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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正说道着,汪幼春跟着图宝进来了。

汪小公子穿着布衣,腰上搭着小布包,头上戴着灰布小帽,一如既往的精神,两眼睛灵的跟狗似的,辛羑说他精神有问题,我还有些不相信,只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汪幼虞,不过辛羑试问过他,这还真是汪小公子无疑。

汪小公子痴迷医药,整日钻在辛羑的药房里便不肯出门,不娶媳妇不养老,成天把辛羑的小药童当自己的使唤,日子过的还当真逍遥。

我请他坐下,汪幼虞也不客气:“叫我做什么?”

我推了果盘给他:“我给汪小公子你见一个人可好?”

“谁?”

“你见过的,那位睿王爷,你一家人都死在小国舅的手上,他指不定还在满到处的搜罗你,那位睿王爷说不准能给你一家沉冤得雪。”

辛羑听我说话便笑起来,那位汪小公子立刻跳了脚:“你莫说笑话,哄人不带你这样哄的,真当我傻呢,那是杀人灭口,哪里有什么沉冤需要得雪,这样犯上谋逆的事,就算小国舅不动手,那位睿王爷要是查探出来,不将我一家诛了九族凌迟处死的才怪。”

辛羑咳了一声,拍我肩膀:“跟你说了他不成,出了这府门,左右他都得掉脑袋,这种吃亏的事他才不会干,你不如拿大布袋子将他捆了装进去直接丢到睿王府的花园去省事。”

汪小公子将着辛羑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这么坏,还说要于我为师,这么快就来害我!”

“我给你保证他不会杀你,只是你要替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完了,你往后也不用再躲着藏着,也无人再能威胁你性命。”

“我走了之后,你寻个恰当的时机,替我转交一样东西给睿王爷,现在东西在我手上,到时候我会交给柳亭,他会给你。”

我停顿了一下:“可以告诉睿王,是我给的,让他不用谢我。”

我转向柳亭:“就是这件事,你给我盯着他,免得他出岔子。”

柳亭道:“公主,不如我去找睿王。”

“你不能去,我就要他去。”

我低身将枕畔那黑沉木的盒子打开,里面仍放着当初谢慕留的那对玉珏,还有发簪,还有那只断魂香,我将那根发簪取出来,这发簪中,藏着谢幕留下的那份密书。

赵倾需要一个引子,既然这样,我来点。

小国舅,你可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这是个天赐的机会,我会帮你一把,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最好搅他个天翻地覆。

我手隐隐颤了许久,终于将发簪交给柳亭。

柳亭不敢接,我示意他:“你收着。”

柳亭小心接过,我又道:“我走之后,等我的信,合适的时候,给汪幼虞,让他去见赵倾。”

辛羑道:“睿王的心思你也不确定,你这样乱来会出事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心意已定,不再犹豫。

柳亭应了声出去,我拿了香囊,将断魂香放进去,又让阿西给我找来丝线,将玉珏编织进去,系在腰间比了一下,玉珏是深紫色,丝线是白色紫色两束交织,衬着玉白的裙身,颜色十分漂亮,我通通收好了压在枕下。

我闭着眼睛忍住脑中一阵阵闷痛,腰上突然一暖。

辛羑自背后抱住我,在我后颈上蹭了蹭:“别想了,吃药。”

我转过身去,他的唇游移到我脸上,搂住我靠到枕上,眉眼带笑,语调暧昧,勾人勾人的。

“先亲一下,你吃了药嘴上全是苦的。”

我抚上他肩背,依言在他脸上亲一下。

我捧着药喝,一边问道:“我还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通州好像冷的很,你去过吗?。”

“百里瀚海风沙,常年都下雪,说风景,自然跟别处不同。”

辛羑说着,侧头递给我蜜饯:“不过我觉得那地方比这盛京要美。”

我听辛羑说着通州,越听越出神,恍惚觉得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变数。

辛羑吹了灯,放下床帐,唇齿噙过来,在我脸上唇上碾吮着,呼吸带着热意,手上力道绵绵,带着隐隐不明的坚持,温柔无声,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摸索到腰间,手伸进里衣中一下下抚摸他光裸背上:“子阑”

他衣裳散下来,脖子到胸前的一片绯红,声音压抑着低哑道:“你身体受得了吗?”

