,不露一丝空隙,几乎要嵌在一起了。

手和脚都被包住,沁凉在火炉似的温度下被慢慢驱赶。

周京在她颈窝里拱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狗似地嗅着,声线慵懒,带着点想要求得关注的撒娇意味。

“酒店的洗发水跟沐浴露香得有点甜了,我闻着我自己感觉难闻死了,怎么闻着你就这么好闻?”

尤珉月只是侧躺着,睁开眼望向昏暗的虚空,沐浴乳的玫瑰甜香萦绕鼻尖,她已经熟悉了这气味,只是来自身后的温度和触碰让她既陌生又熟悉。

“宝贝儿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尤珉月闭上了眼,呼吸放得均匀、绵长,在周京身边她装睡装得越来越像了。

在她身后的周京却不满地抿了唇,“我知道你没睡。”

尤珉月不出声,周京就抱着她摇晃,尤珉月不得不出声敷衍她。

“一周吧,具体不清楚。”

“嗯。”

沉默弥漫开来,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就在尤珉月以为周京终于要消停了之后,又听到身后传来试探的轻声。

“怕不怕?我听说人都给烧焦了,尸体都拼不成整的了。”

周京一句话把尤珉月的思绪拉回了那个阴翳凄惨的场景。

尤珉月不怕尸体,难过的是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个家庭被毁于一旦,她听不得那些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的脸,哭着喊”爸爸”的稚嫩脸庞。

工作的时候还能麻痹自己,闲下来之后这些场景便尽数涌入大脑,甩也甩不掉。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摸你手都是凉的,脸色也苍白。”

说着,周京略显粗糙的手指缓慢插进尤珉月的指缝里,从指尖到指根,以滑入的方式和她十指交扣,温度强势地传递至那沁凉的手。

她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悠长。

“生死有命,有的人命里就是有这个坎,没办法的。”

“我早些年的时候参加人质解救工作,就是那个当狙击手的,有时候在趴了大半天能一枪把偏激罪犯的脑袋打爆,但也有谈判失败的时候,我在瞄准镜里眼睁睁看着人质被爆头、被割喉,不瞑目的眼睛分明告诉我他对生的渴望。”

“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自己心里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负担,这本来也不是你造成的,你反倒是去帮助他们的生命宝贵而渺小,我们能做的只有是好好爱自己,好好地度过每一天。”

周京说的屁话尤珉月一个字也不想听,但周京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尤珉月被有力地抱着,后背是暖热的胸膛,一贯冰凉的手脚被包着,也是热烘烘的。

那些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就像催眠曲,加上尤珉月今天的工作强度也确实大,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

或许是调令下来了,周京今天的心情格外明朗,是唇角抿着笑醒来的。

空调安静地制着冷,羽绒薄被搭在腰际,周京懒洋洋地撑着枕头,黑色丝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敞开,露出大片骨感的肩和胸膛,被阳光热烈亲吻过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光泽,睡乱了的发随意拨至脑后,浓密中透出凌乱的野性。

欣赏的目光落在那抹亭亭的倩影上,云母纽扣克制地扣到最上一颗,衬衫下摆塞进裤腰,勾勒出一段细韧的腰线,穿的是薄款宽松的长衬衫,下面是盖住脚面的直筒长裤,露出的肌肤少得可怜,神态不卑不亢、端庄而克制,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犹如自带圣光的神女。

周京觉得没有人穿衬衫能比尤珉月更清丽漂亮,让人心痒痒,想扒光她的衣服,看她波澜不惊的镇定面庞变得慌乱、羞赧。

嘶——

光是想想就带劲。

周京琢磨出了滋味,摩挲着尤珉月睡过的被,眼下压着未被满足的涌动的暗色。

“宝贝儿,亲一下再走。”

尤珉月整理着装的动作一顿,理都没理她,迈开步子就走,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力道里透出愠怒,震得灰尘乱飞。

“嘿!”