我望着他点头:“我想要。”

辛羑闷声低笑:“那我轻些,我怕弄伤你,你难受便开口。”

我就着他手抬了腰,感觉到他□硬挺一点点没入,身体缓缓被破开的感觉让我本能的张了口,我握住他腰,无声的哽咽了一下,眼神直定定发出一声喘息。

他退出了稍许,又探进来。

我抿紧了嘴,却压抑不住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身体敏感的吓人,他轻轻一下顶弄都会引得我激动的心上直颤,身体里全是水,这番情动的太厉害了,我几乎完全失语,望着他的目光都打飘,濒死一般几乎要失去意识。

辛羑吓得不敢动,停下来连连唤我,唤了许多声我才回神,勉强转动眼珠。

我舌头已经僵硬,一阵汗出。

头一阵阵胀痛,我不愿再理会,手抚摸他脸,唤道:“不要停。”

辛羑盯着我脸研究我表情,最终在我眼睛上落下一吻。

我喘不过气,如同窒息,手虚软的攀着他,配合着他动作,昏昏沉沉,身体好像在在湖水中飘荡,水波温暖的在周身拍打着。

我忍不住随着他的律动呻吟,抱紧了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将腿环住他腰,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的交合,温暖而充实,我失神的喃喃叫他的名字。

他腰身在我手臂下起伏款摆,温柔有力而又小心的挺动,我浑身浸泡在薄薄的汗水中,浑然忘我,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到,而身体的触感清晰的可怕。

辛羑低头吮着我脸上的细汗,眉眼氤氲着笑意:“好不好?”

“好。”

“子阑,你,你想要孩子吗?”

辛羑细细密密的吻我:“不想,不要,不生。”

“我想要,我,前几日做梦,梦到我自己死了,那地方,满地,风沙,跟你说的,金阳城,真像,我感觉,我会死在那里,回不去了,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我按着他腰不许他退出去:“给,给我个孩子吧,我不怕的,要是我死了,你看着他,就不会忘了我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从这世上消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人死了要回故乡去,可是我这样的人,回到哪里才算回到故乡呢?”

“我想,想生孩子,我没有时间了,等,等不了了。”

我想等,但我怕我等不了了。

我已经脱了力,身体软下去,头越来越晕,晕的有些颠倒欲呕,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辛羑汗涔涔的落下来,摸着绢帕到我腿间擦拭,紧抱着我浅啄,平复着喘息。

“你忘了我是大夫?怎么会让你死,不会的。”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子阑。”

“你现在不能生。”

“他愿意给我生我就可以的。”

“梦是反的,你会做梦我还会算命呢,我给你算了一卦,金阳城,那是生门,不是死地。”

突云山如和缓起伏的波涛,绵亘千里,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青黑色的雾气铺张蔓延,翻滚着云涛,狂风翻卷着荒草和风雪,几丈之外便目不视物,风如刀割,雪粒打在脸上如尖沙,我身上披风给风雪刮的呼呼作响,头发舞动似鬼,脚跟几乎站不住。

不说打仗,连走动都困难。

前几日天气还好好的,这转眼就下雪,我从未接触过这样豪放而又凛冽的风雪。

城下有几个小小的黑点在风雪中移动,是查探军情的敌兵,城上的士兵并不理会。

阿西匆忙扶着我又退下城头,回了营中。

赵免正同辛羑下棋,身后立着的是铁衣铠甲的军士,陪侍的一众参军或武将文吏,尤为显眼的是赵免身后一身道袍的阮士良,这位最近深得赵免的宠幸。

帐内四角生着熊熊的炭盆,赵免穿着黑色锦袍,戴香叶冠,身上还裹着灰色鹤髦大氅,辛羑也拥着狐裘,一人露了一只手在外面布子。

赵免并不信任他,辛羑到了军中也无所事事,近日风雪,一直陪赵免下棋。

我同辛羑对视一眼,他笑而颔首,我过去偎坐在赵免身旁,赵免伸出一只手揽住我:“这么冷上哪去了?让你陪我也不陪。”

“有子阑陪陛下就好了,我不会下棋,陛下,我想去瀚海城。”

赵免并不转头,仍盯着棋枰:“你去做什么?”