周京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拉满的弓,随时都要射出去,扎中那叫她爱而不得的人。

睡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成了摆设,蜜棕色的肌肤大方地袒露出来,眉眼秾稠,漆黑如墨,危险的气息呼之欲出。

在这间萦绕着尤珉月淡淡冷香的卧室里,她恬不知耻地鸠占鹊巢,不仅如此,她还侵占了卧室的主人。

铃声突兀地响起,周京跪行着从床头柜捞起了手机,扫了一眼,眼神复杂,却是把尤珉月的枕头扯过来抱在怀里,毫不犹豫地接听了。

“叔公您早啊。”

脸上扬起笑,声音明朗敞亮,精气神一下就上来了。

她的前程也要开始打点着了。

因为地下停车场的撞见,尤珉月抗拒跟尚秀文接触,发来的午饭邀请都被她疏离又客气地拒绝了。

尚秀文很痛苦,不是因为尤珉月的刻意疏离,而是她明明知道她和尤珉月的关系就应该止步于此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越过那条道德的红线。

尚秀文还算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在工作场合中坚守底线的同时还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各方面处理得都很到位,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

尤珉月去市里参加刑侦相关的会议,很大一个会议室,空调开得很低,触目的都是深色调。

她正想着一个解剖谜团,无意间地抬眸刚好看到了尚秀文,尚秀文是由着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的,穿深色套装,神态温和端丽,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点头和身边人交谈,神采斐然,鹤立鸡群。

他们这些个法医来得早,在靠后的位置抱团坐下了,尤珉月在和尚秀文目光对视前收回目光,只听见耳边有人八卦。

“尚秀文还真不赖啊,年纪轻轻就当上检察长了,多少人盼这个位置都盼不来啊。”

“怕不是靠上位哦。”

小王是个愤世嫉俗的男青年,想说”靠男人”上位来着,但一想到旁边还坐着几个女同事,立刻打住,但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坐他左手边的胖子老李以一种后来人的意味深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远远地看向了前排落座的尚秀文,收回来时摸着下巴满眼神秘道。

“可别这么说,别的女领导咱不敢说,但这位谁敢染指啊,人家里的来历大着呢,自己又有本事,可不就青云直上嘛。我算是看透了,能力加背景决定了你能爬上的高度,二者缺一不可。”

葱段似的手指按着笔记本的书脊,避免翻页,黑色签字笔安安静静地躺在褐色原木台面上,尤珉月抬起头来往尚秀文的位置看了一眼,那会儿的尚秀文明明在跟旁边的人交谈,但她却突然有感应似地也转过头来,从容温和的神情依旧停留在脸上,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多排深褐色的会议桌对视了。

尚秀文盘着发,额头两边留着些不碍事的碎发,但却让人看起来更加温柔气质了,在苍白顶灯的照射下,她脸上的笑入春风拂面。

搭在书脊上那只手蜷了一下,尤珉月顺滑地移开目光,落在左侧方那盆高大的绿植上,假装自己是不经意看过去,但身体还是僵了好一会儿,直到余光瞥见尚秀文扭回头,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毕竟她上周被尚秀文撞见那样难堪、低俗的场景,昨天她又才拒绝了尚秀文的约饭,在她单方面的冷落期间,又被抓住偷偷看人家。

尴尬得后颈紧绷,冒汗不已,把外套脱了下来,整齐地叠好了再规整地放在腿上,沁凉袭身,她也刚好冷静下。

别扭,拧巴。

是尤珉月交友路上的重大障碍,她常常会过度解读一些眼神、语气,然后把情况想得很糟,再躲回自己的围城里,她围城里的世界简单又美好,无需顾虑过多的弯弯绕绕。

尤珉月一直在想如果尚秀文不是周京的朋友,自己应该能跟她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两人工作上有联系,对对方的工作有一定的了解的同时又不是一个工种,尚秀文会聊天,心思细腻情感充沛,也很会观察别人的小情绪,并做出恰当的回应。