“我想去见见二哥,劝他不要同陛下作对,免得自寻死路。”

赵免笑:“这话朕爱听,不过现在不是他同朕作对,而是朕一定要收拾了他,至于你,怕的是你还没进他的中军帐,便给他一刀砍了,谢二可是个六亲不认的。”

“陛下一向宽怀,示他好意他若执迷不悟,再动武也不迟,也显得陛下仁义。”

辛羑道:“琰儿,谢二公子在凉州举兵,已经是负了陛下,陛下待他仁至义尽,现在是他勾结元于淳作乱,陛下理当诛灭,哪有恩义再给他,若如此,天子尊严何在?”

赵免点头:“听见子阑说的了吗?这事哪有什么再商量的。”

我转头看了看辛羑,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我便不以陛下的名义,陛下不需派遣使者,他曾是我二哥,总会愿意见我一面的,我只是想见见他,问他几句话,不会给陛下带来麻烦。”

我带着韦一江跟两名引路的军士,纵马出了城,风沙迷眼,日头高照,却是冷光没有丝毫热度,不过天光已经大亮。

瀚海城是在长辽关西边的一座小城,到了城下,城头有军士喝问来者何人,我将头上的风帽掀开,高声道,“谢琰,我要见谢二公子,让我进城。”

军士去传话,很快城门便开,数名军士出来,将我身后韦一江还有随行收了兵器,传将军命令,带我进城,我命韦一江跟着我。

除了都姓谢,我的确跟谢翮不熟,十多年过去,我并不很放心这样去见他。

韦一江这人虽然沉闷,不苟言笑,但性子果敢,忠诚勇武。

我当真有十年未见过谢翮了。

坐在案前那人穿着一身缁衣长袍,手中按着剑,挑了修长的浓眉瞧我,凤目微斜,目光冷淡,五官削刻,肤色白皙皎洁,脸色间却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

他唇上蓄了薄须,乍一看模样变化挺大,我几乎有点认不出。

但容貌仍然英俊,依稀有旧日的影子。

我猛然想起,我到盛京的时候他二十二,现在该早已经过了而立。

我记忆中这二哥是个好风流风雅的人物,与眼前这模样差太多。

隔了十年,我那会才九岁,压根没长开,他确是一眼认得了我。

盯着我看了几眼,骤然转笑:“真是你这丫头,你来找二哥叙旧不成?”

既不惊讶也无好奇,笑中并无真诚,将手中的剑鞘指了指对面,示意我:“坐。”

我小时候除了谢慕,跟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亲近,仅限于认得是谁,跟谢翮还有些记忆,完全是因为他年纪最长,看着最显眼,比较容易留下印象,而且他为人风流爱玩,还玩出了名堂玩出了风头,父皇隔几日就要叫他进宫耳提面命一番。

我站立不动,他再次示意,声音严厉:“坐。”

“你不在盛京过你的好日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头探近了些打量我:“他还真是不一般的疼你,老五他要不是人机灵跑的快,差点就没命,结果你,不但没弄死你,还给你封了公主,大加封赏,无上恩宠。”

他说着手捏住我下巴:“我还真是纳闷,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这缘由,不如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这么宠着你?”将我脸左右摸了摸:“还真是会勾人的一张脸,难道是凭这个?或者伺候男人的本事?这就更奇怪,那他绕着弯的给你封个公主做什么?还将你嫁给辜氏,这有胆子做没胆子给你个名分?”