跟她待在一起是和周京截然相反的体验。

尤珉月捏着食指的指关节,想她这样冷落尚秀文其实是对的,她实在不应该和周京的朋友走得太近。

会议冗长,尤珉月中途出来上厕所,也喘口气,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双手的时候她的大脑在放空,那些详细解剖的图片在眼前走马观花似地过着,什么样式的凶器,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以多大的力度被刺入受害人的身体,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别人需要仔细回忆、反复记忆的东西,她基本用心看上一遍,那些东西就能储存进她的记忆宫殿里了,她学东西相对来说轻松很多,智商在线,记忆超群。

“好巧,出来透透气碰上你了。”

熟悉的声音混着水声在右手边的位置传来,尤珉月的双手像是被滚水烫到了一般即刻缩了回来,等意识到自己的慌乱时才勉强稳住思绪,把水龙头关上。

等抬头时,面上又恢复了冷静又疏离的神情,她朝尚秀文点点头。

“嗯,我回去了。”

可尚秀文却并不打算让她走,一步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并且从她身侧的手纸盒接连扯出两张擦手纸递给她,眼瞳反射着顶灯冷冰冰的光,神情分外严肃。

“我有事找你,这边说。”

手纸吸收了水,透明地沾在皮肤上,被流水冲得凉透了的手无力地蜷了一下。

尚秀文看尤珉月的神情略动,心里就有了底,率先往外走出了一步,尤珉月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谈话的地点选择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这里没有办公室,有人过来的话远远就能看到,不用担心她们的对话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连句客套话都没,尚秀文压低了眉直接开门见山。

“为什么躲我?”

语气里透出无奈与疑惑。

她和尤珉月身高差不多,不需要低头或抬头就可以直视对方的眼睛,望进眼底最隐秘的角落,明晃晃的坦白。

窗外飘来了一大团云遮挡了太阳,尤珉月的眼睛黯淡了些,那云很快就飘走了,尤珉月的眼睛又恢复了明亮,如同湖水般平静。

尤珉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问你难道不知道吗?

尚秀文握紧了手,忍不住往前一步打破尤珉月的宁静。

她死死盯着尤珉月的眼,像极了把蝴蝶钉在昆虫板上的昆虫针,低声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悬在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撞见你跟周京接吻吗?”

她温和的眼睛里快速翻涌着,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在喉间淬了火。

苦闷的热气被风卷进窗户,吹鼓了两人的衣服,碎发搔着脸颊、脖颈带来的痒意让人思绪也跟着燥动。

尤珉月往后退了一步,月牙似的指甲扣进掌心,清明的眼眸褪去了所有情绪,清越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秀文,从我知道你是周京的朋友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你接近我是不是周京让你来监视我的?”

时空凝滞,尚秀文的灵魂猛地一震,慌乱、心虚和愧疚揉成一团,噼里啪啦地碎成了齑粉。

她强压住外显的情绪,垂下眼睫一两秒后又抬起,里面浸满了悲哀和无奈。

唇色浅淡,未着妆的脸在褪去血色后变得异常苍白、萧瑟。

挺直的肩背塌了下来,声音有气无力,她想去抓尤珉月的手腕,可手却僵在半空,最后无力地落下,重重打在大腿上

但她没有任何痛感,悲伤地看向尤珉月。

“朋友一场,你真的要这样想我吗?”

尤珉月身上布满了盔甲,冷硬异常,她的声音里毫无感情。

“我不得不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周京身边的人。”

尚秀文的肩塌得更厉害了,像是被重重巨山压得垮了,连气也叹不出来,声音从颤抖的嘴唇里挤出来,眼里浸满了浓重的悲哀。

“因为我跟她是朋友,所以我跟你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尤珉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刀尖反复戳刺着,尚秀文受伤的表情让她尤为痛苦,无法直视。

但又必须狠下心来为这段友谊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我们这段时间先别见了吧,你也别发消息过来了。”

她别过脸去的神情决绝,尚秀文正遭遇着友情和缥缈"爱情"破裂的双重打击,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嘴唇蠕动着,呢喃着喊着尤珉月的名字。

“珉月”

可等待她的却是尤珉月淡漠疏离的背影,一步步走远,直到她拐过拐角,都始终未曾回头留恋地看一眼。

尚秀文可算是能跟周京感同身受了,尤珉月是这样的一把冷刃,刺人太痛。

***

周京回京后忙得跟陀螺似的,她也想自己的前程有个好着落,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跟尤珉月培养感情了,总不能因为工作的事情耽误了人生大事吧。

蹲在别墅门口等老爸的周京抽她那快要放潮了的万宝路,红白的硬盒在手里翻滚打转,右下角被她磕得凹陷。

虽然没有周京来惹烦,但尤珉月最近还是陷入了一个棘手事件。

一伙涉黑群体盯上了尤珉月,胆大包天地在车库围堵并威胁她在尸检时间上延迟几个小时。

“尤法医,你把时间写后几个小时对你又没有影响,你还是乖乖听话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老大不是你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面对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和他面露奸诈的跟班,尤珉月冷静地观察了周边环境,在确保自身安全后,镇定且不可撼动地表达了自己的原则。

“如果你们妄想干预尸检结果,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刑事程序,需要我报警吗?市公安局就在旁边,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抵达现场的。”

尤珉月背脊挺直,直视对方的目光里没有丝毫胆怯,正义且果干。

但她的表现在对方眼里却是恼人的油盐不进,这让寸头男十分恼火,太阳穴青筋爆出,脸上的横肉狰狞地抖动着,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石柱。

"砰"的一声巨响,尤珉月心尖颤了颤,但她很快稳住心神,她的位置不错,只要对方一有躁动,她可以马上跑出去,并呼救。

“敬酒不吃吃罚酒。”

瘦小的跟班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尤珉月身体紧绷,随时准备跑出去,也断定这两个人不敢在司法鉴定中心的地下车库乱来。

“珉月。”

寸头男听到声音后和跟班使了个眼色,又阴狠地瞥了尤珉月一眼,随后绕过承重柱离开了。

同事小跑着过来,一脸紧张。

“那些什么人来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没事,一些混混。”

尤珉月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了,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

同事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抱怨。

“好,注意安全,真是的,咱单位也太不靠谱了吧,什么人都能给放进来。”

尤珉月点点头,“嗯,我会的,你也注意安全。”

两人道过别之后就分开走了,尤珉月开车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跟主任汇报今晚的情况,但考虑到主任昨天回老家给母亲办丧事,就不太想去打扰对方。

毕竟干这一行来没少收到过这些威逼利诱,最后不也相安无事?

那些人不至于胆大包天敢对法医下手。

尤珉月当下尚且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个平平无奇的溺亡案底下掩藏着一个足以撼动整个特区的秘密。

那些人为了堵死这个秘密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宝贝儿,有个饭局,今晚晚点回去。”

用不着应付周京让尤珉月松了口气,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自家单元楼门口被绑了。

悄无声息滑过的面包车在门口停留了不过十来秒,车上的人抓紧时机跳下车,从后困住了尤珉月,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上了车。

为了安全抵达目的地,也为了折磨尤珉月,他们把她绑了,堵了嘴,塞进大号行李箱里,一路往郊外驶。

尤珉月在逼仄黑暗的空间里蜷缩着,四肢麻痹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勉强呼吸着混浊且稀薄的空气,空荡荡的胃在颠簸中疯狂翻腾着。

尤珉月多次痉挛着做反呕状,她没吃晚饭,呕也是呕出些酸水,胃酸腐蚀咽喉,酸且苦的味道持续弥漫口腔。

尤珉月一路昏昏沉沉,被颠得五脏六腑挪了位,她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海底,手脚冰冷,胸腔疼痛,在窒息感与渐熄的意识中湮灭。

在晕眩中她想着该如何和这群人斡旋,如何脱身,在慌张中她也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她见了那么多种死法,最终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脑子浑浑噩噩,她想会是谁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失踪?

同在北京的妹妹在上学,她们也不是每天都联系,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同事大晚上的也不会找她。

那就只剩下

脑海忽地闪过那张叫她惧怕又生厌的脸时,尤珉月突然产生了些希望。

面包车历经两个小时停到了一间郊外废弃的化工厂门口,破败不堪的化工厂座落在杂草丛生、荒郊野岭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背靠着一望无际的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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