“我还真是小看你。”他讥诮道:“你那背后又是干爹又是叔叔的,你那位可怜的丈夫他脖子酸不酸,知不知道你干的这些没皮没脸的事?”

我抬手打他,谢翮一把握住我手腕:“急什么?说到你心坎上了?”

“你让我进城,就是为了来羞辱我?”

“我可没有求着你来,你这是自找,谢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我愤怒的直身站起来:“你够了!你有什么资格羞辱我?”

我嘴皮子这会意外的十分利索,一气不停。

“谢家那么多男儿,个个庸弱无能却只会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姊妹妻儿,却将稚子幼童推出去抵罪,谢慕他为了你们委曲求全,你们又何时把他当人当命了?只管自己争来夺去,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到出了事捅破了天却要连累他受罪,我不过一介女子,求全保身,靠不得父兄,当然靠我自己,我就是讨他欢心又如何?若不是如此,我早就死了,尸骨都朽了!

谢翮脸绷得生硬,我冷笑一声,继续道:

“丢我谢家脸的人是谁?你看看你自己,当初在凉州不安分,真当自己有本事,结果给人打的落荒而逃,到这鬼地方来啃沙子,你以为你这模样好看的很?”

谢翮一怕桌子:“你给我住嘴!”

帐外军士听着高喝立刻持着刀剑冲进来,韦一江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护住,劈手夺过一名军士高举的长刀,一刀砍过去,接连砍了两人,鲜血溅地,余者踟蹰不敢前,谢翮怒吼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退下!”

来人为首的一身披甲胄的鞑子将领叫道:

“她是那皇帝的公主,那皇帝很宠爱她,得杀了她。”

谢翮激动的站起来:“我说了滚出去!这是本将军的私事!”

他站起来,手下扶着单拐。

一手拎剑抖开剑鞘拔了剑出来指着:“阿突拉,带你的人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知道他因病锯了右腿,可是骤然看到,还是顿生酸意,我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一阵刀兵碰撞,窸窸窣窣的铠甲摩擦的响动,武士又退出帐外去。

已经是安定过后。

谢翮撑着拐急的原地乱转,怒气冲冲的手指了我,我紧步过去扶住他手,搀着他坐下,谢翮站立不稳,歪歪倒倒的往座上栽过去,我按着他:“二哥!”

谢翮一把甩开我手:“滚开!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好好的讨好你的干爹是正经,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别回头让他怀疑你又跟谢氏牵扯,阻了你的荣华富贵。”

“二哥!”他推了我一把,我又紧跟着重新抓住他:“二哥!你听我的,不要固执,不要出战,你们胜不了,你给我点时间,等我,会有机会的,很快。”

谢翮笑道:“别废话,你顾好你自己的命就是,少来操心我,我愿意等,姓赵的狗皇帝也不会给我机会,你小心自己,别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心眼,也别将他想的跟你一样蠢,当他真宠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由得你,赶紧滚吧,你说的话我会当没听到。”

赵免笑将我拥在怀中:“失魂落魄的,我怎么跟你说的?谢二他可不会信你任何话,你不是白白送上去挨他骂的,自讨没趣,别费劲了。”

他安慰道:“没意思,乖乖儿陪朕才是正经,他说你什么了?”

我没心情扯谎,而且赵免喜欢我老实,我老实,他才会好说话,我面无表情的将和谢翮说的话重复给他,赵免边听边乐:“活该,你这是没事找事。”

我奇怪的看他:“陛下这么放心我见他吗?”

“有什么不放心?你跟他说不上话的。”

赵免将手搓了搓我脸,鼻子碰了碰我的,几十岁的人,笑的天真有如孩童:“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朕清楚的很,只要你不给朕翻出花样来,你高兴折腾一下朕也由得你。”

我心里冷笑:“是吗。”

“你是朕的宝贝,朕看着你就开心,就是说不出的喜欢,只要你乖乖陪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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